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任务三下达的日子里,阿沥始终保持着每日晨训的习惯。迹部的魂体虽无需睡眠,却常静坐窗台闭目养神,阿沥不忍过早打扰,便购置了一台简易跑步机。许是器械过于简陋,运转时“吱呀吱呀”的噪声像极了老旧时钟在抱怨,她只得将自己关在阳台练习,每次踩上踏板前都要对着晨光里的迹部背影偷偷说声“抱歉”。
阿沥牢记任务书所言“网球训练不可间断,未来任务仍需用到”,故而不敢有丝毫懈怠,球技亦稳步提升。阿沥内心暗暗藏着个小心愿——学会迹部景吾的招牌动作“迈向破灭的圆舞曲”。每当夜深人静,她就对着动漫反复揣摩跳跃的弧度,掌心因紧张沁出薄汗:“要是被他知道我连基础步法都没练熟就想偷学大招,肯定会被笑屎吧。”于是只能咬着牙加大弹跳力训练,却忽略了:身体机能与体能的提升需要科学方法与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味闭门造车,非但难达预期,反为健康埋下隐患。
今日,迹部见阿沥走路一颠一颠,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缩,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揶揄:“又琢磨什么新奇训练法?我瞧你这腿是越练越‘废’了——该不会在学企鹅跳?”
“哪有!”阿沥慌忙挺直腰杆,小腿肌肉却在这时突然抽搐,她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不过是最近跑跳多了些,适应适应就好。”
“按我制定的计划练即可,不必擅自加量。”迹部瞥她一眼,“毕竟年纪摆在这儿。”
“欸,迹部景吾,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25岁算年龄大了吗?”阿沥气鼓鼓地梗着脖子,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他说得对吗?我是不是真的太急了?”
“25岁起,人体机能便开始走下坡路。何况你从前疏于运动,高强度训练只会适得其反。”迹部抱臂冷笑。
“哼!瞧不起谁呢?!”阿沥非常不服气。
然而打脸来得猝不及防。午休练球时,她为接一记远球加速冲刺,脚下打滑,“咚”地跪倒在地。瞬间的眩晕过后,钻心的疼痛自膝盖蔓延开来,冷汗顺着额角直往下淌。阿沥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心脏在耳膜下狂跳:“完了,某人……这下真的又要挨批了……”
迹部一瞬间飘到阿沥面前“伤到哪了?能站起来吗?早说这球超出你现阶段水平,为何不听劝?”迹部的这张小嘴啊!长得很诱人,说出来的话真的很噎人,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没事……让我缓会儿,应该能起来。”阿沥强撑着按压小腿肌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是不怕疼,只是从小习惯了“自己扛”,此刻竟因他眼底的焦急而感到手足无措。
对面同事忙跑过来搀扶。
“你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迹部看阿沥很痛苦,却还想将就的样子,就忍不住“发号施令”。“骨折需打石膏,肌肉拉伤需静养,拖延只会更糟。”
“没事儿,忍一忍就过去了。”阿沥不愿让迹部担心,更抵触医院——自幼被教导“人要坚强,万事自扛”,久了,竟也习惯了无人问津喜乐悲苦。
“那是因为没人在乎你……”迹部突然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少见的尖锐,“但现在——”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喉结滚动着别开脸,“现在你是任务关键,我要对你的身体负责。”
迹部见状,深知劝说无用,径自切换身体控制权:致电人事部报备、联系部门经理、手机叫车……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正欲起身时,膝盖突然传来的剧痛让这位傲娇“大爷”也瞬间蹙紧眉头。
阿沥望着他在通讯录里翻找“骨科急诊”时快速滑动的指尖,忽然轻声说:“其实……我是想学会你的招牌动作——迈向破灭的圆舞曲,才偷偷加练的。”
手机在掌心顿住,迹部沉默片刻,声音闷得像是含着颗糖:“笨蛋。”他转过身按电梯,“先学会正确落地姿势,我再考虑要不要教你——前提是你这次别把自己弄成‘跛脚鸭’。”
医院检查结果,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韧带拉伤。阿沥就跟公司请了一周的病假。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为这个窝在家里的日子增添了几分静谧。阿沥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将房间营造成一个专属的“老电影”时间。投影仪投射出柔和的光,在白墙上勾勒出《罗马假日》的开场画面,悠扬的音乐缓缓流淌,仿佛将他们带入了那个浪漫而又略带遗憾的罗马。
其实,阿沥和迹部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独特的“二人世界”了。此前,他们也曾多次跑到电影院,默契地选择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仿佛那是只属于两人的秘密基地。遇到特别火爆的电影,总有人满怀期待地过来询问:“旁边有人吗?”无论当时是阿沥掌控着身体,还是迹部占据主导,两人都会毫不犹豫、异口同声地回答:“有人!”那语气中的坚定与不容置疑,仿佛真的有一位隐形的第三者。可直到电影散场,那个“有人”也未曾出现,只留下旁人困惑又好奇的目光。
在外人眼中,阿沥的生活似乎充满了孤独。她总是形单影只地吃饭,一个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独自走进电影院观影……但阿沥对此却毫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在她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因为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特别的“人”陪伴着——迹部景吾。这个甩都甩不掉的灵魂,早已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阿沥和迹部对彼此的了解也日益加深。他们逐渐适应了对方独特的语言风格,熟悉了彼此鲜明的性格特点。他们清楚地知道对方的雷区所在,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也明白对方最在意的事物、最喜欢的东西。神奇的是,就连饮食喜好和审美观念,都在潜移默化中逐渐趋于一致。然而,在这份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中,却始终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他们的关系更像“同事”,为了达成某个共同的目标相聚在一起,一起聊天、一起努力,共同创造了许多回忆。但这些回忆,却仿佛缺少了某种深层次的情感共鸣。
