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零七起了床,意外发现钟珩这个点居然还在家。他起床的时间比钟珩晚一点,往常这时候,钟珩已经去上班了,但破天荒的,今天这个点了,钟珩居然还在客厅里吃早餐。
零七揉揉眼睛:“早啊,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钟珩看向他,放下手里的报纸:“要上的,不过可以晚点,今天我送你去单位吧。”他们是弹性制上班,没有十分严格的考勤。
“哦?你送我去上班,为什么?”零七有点意外,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一直是自己去上班的。
钟珩说:“没有为什么,我们现在是伴侣,我送你上班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吧。”零七点头,他很认可这个说法,任何不寻常的事情,只要套上伴侣的名义,就变得正常了。
他洗漱完毕,到餐桌上吃早餐,依旧是老三套:水煮蛋,肉包子和豆浆。零七起得比钟珩晚,所以早餐都是钟珩做,他看了一眼钟珩,对方一手拿着报纸,另一手拿着豆浆,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新闻。
虽然吃饭的人不应该对厨子有要求,但是连续一个月都是清淡的三件套,也是有点腻了。
“钟珩,谢谢你每天做早餐。”零七拿起肉包子,啃了一口。
钟珩的视线离开了报纸,看向零七,对方正咬下一口包子,早晨的太阳穿过白纱帘子,照得他皮肤白皙,近乎透明。钟珩心里有点宽慰,很好,很乖。
钟珩点点头:“不客气。”
零七笑出很谄媚的样子:“明天能不能换个口味的早餐呢?”
“你想吃什么?”钟珩把报纸放下。
零七不知道,他不想总是吃一样的早餐,但是没有具体想要吃的东西。
他很诚实,愣愣的看着钟珩:“我不知道。”
钟珩又重新拿起了报纸:“那你好好想想,等你有想吃的早餐,再告诉我。”
“好吧。”
吃过早餐,钟珩送他去上班。
钟珩把车停放在距离单位门口几米的地方,零七下车了。
钟珩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他靠在座椅上,看着远零七的背影,思考。
过去这二十多年,他很少考虑自己的事情。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走到现在,早早的完成学业,早早的进入科院,早早的承担了很多责任。
他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想过进入婚姻。然而因为这个秘密的任务,他不得不走入婚姻,突如其来的婚姻,几乎是强塞。然而是任务,他不能表现出一点反抗,虽然他也并没有打算反抗。
他做过很多任务,都顺利的完成了,做任务是很简单的事情,找出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然后逐一完成就行。
可是需要掺杂感情的任务很难这么理性。越是和零七相处,他越是感到茫然,对方虽然不是人类,然而和人类有一样的外观,有正常的情感的回应,甚至有自己的情感模式,他没办法单方面调整任务的进度,快不了也慢不得,他承认自己着急了。
钟珩看着零七走到单位门口,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小伙子,对着零七笑得非常傻气。两人停止了走动,在门**谈起来了。
钟珩这个方向只能看到那小子笑得欢的正脸,还有零七的三分之一的侧脸,肌肉走向往上,应该是聊高兴了,聊美了。
零七看到白之瑞,心里很高兴,单位里的人年纪都比他大一轮,当他是个小孩,聊不到一起。白之瑞和他年纪差不多,会带他玩一些好玩的游戏,两人之间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圣珀海屿就是白之瑞给他介绍的。
“小七,今天下班要不要和我去吃大海鳗?咪琪林餐厅今日特供哦。”白之瑞手指夹着两张餐券,嘚瑟的在零七面前晃了晃。
白之瑞推荐的菜品都很好吃,而且总能搞来各种各样的美食券,零七跟着他很有口福。但是今天不行,他晚上还要值班。
零七撇撇嘴:“我今天晚上要值班。”
“今晚值班的不是其他部门的人吗?怎么轮到你了?”
