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体内渗出，整个人仿佛坠入深海，令人窒息。林烬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粘稠、滞重的黑暗，压迫着眼球，潮湿的冷气直直灌入鼻腔和喉咙。
他呛咳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滚烫的沙砾。身体悬空着，在一种令人心悸的失重感中向下坠落。
没有风，林争自灰烬与规则的图书馆中睁眼，只有死寂，以及下方无垠黑暗传来的、无声的引力。
“这是……哪里？”
念头刚起，剧烈的头痛就如同一把生锈的凿子狠狠楔入太阳穴。
记忆像被搅浑的水，浑浊一片。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林烬。
除此之外，只有一种被烙印在骨髓深处的、冰冷而宏大的指令：通关……赎罪。… 为什么赎罪？赎什么罪？——一片空白。
只有那指令本身，沉重得如同枷锁，带来本能的窒息感。
失重感骤然加剧！下方粘稠的黑暗猛地向上涌动，并非气流，而是某种实质性的东西——像是触手，狂暴地向上伸去、旋转，组成一道逆流，瞬间吞噬了他下坠的身体。
黑色的像触手的粘稠物舔舐过裸露的手臂皮肤，像无数冰冷的针在扎刺神经末梢。
他本能地蜷缩身体，试图躲避那些难甩干净的东西，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林烬昏迷过去，醒来时已身处另一个世界——无数巨大的书架，如同支撑天地的柱子层层叠叠，向上刺入无法看清的黑暗穹顶，向下沉入同样幽深的虚无深渊。
此刻，这些书架正在无声地、缓慢地、却又不可阻挡地崩塌、解体。构成它们的，是亿万册正在燃烧的书籍。
幽蓝的火焰在书脊、书页上跳跃，吞噬着文字、图案和承载它们的一切，释放出浓得化不开的灰烬，纷纷扬扬，冰冷地落下，覆盖一切。
这哪里是图书馆？这是知识的坟场，是文明的焚化炉！而他自己，就是这巨大坟场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尘埃，正在被焚烧，被埋葬。
“规则一：知识即燃料，灰烬即归途。”一个毫无情绪起伏、冰冷得如同金属摩擦的合成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他颅骨内部响起，震得他耳膜嗡鸣，“规则二：坠落即死亡。规则三：唯一的‘门’，在灰烬最深处。”
规则？门？
林烬的瞳孔因惊骇而收缩。
这诡异的规则提示，结合眼前末日般的景象，瞬间点燃了他求生的本能。他不再试图理解，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就在一块燃烧着蓝焰的巨大书架残骸呼啸着擦过他身侧带起灼热气浪的瞬间，他猛地伸出手，五指死死抠进旁边另一个相对完好的书架边缘！
粗糙的木刺瞬间扎破掌心，剧痛传来，却让他因恐惧而麻木的神经骤然紧绷。
“灰烬最深处……坠落即死亡……”他咀嚼着冰冷的规则，目光锐利如刀，在混乱中扫视。燃烧的书页、崩塌的书架、弥漫的灰雪……“门”会是什么形态？一个物理出口？一个特定的符号？一个……由灰烬构成的东西？
他强迫自己冷静，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太阳穴的剧痛。观察。分析。这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的视线掠过一片正在他下方不远处燃烧的区域。那火焰的形状……有些怪异。它们并非无序地舔舐，而是隐隐约约，构成一个扭曲的、不断变幻的环形。
环形中心，灰烬的浓度似乎异常高，旋转着，像一个微型的、幽蓝色的风暴之眼。
是那里吗？规则说“灰烬最深处”……那个环形中心，是否就是“门”？
念头刚起，他紧贴的书架猛地一震，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道巨大的裂缝从他头顶上方几米处狰狞地撕裂开来，伴随着木材断裂的爆响，整个书架开始倾斜、解体！
他附着的那一片区域，正被致命的引力拉扯着，向下方的火海坠落！完了！林烬的心脏瞬间沉到冰点。
无处借力！无处可逃！
就在身体即将被惯性甩脱，坠入那幽蓝地狱的前一秒——
一只手。
一只骨节分明、异常稳定的手，毫无征兆地从他头顶上方那片崩塌的阴影中伸了出来，精准地、有力地攥住了他因绝望而向上抓挠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固感，硬生生将他下坠的势头止住，甚至向上提了一寸！林争惊骇地抬头。
崩塌的书架碎片和燃烧的书页如雨落下，在幽蓝火光勾勒出的混乱光影里，他撞进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就藏在崩塌的阴影边缘，距离他极近。
瞳孔的颜色在幽蓝火焰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深紫，里面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洞和……纯粹的、非人的观察感。
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一个数据点，而非一个濒死的人。
“想活命？”一个声音响起，比系统的合成音多了几分质感，却同样缺乏人类应有的温度，冷冽得像冰片划过玻璃却又充满磁性，“放弃那个‘门’的想法。那是陷阱。”
林烬的心脏还在因刚才的濒死体验而疯狂擂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盯着那双深紫色的、非人的眼睛。
陷阱？那规则……是假的？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他为什么知道？他为什么救自己？
没有解释。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完全不在意林烬的惊骇与疑问。他抓着林烬手腕的手猛地发力，以一种超乎常理的力量和角度，将林烬整个人向上甩去！
林烬感觉自己像一件轻飘飘的物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飞起，堪堪避过下方又一块砸落的、燃烧着熊熊蓝焰的巨大残骸！
轰隆！残骸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砸在林争刚才悬挂的位置，瞬间将那片书架彻底粉碎，幽蓝火焰冲天而起！
林烬重重摔落在上方一层相对稳定些的、布满灰尘的书架平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想爬起来，寻找那双眼睛的主人。
崩塌的烟尘和纷飞的灰烬如同厚重的幕布。光影晃动间，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人穿着一身与周围灰暗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深色衣物，身形修长而挺拔，像一柄插在废墟中的冷刃。
他就站在平台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和翻腾的火海，姿态却异常稳定，仿佛脚下不是死亡，而是平地。
“你是谁？”林烬嘶哑着喉咙，终于问出了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掩饰的警惕。“系统BUG？还是……清除者？”他想起规则里可能存在的执行者。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深紫色的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下转向林烬。那目光依旧冰冷、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林烬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带着一种穿透性的、解析般的力量。
“名字没有意义。”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你可以叫我沈烛。”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林烬因紧张而紧握的拳头，“至于身份……暂时不是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