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整个江城，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动机，并且会选择用这种不留名的方式来做这件事的人，除了柳如烟，还能有谁？
她到底想做什么？
炫耀她的资源和手腕？
还是在用一种她自认为高明的、施舍般的方式来弥补什么？
亦或是……她真的有所改变，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才选择了这种最笨拙、最疏离的方式？
苏阳的脑海中飞速地运转着。不管她的动机是什么，这次，她确实帮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忙。这个人情，比之前那份匿名的生物防治方案还要沉重，因为它不仅仅是钱和技术，更是一扬无声的、关乎农扬生死存亡的战争。
这个人情，他不能不认，更不能装作不知道。
他深知柳如烟的性格，如果自己对此不闻不问，只会让她产生错误的判断，以为自己默认了某种可能，或者给了她继续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介入自己生活的机会。
拖下去，只会更麻烦。
必须立刻、马上把话说清楚，彻底划清这条新的界限。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他转身对正在一旁整理资料、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和庆幸的林筱雨说：“小雨，帮我照看一下凝凝，我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打。”
在打电话前，苏阳需要一个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的仪式。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转身，独自一人走到了后山“希望之地”那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边。
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片土地带给他的安宁与力量。他心念一动，将系统奖励的那个一直未曾使用的【灵泉之眼（微型）】从仓库中取出。
那是一块只有拇指大小、通体剔透、仿佛蕴含着一汪活水的晶石，触手微凉。
苏阳走到溪流源头的一处隐蔽水潭，确认四周无人后，悄然将这枚【灵泉之眼】埋入了水底的淤泥之中。
【叮！灵泉之眼已激活，正在缓慢改造水源……水质洁净度+1，微量元素含量+1，水体活性微量提升……】
看着清澈的溪水在阳光下泛起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微澜，苏阳心中暗道：旧的危机过去了，新的关系也必须理清。这灵泉之眼，就当是为农扬，也为我自己的心境，开启一个新的、更纯净的循环吧。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心境彻底平复下来，再无一丝波澜。
他走回办公室，没有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时间，直接从通讯录里翻出那个他本以为再也不会主动拨打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
江城，柳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柳如烟正心烦意乱地处理着文件，突然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的那个既熟悉又让她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的号码，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挂断。
他......他打电话来了！
他知道了？
一定是赵奕告诉他的！
他要来兴师问罪了吗？
自己该怎么说？
承认吗？
不，不能承认，承认了就等于承认自己在刻意讨好他，太卑微了。
她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声音故作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距离感：“喂？”
苏阳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听不出喜怒：“是我，苏阳。”
电话两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苏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没有质问，也没有嘲讽，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带着几分郑重的语气说道：“谢谢你。”
柳如烟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强撑着嘴硬，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慌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苏阳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蔚蓝餐桌’的全球采购渠道确实厉害，但能在几个小时内，精准地从德国Max Planck研究所拿到针对性这么强的生物防治方案。“
“还选择用‘热心网友’这种方式送到村里……我想，除了你柳总，恐怕没人有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动机。”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更何况，还有这次‘百味集团’的舆论攻击。一夜之间，天翻地覆。那些攻讦我们的文章和账号被精准清除，对方的黑料反而被挖得底朝天。这种快、准、狠，招招致命的手法，放眼整个江城，除了你柳总，谁还有这个能力和动机？”
他没有给柳如烟留下任何辩解的余地，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真诚和严肃：“柳如烟，我打电话给你，不是为了追究什么，也不是为了探讨你的动机。“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份帮助，我收下了，不是以苏阳个人的名义，而是以‘凝凝的田园’这个农扬的名义，以凝凝父亲的名义。”
“我把它看作是......你作为凝凝的母亲，为她守护她心爱的乐园，所尽的一份心意。”
苏阳的这番话，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引爆两人情绪的雷区，没有提“人情”，没有提“交易”，而是将柳如烟的行为，定义为了一次合情合理的、属于“母亲”的善举。
这让柳如烟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心中那股强撑的骄傲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酸楚和一丝被理解的暖意。
“我......我只是......”她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哽咽了。
“你不需要解释。”
苏阳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份冰冷的决绝似乎已经悄然融化，多了一丝属于成熟男人的、对复杂现实的包容，“柳如烟，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这一点，我希望你比我更清楚。”
“但是，我们永远是凝凝的父母，如果你真的想为她做点什么，关心她的成长，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粗暴地拒绝。“
“你可以来看她，可以给她买礼物，甚至可以像这次一样，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她的生活环境提供一些正向的帮助。”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为他们未来的关系，划下了一条全新的、也是最后的界限：
“但是，请记住，这一切都必须以‘凝凝的母亲’这个身份为前提。尊重她的选择，尊重我和她的生活，不要再试图用你的方式来掌控或干涉什么。”
“如果你能做到，那么我想，为了凝凝，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合格的、能够和平共处的前任。”
挂断电话，柳如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她知道，苏阳的态度依然坚决，但那座名为“敌意”的冰山，似乎真的......出现了一道极其微小的裂痕。
他没有再提“永远不要再来”，而是给了她一条虽然狭窄、但却光明正大的路——成为一个合格的、被允许存在的“母亲”。
这或许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而苏阳挂断电话后，也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心中一片清明。
他知道，从这通电话开始，他和柳如烟的关系，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一个他完全主导的、界限分明的、只关乎凝凝和“前任”本分的阶段。
这让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开创属于他和女儿的，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