“要值班的同事有事,和我掉换了时间。”
“好吧,那很遗憾了,大海鳗只在今天供应,错过就吃不到咯。”白之瑞收起两张票。
零七看着白之瑞把票塞进口袋,叹了口气,白之瑞听到了,哈哈笑出来。
“骗你的,大海鳗在这个季节都有,一周一供,我们下周一起去吃。”
零七又高兴起来,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两人亲亲热热的走进门里去了。
零七的工作是钟珩安排的,这个单位的工作很简单。主要负责关押和记录从基地外面运送进来的动物,这些动物在没有经过检疫的时候都被关押在这里,直到检疫完成,才按照用途送往实验室或者动保园。
零七正在整理过去记录的动物资料,他经手的文件有几百份,上面附着每只动物的照片,正在整理的时候,有一支小队进来了。
基地有很多支小队,有官方和非官方的,官方小队执行官方发布的任务,不能私自接民间任务,小队是规格最小的执行队伍,10-15人为一支小队。非官方小队没有严格的规格制度,但是单支队伍不能超过一百人,靠小队成员的人脉和实力来接民间任务。
这是一只官方小队,队员长得都很结实,站得很规矩,站在大厅里,像一堵墙。为首的那个脸长得好看,黑眉浓厚,眉骨高,但因为面无表情,看起来有点凶。
零七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个为首的人军衔最高,竟然是个上校,看来是这个校队的负责人,他拿起记录本,上前刚要记录。这个上校身后突然窜出个士兵,声音洪亮。
“你好,我是小队的队长,此次记录由我来配合。”
零七莫名松了一口气,转向这个队长,开始记录。
“小队编号?”
“001”
“报告人名字?”
“李彪。”
“押送对象?”
“一级濒危动物,锯齿狮虎兽。”
“出示一下准捕文件。”
李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还算整齐的纸,展开。
“好,文件无误,我确认一下押送的对象。”
“好的。”
李彪掀开盖在笼子上的布。一股血腥味和皮毛味扑面而来,零七退后了一步。
笼子里的是一只变异的白色狮虎兽,体型庞大,锯齿状的獠牙暴突出来,因为被打了麻醉,此时很安静地躺卧在笼子里。
“我们在距离基地一百公里的小森林遗址中发现了它,初步排查是腹部中弹,失血有点多,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零七做好了记录,并备注了紧急程度。
“好的,我们会尽快安排的,先把它送到观察室,乘坐电梯去往地下一层。”零七指了指电梯的方位。
这支小队轻车熟路,把狮虎兽拉走了,观察室有专门负责的同事,零七只需要把数据尽快上报就可以完成这次工作。
上校没有跟着小队走,此刻正站在零七对面,正低头看着零七,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眼神好像比刚进来的时候更加冷漠了。
他应该是在等待小队,零七本来想直接回到工位,但是这上校的存在感有点强,站在大厅中间很突兀,根本无法忽视。
而且来到这里就默认为需要帮助的群众,如果视而不见可能会被投诉。
零七想起同事们五花八门的被投诉理由,比如工作人员没及时接待,又比如工作人员没有微笑,服务不热情。
他心里打了个突。决定主动上前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白承看了一眼零七:“白之瑞是在这里工作吗?请帮我叫一下他。”
好礼貌的语句,好差劲的语气,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啊!零七心里替白之瑞打了个突。
“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你就跟他说,白承来了,他一定会出来的。”
“好的,请稍等一下,我叫他出来。”
零七走进内间,敲了敲白之瑞的门口,然后走了进去。
白之瑞从一堆文件中抬头,带着一副被工作整治的憔悴模样问:“零七,有事吗?”
“外面有个叫白承的找你哦。”
“外面有个叫白承的找你哦。”
白之瑞:???
白之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零七有点担心的看着他:“这么紧张,你欠人钱了?”
白之瑞的牙齿上下磨了磨:“他是我哥。”
零七很诧异:“你哥?那你为什么怕他?”