迹部平日里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一旦坐在电脑前,就会沉浸其中,忘记时间的流逝。而阿沥,在不忙的时候,总是大方地将身体的使用权交给迹部。她不知道二次元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迹部似乎背负着许多。阿沥本就是那种可以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性格,再加上她私心想着能让迹部多多感受一下他从未体验过的生活,所以才会如此。意外的收获就是,曾经走路喜欢勾腰驼背、总是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模样的阿沥,在迹部的影响下,如今变得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原本前缩的脖子也变成了优雅高傲的天鹅颈。
此刻,电影中的男女主角在罗马的街头经历了一系列浪漫而又有趣的冒险,又不得不因为各自的身份而分离。
电影里的公主与记者在喷泉前告别时,片尾曲《Moon River》缓缓流淌。阿沥突然意识到,今天的迹部异常安静。往常他总会犀利点评镜头语言,此刻却像沉入深海的礁石默不作声。
阿沥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你说,这部电影算 BE 还是 HE?我觉得最让我感慨的是: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即使只有一天的“假期”,也值得一辈子珍惜~”她的目光凝视着渐渐变黑的屏幕,仿佛还沉浸在电影的情节中。
迹部沉思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能遇见就也算是HE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阿沥在悠扬的电影结尾曲中,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感慨道:“我其实不相信所谓的永远。我始终坚信刹那即永恒。就像日本人喜欢樱花一样,刹那的绚烂就是永恒!为何要强求花开永不凋落?求也是求不来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生活的独特感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缓缓流淌出来的。
“公主和记者的相遇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许是上天的恩赐。但他们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才换来了一天的假日。若一开始就坦诚身份,还会有那场''罗马假日''吗?所谓美好,不过是精心编织的骗局。爱情若建立在虚幻之上,便如同用琉璃堆砌的城堡。”他停顿片刻,“现实从不相信童话。”迹部的声音渐渐冷硬。
阿沥心中涌起一股好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喜欢上什么人?”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原本她想问的是“你有喜欢的人吗?”但她深知那个问题太过封闭,很容易让对话戛然而止。所以,她巧妙地转变了问法,内心深处,她真的很想知道迹部最真实的想法。
空气突然凝固,连空调的嗡鸣声都变得刺耳。阿沥略带伤感道:“没事儿,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准备用玩笑圆场。
空气中突然波动起涟漪,迹部的声音裹挟着冰刃般的冷冽划破寂静:“让本大爷倾心的人,她必定是能与本大爷并肩立于巅峰的存在——既要有洞察世事的智慧,又要有掌控全局的魄力。”迹部的话语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威压。
又过了许久,迹部声音更加低沉而坚定:“若理智告诉我:没可能、不可以,那就是连开始都不会开始的。隐瞒身份得来的浪漫……当曲终人散,公主必须回归王座,记者也要重拾笔杆——与其在虚幻的甜蜜里沉沦,不如一开始就划清界限。本大爷绝不会允许自己沉溺于注定破碎的幻影,浪费时间,徒增烦恼罢了。”迹部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透过眼前的屏幕,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空调的冷风忽然变得刺骨,阿沥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突然意识到,在迹部看似强硬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理智而又敏感的心。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像电影中的公主与记者,有着无法跨越的界限呢?阿沥与迹部就像两个孤独的旅人,在命运的站台短暂相遇,却注定要奔向不同的远方。但即便如此,这段独特的陪伴时光,或许也会成为生命中最珍贵的“罗马假日”。阿沥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里。有些话永远不必说破,有些感情注定只能藏在心底。就像罗马假日里的爱情,短暂而美好,却永远无法延续。
银幕彻底暗下去了,阿沥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心跳,轻轻道:“其实,罗马假日最动人的,是他们都把最真实的自己,留给了那个不能长久的人。”
阿沥言罢,屋内又归于了平静。
“咳”迹部罕见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生硬:“偶尔偏离,也不算失格。” 借着夜色的掩护,两个灵魂难得地坦诚相对,那些被理智压抑的情愫,开始在月光下暗暗生长。这个曾在赛场上用冰之世界碾压对手的帝王,此刻却在为一段注定无果的羁绊,在理性的铜墙铁壁上凿出一道裂缝。原来有些心动,早已在两人共享的视线里,在交替掌控的步频中,悄悄生根发芽,哪怕理智的土壤再贫瘠,也挡不住嫩芽顶开冻土的倔强。
夜风吹动窗帘,把阿沥的影子投在墙上。属于他们的罗马假日,或许从不是短暂的二十四小时,而是在无数个共享呼吸的瞬间里,早已将彼此的轨迹,悄悄编进了对方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