结婚第一年,容向熙接受总台电视台专访。
在露出标志性的微笑前,容向熙的目光首先掠到台下。
灯光照耀不到的台下,首席座位中央,坐着一位矜贵疏冷的年轻男人。
台上接受采访的是他新婚妻子,但他那双深邃幽沉的眼睛,依旧没有染上半分温度。
容向熙的目光在他身上不可控的停顿。
主持人察觉到面前的女人有些出神,柔声重复刚刚的问题,“容总,首先祝您新婚快乐,我想请问您,您如何看待您的婚姻呢?”
她给出两个选择,“是强强联合,还是心意相通?”
这两个回答代表结婚的两种目的。
到底是生硬的联姻,还是有感情基础的水到渠成?
演播大厅灯光明亮到刺目,容向熙回神,目光重新落在主持人的脸上。
她笑起来,唇角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坦然又满怀信心说:“当然,我跟呈玉,不仅仅是联姻。”
——她深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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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录制结束,容向熙在演播厅外看到商呈玉。
他长身鹤立,姿态雍容,众人簇拥着他。
他微微偏头,正耐心听着秘书的汇报,察觉到容向熙过来,秘书立刻止住话头,隐晦而暧昧道:“您还是亲自跟她讲。”
这个“她”是谁,令人想入非非。
容向熙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更没有留意秘书一瞬间的升起的戒备,走入人群,径直朝商呈玉走去。
周围人见她过来,齐齐散开,一声声“太太”此起彼伏。
很显然,容向熙已经赢得了商呈玉下属的尊重。
除了刚刚跟商呈玉汇报的秘书。
听到旁人对容向熙的称谓,秘书轻轻拧起眉。
眉心还未松缓,听到容向熙对她的呼唤。
容向熙粲然一笑,“周姐。”
容向熙知道周雯跟商呈玉关系亲厚,便对周雯格外客气几分,笑容显得格外真挚热情。
周雯却公事公办,冷淡说:“大小姐。”
容向熙无疑是出身容家最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周雯一直喜欢这么叫她,即使她已经嫁给商呈玉,她也没有改口。
似乎“商太”这个称呼很珍贵,必须要留给她认为很正确的人。
容向熙没在意,只以为她是改不了口,她转身搂住商呈玉的手臂,半倚在他怀里,”一会儿陪我回家?”
这个家并不是容向熙与商呈玉的婚房檀园,而是她婚前的家,容公馆。
商呈玉:“可以。”
容向熙笑起来,整个人越发亲密靠在他怀里。
尽管是商业联姻,但商呈玉几乎不会拒绝容向熙的要求。
他们婚前没有感情,婚后却相处得很融洽。
容向熙觉得可以用“倾盖如故”形容他们彼此的关系。
她觉得好幸运,她联姻的人恰恰成为她爱的人。
坐上回程的车,容向熙依旧靠在丈夫身上。
商呈玉一只手留给她揽着,另一手不疾不徐翻阅文件。
车厢内沉寂宁静,只留纸页轻缓的翻阅声。
容向熙没有处理公务,把玩着丈夫修长干净的手指,她对喜欢的人,一直有点黏人。
摸到他的无名指,容向熙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没有带婚戒。
容向熙心底一瞬升起失落,但没有质问什么。
他们的感情还没有深到她可以随口质问他的地步。
而她也不会因为心底一点不舒服就破坏融洽安和的氛围。
好在她在车厢储物柜里翻到装戒指的盒子。
容向熙没有帮商呈玉戴上,悄悄放在随身携带的手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她甜蜜想,他不戴,或许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她就不要强迫他戴上这个不喜欢的玩意了。
商呈玉一直在专注处理公务,对于她的小动作,没有多余好奇心抬起眼来看一看。
容向熙很理解他。
身为商家板上钉钉的掌权人,他的担子比她重得多,毕竟,她这个皇太女头上还有个壮年皇帝。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商呈玉似乎终于有了时间休息,他搁下文件,一抬眼,眼前便横斜一张盈盈美人面,她软声抱怨,“好了,处理完你的工作,可以来陪我了吗?”
即使是抱怨,容向熙唇边依旧勾着笑意,眼眸莹亮柔和,不像抱怨,倒像撒娇。
商呈玉抬手捏起她下颌,“商太太想要怎么陪?”