零七认为亲人之间是没有害怕这种情绪的,虽然他没有父母,但伴侣应当也是亲人,他想了一下自己害怕钟珩的可能性,想不出来,钟珩有什么可害怕的。
白之瑞从匆匆忙忙的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以后再给你解释。”
白之瑞打算跑路,他哥刚从军部回来没多久,现在怒气值应该是最高的时候,他现在先避避,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哥应该就不生气了。
他跑到门口,正要开门,“咯吱”一声,门从外面被推进来了。
白之瑞险些被门扇巴掌,他抬起头,看到白承阴沉沉的脸,冷汗都出来了:“哈哈,哥,你怎么来了?”
零七很同情的看着白之瑞。
白之瑞对零七说到:“零七,你先出去吧,我跟我哥说说话。”
零七走了出去,他是无能为力的,或许只能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叫个安保。
门内。白之瑞垂头丧气的听他哥训话。
“你小子阳奉阴违!为什么不去学校报道?”
“哎呀,哥,我根本就不想继续读书,我都读了二十年了,已经读够了。”
白承按捺自己的怒气,想尽可能多和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多说几句:“不继续读书你能干什么?这么年轻来做这种一眼看到未来的工作?”
“这工作怎么了?稳定有编制,工资也够我用,家里有你就可以了,当谁都稀罕进那单位啊!”白之瑞在他哥面前向来有话直说。
“你!”白承举起了手。
白之瑞吓了一大跳,他哥居然还想要打人。
白之瑞因为害怕和委屈,眼眶迅速红了:“怎么了?你要在这里家暴吗?就因为我不去读军校?”
白之瑞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父亲不知为什么有一段时间下落不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白之锐和他哥相依为命,所以白承亦母亦父,很具有大家长的威严。
虽然他小时候比较调皮,被打的次数相当多,但是长大以后不怎么打了,孩子长大了,总要留一点面子。
白承的怒火在看到他弟眼眶红红的样子时,就已经没了一半。他想起小时候,弟弟是很听话的,爱哭,爱黏着他,眼睛水淋淋的,红彤彤的。
心软了,打不下去,只好放狠话。
“我不打你,打你手还疼呢。”
白之瑞刚松了一口气,听到白承哼了一声:“老头子下个月就调回来了,你没去军校报道,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帮你求情。”说完转身离开了。
白之瑞一颗心脏又提起来了,老头子可不像他哥这么好糊弄,也不会顾及他的面子,要是没有恰当的理由,真的会被狠狠打一顿。
白之瑞的心情在短时间内上上下下了好多次,心脏都有点超负荷了,他呼出一口气,捂住胸口,很无助的慢慢坐回座位上。
真是完蛋了。
零七在大厅里整理数据,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只有军官专用的长靴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零七没抬头,默不作声的继续手上的工作,等那脚步声由近及远之后,他才快速抬起头看了一眼。
白承敏锐的注意到了这道打量的目光,他转过头,捕捉到了对方的目光,对方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工作,看起来非常尽职尽责。
这个人和他弟弟的关系看起来不错,和那个蠢家伙做朋友,想必也不太聪明,白承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
零七走进刚才那间房间,看到白之瑞可怜兮兮的坐在凳子上,看起来像是被高压水枪打过的树苗,蔫蔫的。
他走过去,把白之瑞的脑袋往自己肚子上按,一手抱着他,一手摸摸他的头。
白之瑞被他这种直接的安慰整懵了,这种安慰的肢体语言在他上初中以后就没用过了。他短暂的从失魂落魄中出神了一会儿。
愣了一下,没推拒,他的头继续靠着零七的肚子,柔软的,带着很清新的香味。
“小七,你用的是什么洗涤剂?好香。”他偷偷吸了吸鼻子,真好闻。
零七的声音闷闷的从上方传来:“我用的是柠檬味的肥皂。”
白之瑞从他怀里抬起头:“现在没什么人用肥皂了。”
“是啊,但是我爱用。”
“好吧。”白之瑞点头,没有心情继续更多的对话。
零七很少看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猜想对方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吗?”
唉,白之瑞唉声叹气:“不太好,但是还能应付。”
零七不知道说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不好说太多,只是轻轻在白之瑞肩膀上拍了拍,无声的安慰。
很快到了下班的时候,白之瑞蔫蔫的跟零七告别,魂不守舍的走出了单位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