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深渊?破碎?
信息碎片在缺氧和剧痛的大脑中疯狂冲撞。镜面已经覆盖到他的下颌,冰冷光滑的触感紧贴着皮肤,死亡的寒意直透骨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锐利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空间本身的幽蓝色光刃,毫无征兆地从林烬头顶上方斜斜斩落!光刃划破凝固的海水,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斩断规则的决绝!
光刃精准无比,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瞬间将他面前那面即将封死他的镜面牢笼一分为二!
切口光滑如冰,被斩开的镜面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随即崩解成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碎片,如同冰晶般在他周围缓缓散落、溶解。
压力骤减!冰冷的海水再次涌入,冲淡了那致命的凝固感。林烬贪婪地吸入带着腥咸味道的海水(虽然依旧窒息),猛地抬头。
上方浑浊的光影里,一个身影悬浮在那里。
沈烛。
他穿着深色的衣服,在幽暗深海中如同融入背景的剪影。
最夺目的是那一头长及腰际的银白色长发,如同流动的液态月光,在深海中不受重力般无声漂浮、舒展,发丝间偶尔流过一缕极淡的幽蓝光晕,映照着周围飘散的镜屑,如同星河碎落其间。
修长的手指并拢如刀,指尖正缓缓熄灭一缕幽蓝色的光焰。
他的姿态稳定得可怕,仿佛这万吨水压和致命环境对他毫无影响。水波拂过他额前几缕银白的发丝,露出那双深紫色的眼睛。
如同两枚沉在寒潭底部的宝石,冰冷、剔透,毫无情感涟漪,在幽暗的光线下流转着神秘而疏离的光泽。
这双紫眸隔着浑浊的海水和飘散的镜屑,冷冷地俯视着下方劫后余生的林烬,里面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观察,仿佛刚才那救命的斩击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愚蠢。”沈烛的声音通过某种方式直接穿透水流,清晰地传入林烬耳中,冰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镜城碎片是捕食者的诱饵。你差点成了第一个祭品。” 他的目光扫过林烬手中紧握的镜片,以及他手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蓝色冻结脉络。
祭品?又是祭品!林烬心中骇然,刚想开口,一串气泡却从口中溢出。窒息感再次袭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依然在深海,依然在缓慢下沉!刚才镜面牢笼的崩解只是延缓了死亡!
沈烛似乎完全洞悉了他的困境。他身形一动,像一条没有重量的深海鱼,瞬间下潜至林烬身边。银白的长发随着动作在水中划出冷冽的弧线,如同月光水母的触须。冰凉的手指再次精准地攥住了林烬的手腕——同样的位置,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感。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能量顺着接触点猛地涌入林烬体内!这能量蛮横地驱散着肺部的积水,强行刺激着濒临停跳的心脏,甚至短暂地对抗了部分恐怖的水压!
林烬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串浑浊的水泡,意识终于从溺亡边缘被强行拉回一丝清明。
他感觉到沈烛的手指异常稳定,甚至没有一丝颤抖,但那指尖的温度,比深海的海水更冷,如同握着一块寒玉。
“你的‘污染’……很特别。”沈烛的声音近在咫尺,冰冷的手指并未松开,那双深紫色的瞳孔近距离地审视着林烬的脸,紫水晶般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林烬狼狈而惊疑的面容,仿佛在分析一组异常数据,“能感知,甚至……轻微扰动镜城规则。保持清醒,别让它失控。”他最后一句带着命令的口吻,随即目光移开,投向下方更深邃的黑暗。“跟紧。”银白发丝有几缕拂过他的侧脸,更衬得那毫无血色的肌肤如同寒玉雕琢。
林烬压下心中的惊疑和一丝被审视的不适,努力跟上沈烛稳定得不可思议的游动轨迹。他这才借着沈烛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幽蓝光晕,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他们悬浮在一座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城市”边缘。
这是一座沉没于万米深海的镜像之城。
无数巨大、扭曲、风格诡异混杂的建筑残骸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海底。
哥特式的尖顶被拦腰折断,断口处流淌着凝固的镜面“血液”;未来风格的合金骨架扭曲成怪诞的角度,光滑的镜面外壳反射着幽暗的光;腐朽的木构建筑如同腐烂的巨鲸骨架,缝隙间也生长着冰冷的镜面苔藓。
构成这座城市的,是光滑冰冷的镜面!墙壁、窗户、断裂的桥梁、甚至歪斜的街道……一切都在反光,都在映照!
浑浊的海水被这些无处不在的镜面切割、折射,形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景象。幽暗与破碎的光斑交织,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永无止境的万花筒内部。
而在这座镜面之城的更深处,在那些被扭曲光线无法照亮的建筑缝隙和深渊般的沟壑里,巨大得超出常理的阴影在无声地蠕动、潜伏。规则二:“凝视深渊,亦被深渊吞噬”。那些,就是深渊本身——系统清除程序的爪牙,或是被镜城规则吞噬后扭曲的残留意识。
突然,一阵微弱而诡异的歌声,如同溺毙者的哀鸣,断断续续地从下方一座半倾塌的镜面歌剧院飘来……
歌声凄婉迷离,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林烬心头一凛,循声望去。只见歌剧院破碎的彩绘玻璃(同样是镜面构成)后,隐约可见一些人形的光影在僵硬地舞动。它们的动作呆板、重复,如同提线木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它们就是光城的“居民”?沉溺于虚假幻影的“蠢货”?林烬感到一阵恶寒。歌声飘忽不定,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重叠吟唱,又像是一个巨大意识的分裂回响。
“双生城……”林烬艰难地吐出带着水泡的话语,肺部依旧灼痛,他望向身边如同深海幽灵般的沈烛,“光暗永隔……什么意思?”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幽蓝冷光,在这片诡谲的镜海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清晰,如同这片混沌中唯一稳定的坐标。
沈烛没有看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错综复杂的镜面迷宫,似乎在计算着最优路径,避开那些阴影潜伏的深渊和歌剧院散发的诡异力场。
“这座城市有两面。”他的声音在水压下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我们所在的,是‘暗城’。所有的镜面,都通向‘光城’的倒影。光城,在镜子的另一侧。”他说话时,一缕银白的长发随着水波轻轻飘动,拂过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带起一丝非人的优雅。
倒影?另一侧?林烬望向那些光滑的镜面墙壁。一面巨大的、倾斜的哥特式教堂镜面断壁就在不远处。浑浊的海水中,镜子里映照出的并非他们两人的身影,而是一片明亮、温暖、充满虚假生机的景象——虚假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镜面折射出的假象),干净的街道上,那些僵硬舞动的光影更多了,甚至还有模糊的孩童光影在追逐嬉戏。但那片“阳光”是冰冷的,那片“生机”是凝固的,如同画布上涂抹的劣质油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虚假甜蜜。
林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一种奇异的安宁感悄然滋生,连肺部的灼痛都似乎减轻了。
“光城……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