他语调温和一些,但仍然给人距离感。
容向熙倾身靠近他,唇角轻碰他微冷的唇,“这样就很好。”
在商呈玉之前,容向熙并没有交过男友,她对男女之间调情方式认识有限。
即使是婚后,她也依旧自矜,稍微亲一下唇角,柔白面颊便泛上桃花一般的红晕。
蜻蜓点水的亲吻后,她垂下眼,眼睫纤长浓密,不敢继续看他。
容向熙错过商呈玉的神情。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动容或者是冷漠,只是平淡。
他看容向熙的眼神,就像看一朵虽然开得農艳芬芳却并不感兴趣的花束。
容向熙以为,她的丈夫永远都是以这幅面貌示人,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习惯对所有人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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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公馆是绵延在市郊的庞大建筑群。
这座豪华建筑里,一共有六位主人,随着容向熙的出嫁,这座建筑里主人还剩五位,分别是容先生容韶山和他的两位太太,还有他的二太太为他生下的一对子女。
纳妾制度已经废除半个多世纪,而在十七年前,天子脚下,容韶山光明正大迎他的二太太进门,而二太太的一双子女,也名正言顺入容家族谱,按照容家子女的正统序列排位。
容向熙的异母妹妹容逢卿只比容向熙小一个月。
容逢卿的父母在容向熙母亲怀孕时媾和,一年后生下她,但直到她七岁时,容逢卿才正式被领进容家大门。
因为彼时,容逢卿的母亲为她生下一个健全的弟弟。
容家掌门人为了接回珍贵的儿子,慷慨给了容逢卿母女名正言顺的地位。
容向熙下车时,门口已经有了另一辆车停驻。
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待,轻轻移步到容向熙身边,耳语说:“二小姐回来了,刚回来。”
容向熙对这位妹妹没有太多多余的情感,她神色不变,柔和对商呈玉解释,“容逢卿,徐姨生的妹妹,婚礼上你们见过的。”
商呈玉神情一如既往,目光落在容向熙面上,温和而疏离,“多谢太太。”
在进入正厅前,容向熙拉住商呈玉的手。
商呈玉以为黏人的太太的要撒娇,淡声提醒,“大小姐,这是在你家。”
容向熙笑了下,“想哪里去了!”她小心翼翼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戒指盒,戒指盒里是另一只婚戒。
是她在车上装进手包、以备不时之需的婚戒。
她垂眸托着商呈玉的手,轻轻说:“我帮你戴上婚戒。”
戴上之后,容向熙仰眸道:“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无需婚戒证明,但还是要有一个表面形式,老公,可以配合我吗?”
商呈玉眼睫微垂,目光轻轻落在容向熙脸上,顿了下,“当然。”
大事告成,容向熙想挽着商呈玉进屋。
商呈玉停在原地。
容向熙微微讶异,“怎么了?”
商呈玉摩挲指骨婚戒,温说:“需要打个电话,可以在原地等我一下吗?”
“原地?”容向熙挑了挑眉。
商呈玉抬手,手指顺着她面颊抚到下颌,他垂眸凝视她鲜活而明润的眼睛,说:“一起进门,也是彰显我们夫妻感情的形式,不是吗?”
这是把她刚刚给他戴钻戒说过的话换了个形式又说给她听。
“可以。”容向熙握住他的手,仰眸说:“不要让我等太久。”
“好。”商呈玉轻轻将手从她掌心抽出。
容向熙侧眸看向他背影,目光一转不转。
商呈玉步没有回眸,履悠缓走到容公馆内部深植的密林。
此处凉风萧瑟,幽静凄清。
他垂眸拨通一则电话,语气冷淡,“近三个月,我不想在京城看到容二小姐。”
对面毕恭毕敬答应下来,“我马上派她到外地拍戏。”
商呈玉淡淡说:“不是马上,是立刻。”
“好!”
半小时后,刚刚停驻在门口的那辆白色保时捷被人开走,容逢卿从后门离开。
确定她走了之后,商呈玉不疾不徐从林中走出。
容向熙在院子里等得百无聊赖,见他过来,耐着性子问:“请问,你刚刚是在林子里睡着了吗?”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还没有人让她等那么久。
商呈玉牵住她的手,”是我不好。”
“赔罪就只是口头上说说吗?”容向熙并不买账,她打定主意要好好敲他一笔。
“好吧,你说想要什么。”商呈玉垂眸凝视她。
虽然他的姿态依旧高傲淡漠,但这是他难得妥协的时刻。
容向熙翘了翘唇,“你书房里的那个吊坠很漂亮,听人说是你亲手雕刻的,我也要你亲手雕一个,雕个老虎吧!”
他书房里的那个吊坠是个胖嘟嘟的小兔子,紫玉质地,纹路清晰,栩栩如生,容向熙一看就很喜欢,刚想拿起来玩,被随从她进书房的周雯冷冰冰提醒,“大小姐,这是先生送给别人的生日礼物,你拿走了不好。”
容向熙不想要那个他为旁人雕刻的生日礼物,她要他亲手雕一个。
她仰眸,眸光期待而雀跃。
商呈玉垂眸凝望容向熙的眉眼,像是要刻意区分什么。
半晌,他勾了勾唇,“可以。”【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