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了江城繁华的灯火。
欧瑞国际大酒店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柳如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结束了最后一个跨国视频会议。
她靠在舒适的意大利真皮老板椅上，精致的眉眼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习惯性地，她解锁了手机屏幕，指尖划过，点开了那个占据了当下大部分人碎片时间的短视频APP——抖抖。
对她而言，这短暂的、漫无目的的滑动，是高强度工作后难得的片刻放松，如同在紧绷的琴弦上，拨动几下无关痛痒的杂音。
屏幕上光影流转，各种喧嚣热闹的视频快速划过。
搞笑段子、明星热舞、旅游风光…… 柳如烟看得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忽然，一条被平台打上“热门·乡村生活”标签的视频映入眼帘，让她滑动的指尖微微一顿。
视频的封面，是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儿红扑扑的小女孩，正坐在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农家小院的门槛上，怀里抱着一颗大得有些夸张的红草莓，笑得眉眼弯弯，露出几颗小米牙。
背景是简陋的砖瓦房和一片绿意盎然的菜地。
“又是这种卖惨营销……”
柳如烟心里下意识地闪过一丝不屑。
最近平台上这种“新农人”视频太多了，套路都差不多，找个环境差点的背景，拍点孩子或者老人的画面，博取同情，然后开始带货。
她本能地想划走，但视频里那小女孩纯粹干净的笑容，以及那颗实在太诱人的草莓，让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视频。
视频没有复杂的剪辑，配乐也很简单舒缓。
镜头记录着一个小女孩在田埂上采摘草莓的画面。
镜头旁边有个很温柔的男声，耐心的教着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朴素的碎花裙，小脸蛋上沾了点泥土，却毫不在意，一边采摘一边奶声奶气地跟爸爸汇报：“爸爸！ 这个红！ 这个也红了！ 像红宝石一样！ ”
镜头给了草莓特写，那饱满的色泽，诱人的光泽，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甜香。
接着，是小女孩坐在门槛上，抱着大草莓啃得满嘴通红，幸福地眯起眼睛的画面，还对着镜头含糊不清地说：“爸爸种的草莓，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草莓！ ”
柳如烟看着视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孩子…… 挺可爱的。
眼睛很大，亮晶晶的，笑起来脸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虽然穿着土气，脸上也脏兮兮的，但那股子纯真快乐的劲儿，倒是让人心头一软。
还有那草莓…… 看着确实不一般，比她偶尔在公司楼下精品超市买的那些号称日本进口的空运草莓，卖相似乎还要好上几分。
只是……
柳如烟的心头，莫名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熟悉感。
视频里小女孩埋头啃草莓时，微微嘟起的小嘴，还有那因为吃到美味而满足地眯起眼睛的神态……
怎么……
怎么有点像…… 像凝凝撒娇要糖吃的时候？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但立刻就被柳如烟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
柳如烟在心里断然否定。
凝凝？
那个从小锦衣玉食，在顶级国际幼儿园上学，出入都有专车接送，连衣服都要指定品牌的小公主？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破败的乡下地方？ 穿着这种廉价的衣服，还满脸泥土地坐在脏兮兮的门槛上啃草莓？
更何况，苏阳那个男人……
柳如烟的眼神闪过一丝轻蔑。
那个离了她柳家，连像样工作都找不到，只会被现实碰得头破血流的男人，怎么可能种出这么好的草莓？
别说种草莓了，他现在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照顾好凝凝了。
肯定是自己最近太累了，眼花了。
对，一定是这样。
柳如烟摇了摇头，将那点荒谬的联想彻底甩出脑海。
她看着视频里那个脏兮兮却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心里甚至生出一丝淡淡的怜悯——也不知道是哪家大人，为了拍视频赚钱，这么折腾孩子。
真可怜。
她手指再次滑动，将这条视频划了过去，屏幕上又出现了新的内容。
柳如烟重新靠回椅背，拿起旁边放着的文件，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工作中。
对她而言，刚才那不过是繁忙工作间隙里，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那个视频里的小女孩，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很快就被淹没在更重要的商业报表和市场分析之中。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错过的，正是她朝思暮想，却又固执地认为不可能过得好的女儿，以及那个她早已认定会一败涂地、自生自灭的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