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独自一人僵坐在宽大的总裁椅上，指尖冰凉。
窗外是江城永恒不变的繁华夜景，但在她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
刚才林秘书汇报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她混乱的心湖里投下巨石，激起滔天巨浪。
苏阳的“成功”，凝凝的“快乐”，农科院的“重视”这一切都与她离婚时的预判背道而驰，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她引以为傲的理性和掌控力上。
最让她感到荒谬和难以接受的是，她费尽心力想要解决的公司高端餐饮项目的原料瓶颈，那寻觅已久的、具有独特风味和顶级品质的“灵丹妙药”，竟然就掌握在她那个被净身出户、她一直认定会一败涂地的前夫手中！
奶油草莓的独特风味，黄瓜的惊人口感这些，正是她的项目苦苦寻求的突破口！
柳如烟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将翻涌的私人情绪压下去。
她是柳如烟，柳氏集团的掌舵人，不能被个人情感左右商业决策。
现在，不是纠结于过去恩怨和内心那点可笑自尊的时候。
解决眼前的困境，挽回项目的损失，才是当务之急。
如果苏阳的农产品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钥匙，那么，无论过程多么难堪，她都必须拿到手。
商业合作，对，这只是一场纯粹的商业合作。
她需要苏阳的农产品，就像需要其他任何一个供应商的优质产品一样。
至于他们之间的过往……那并不重要。
理清思路后，柳如烟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冷静。
她按下了内线电话，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林秘书，进来一下。”
林秘书很快推门而入，站定在办公桌前。
“柳总。”
“之前让你安排和农科院张教授的会面。”柳如烟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口吻，“现在，以集团的名义，正式向市农业科学院的合作发展部发出一份合作咨询函。”
她顿了顿，仔细斟酌着措辞，确保听起来完全是出于商业考量：“就说我们集团旗下的高端有机餐饮项目，目前在顶级特色食材的稳定供应上遇到了瓶颈，尤其是在风味独特、品质卓越的草莓、黄瓜以及新型玉米等品类上。
我们了解到农科院在新型作物品种研发和推广方面具有权威性，希望能与院方探讨合作的可能性，寻求技术支持或优质种源、产品供应渠道。”
她刻意将需求模糊化，只提品类和品质要求，避免直接点名苏阳，将姿态摆在寻求官方科研机构帮助的位置上。
“好的，柳总，我马上去办。”
林秘书迅速领会了意图，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以集团名义正式发函咨询，这流程显得非常正规，也符合柳总一贯的行事风格。
“去吧。”
柳如烟挥了挥手。
林秘书离开后，柳如烟看着桌面上那份关于苏阳的调查报告，眼神复杂。
她知道，这份咨询函递过去，农科院那边，十有八九会提到苏阳。
毕竟，林秘书的调查已经明确指出，张教授对苏阳的作物评价极高，并且已经达成了初步的技术支持合作。
农科院现在恐怕正愁如何将苏阳这些“宝贝疙瘩”的价值最大化，而柳氏集团这样有实力、有渠道、并且刚好有精准需求的大企业主动找上门，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果然，没过多久，林秘书就再次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微妙的表情。
“柳总，农科院合作发展部的回复很快，而且张援朝教授亲自回了电话。”
“哦？”柳如烟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张教授怎么说？”
“张教授表示，非常欢迎柳氏集团关注农业科技领域，并且他们最近确实在青山村发现并初步合作了一位非常有潜力的‘新农人’，这位‘新农人’种植的几种作物品质极其优异，
尤其是奶油草莓和一种新品种黄瓜，口感和风味都远超现有品种，正好符合我们提出的需求。”
林秘书一边汇报，一边小心观察着柳总的神色，“张教授认为，这位‘新农人’目前虽然规模不大，但产品潜力巨大，如果能和我们柳氏集团这样有实力、注重品质的企业合作，将是双赢的局面。”
柳如烟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张教授提到的这位‘新农人’，是……”
“是的，柳总，”林秘书微微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就是您之前让我调查的……苏阳先生。”
即使早有预料，当这个名字和“合作对象”这个身份被直接联系起来时，柳如烟还是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张教授还建议。”林秘书继续传达着，语气尽量保持中立，“如果我们集团对苏阳先生的农产品感兴趣，可以直接与他本人接触洽谈。农科院方面可以提供他们目前掌握的初步检测数据作为参考，并且乐于在中间牵线搭桥，促成双方的合作。”
柳如烟几乎能想象出张教授那热心于农业推广的学者模样。
农科院，这个她原本寄望于能提供解决方案的权威机构，现在却成了将她推向苏阳的“中间人”。
命运的安排，实在太过讽刺。
“我知道了。”柳如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把张教授提供的初步检测数据整理一份给我。至于和苏阳先生的接触，我再考虑一下。”
“好的，柳总。”
林秘书应声退下。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柳如烟一人。
她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农科院，已经明确地将路指向了苏阳。
那个她曾经不屑一顾，甚至在离婚时断言他无法养活自己和女儿的前夫。
现在，她却需要以一个寻求合作的商业伙伴的身份，去面对他。
这不仅仅是一次商业谈判，更像是一场对她过去判断和选择的无情审判。
她该如何开口？
是以高高在上的柳氏总裁，还是以……凝凝母亲的身份？
无论哪种，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别扭和屈辱。
但商业的逻辑是冷酷的。
柳氏集团需要苏阳的产品来打破困局。
这一点，毋庸置疑。
看来，无论她愿不愿意，这场与前夫的“商业偶遇”，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是，具体要怎么“遇”，还需要她好好筹谋一番。
柳如烟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
她需要一个完美的切入点，一个既能达成商业目的，又能最大限度维护自己颜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