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墙壁,昂贵的医疗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柳如烟如同一个被抽去灵魂的精致木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任凭冰冷的输液管将药液一点点注入她的身体,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内心的荒芜与冰冷。
自从被助理和司机从办公室里抬出来,她就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
骄傲被碾碎的羞辱,苏阳冰冷决绝的话语,还有凝凝那双从期盼到失望最终化为泪水的眼睛......这些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她脑海里反复切割,让她宁愿永远沉睡,也不愿醒来面对这狼狈的现实。
就在她被无边无际的悔恨和绝望吞噬时,助理林秘书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病床边。
她的眼圈也红红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柳总,您看,是......是苏先生发来的视频。”
柳如烟的眼珠动了动,目光转向手机屏幕。
她以为会看到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的脸,或许是来嘲讽,或许是来最后的施舍。
然而,屏幕上出现的,却是一张她日思夜想的、充满了阳光和纯真的小脸。
是凝凝。
视频里的凝凝,穿着她的小熊睡衣,坐在那盏熟悉的、昏黄的灯火下,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庄重。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用她那清脆、软糯,充满了治愈力量的歌声,轻轻地唱了起来。
“红红草莓圆溜溜,咬一口呀甜心头,奶奶味道真好闻,爸爸种的最优秀......”
那熟悉的“神农歌谣”,此刻通过手机听筒传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调,都像是一股温暖的、带着泥土和阳光气息的溪流,瞬间冲破了柳如烟心中那道冰冷坚硬的堤坝。
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
视频播放完毕,病房里只剩下柳如烟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
林秘书看着自家总裁这副模样,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欣慰,至少......她有反应了,不再是之前那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就在这时,林秘书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是一个视频通话请求,发起人——苏阳。
林秘书心中一紧,连忙将手机再次递到柳如烟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柳总,是......是苏先生的视频电话。”
柳如烟猛地抬起泪眼,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头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他要和我说话?
她下意识地想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狼狈的仪容,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出现的却不是苏阳的脸。
镜头被调转,对准了青山村那间温暖的堂屋。
凝凝正坐在小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画板,她看到屏幕里的妈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小脸上立刻写满了担忧。
“妈妈?”小家伙的声音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关心,“妈妈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白,是不是打针很疼呀?”
视频里的凝凝,离得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
她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此刻苍白憔悴的模样。
“凝凝......”柳如烟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想说“妈妈没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苏阳的声音,平静地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他没有出镜,只是充当着一个“摄像师”的角色:“医生说妈妈是工作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凝凝不是想让妈妈快点好起来吗?你有什么想跟妈妈说的,现在可以告诉她。”
苏阳的声音虽然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这句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凝凝话匣子。
小家伙立刻来了精神,她将自己的画板举到镜头前,小脸上满是骄傲和期待:
“妈妈你看!这是我画的全家福,送给你的礼物!”
柳如烟透过模糊的泪眼,看清了那幅画。
画上,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太阳底下,是三个手拉着手的小人——一个高大的爸爸,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妈妈,中间是扎着羊角辫的她自己。
他们的身后,是一串五彩斑斓的、如同彩虹般的葡萄。
“妈妈,你不要生病,要快点好起来哦。”
凝凝指着画上的葡萄,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摘最大最甜的一串葡萄给你吃,好不好?你吃了甜甜的葡萄,病就好了。”
全家福......彩虹葡萄......她心里,我们依然是一个家。
凝凝还在等自己,等自己好起来,去吃她亲手摘的葡萄......
“好......好......”柳如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对着屏幕,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妈妈听凝凝的,妈妈一定快点好起来,去吃凝凝摘的彩虹葡萄......”
这扬隔着屏幕的视频通话,没有持续太久。
苏阳在凝凝说完想说的话后,便以“凝凝该睡觉了”为由,果断地结束了通话。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但这一次,柳如烟的心中不再是空洞的绝望。
女儿的歌声、画作和那句天真的承诺,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她心中厚重的阴霾,种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这不是复合的希望,而是......成为一个好母亲的希望,是重新找到人生方向的希望。
她擦干眼泪,第一次主动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当护士走进来时,她用虽然沙哑但异常平静的声音说道:“护士,麻烦你,把我的晚餐拿过来吧,我想吃点东西。”
林秘书在门外听到这句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角也湿润了。
她知道,柳总这次,是真的要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