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月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里衣下隐约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连忙站了起来，也不看她下方的宋阶道：“我观你与仙骨融合，便自作主张帮你脱了衣物，料想不会那么痛苦，但实非我意。”
“嗯。”宋阶身子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念月余光瞥见他，还是忍不住便伸手将他扶住。
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她总觉得，宋阶自试炼后，有些许变了。
可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阿月。”宋阶抽出一手，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直勾勾盯着她。
念月不知怎的内心有点发怵，手心渐渐出汗，就在她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宋阶却只是放开了念月的手，语气如常道：“走吧。”
念月平复了呼吸，她迈步向前走去，直到走在山水画的看似沉重的门前时才启唇道：“你先穿好衣裳，我们一并出去。”
话音刚落，身侧沉稳的脚步声顿住，她一抬眸，才发现宋阶已然穿戴完毕，黑衣劲装一丝不苟地穿上，发丝重新用发冠高高扎起，不露半点锋芒。
还蛮显瘦的。
指节修长的手摊在念月的眼前，随之而来还有主人的邀声：“怕出变数。”
念月心中明了，便不再停留地将手搭在了宋阶手上。
刚放上去，便被牢牢抓住，她眼皮微抬，却见他目光望向前方。
仿若根本不在意。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他们二人这些天有些过于亲昵了。
肢体接触过多。
那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吧，这个认知一出，那她也不再别扭。
宋阶带着她朝前，另一手伸手轻轻一碰，门扉便自行打开，念月只觉眼前白光刺眼。
下一瞬，便站在了嘈杂的殿中。
“出来了！出来了！”
“竟真还有人！”
“……”
喧嚣声窜入耳中，念月恍若隔世，而手还被紧紧握住，好一会儿，待看清那辉煌的殿中站位有序的近百名弟子与掌门，才有一种终于回来的脚踏实地感。
她稳了稳心神，又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百名弟子，只见段宁长着玄色衣裳，一只脚撑着，靠在墙边，也不知认出她来没，见她视线扫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放荡的笑，朝她眨了眨一只眼睛。
这人干嘛呢。
而再望去，如霜胜雪的白发男子身材高挑，在一众精英弟子中尤为明显。
她瞳孔微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待触碰到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后，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幸好是伪装后的面容。
公冶檀感受到视线，他掀起眼皮，目光却越过她定格在了她下方。
而那里，正是她与宋阶相牵手的地方。
她想抽回手，却没能挣脱开。公冶檀的眼中暗光涌动，隔着一众弟子径直与宋阶的目光对视上。
二人目光若有实质地交锋。
公冶檀冰冷的目光移到了念月身上，他唇微张，却让殿中的弟子皆是一静，“过来。”
大多数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念月与宋阶，因着试炼无关乎实力，这次入试炼的皆是门中各个修为阶段、各个门内不同门派的年轻翘楚。
故大家对彼此印象不算太浅。
这也就是为什么时翩会认出挽青，而她就算是听闻了他的名字，也没认出来。
念月心中略微不适，公冶檀这种命令的口吻，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就在此处，完全能保护他的安危。
为何偏要在大庭广众下以强人所难的态度叫她。
虽内心不情愿，但她还是回望了宋阶，用另一手松开了他，宋阶眼角稍垂，颇有几分可怜。
她越过人群走到了公冶檀身侧。
宋阶微微顿住，紧接着他也一并潜入人群之中。
掌门见时机差不离了，便走在众人面前，缓慢道：“这次试炼愿诸位再次观心……”
流淌于殿中的话语，好似渐渐远去，她不知讲了什么，而是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画屏。
画屏上原先若活水流动，可如今倒真像那凡间普通的屏风。
暗淡无光。
就在掌门讲完后，长舒一口气，他回头欲将那画屏收起来时，望见那屏上的情形，也是整个人僵住了。
掌门将手覆在了法器上，他掌心的灵力传输进去，可无论如何感应，屏风都再有半点反应。
他脸色一沉，转过头道：“法器已损毁。”
弟子们视线落在了宋阶与念月身上，且大多数目光皆是看向了念月，他们好似完全相信门内弟子，而公冶檀只是一个外人。
念月与他相熟，自然而然作为了怀疑目标。
被数双眼睛盯着，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公冶檀站在了念月身前，一声折扇打开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份寂静。
段宁长剑眉微微向上挑，手中折扇轻摇，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念月身侧，他身量不低，朝着念月又再次眨了眨眼，眼角红痣越发明显。
她这才确定，这是真的认出她来了。
段宁长轻笑道：“怎么就确定是损毁，不是破开了呢？我在里面可是明明确确感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呢。”
他扇子一收，精准地用扇子指了指其中几个人，并一一点出了他们的名字。
“照银霄陆枝，文锦，缊玄贞的陈世怀，可都看见了呢。”
他所指之人，俱是齐齐点头称是。
时翩自人群中站了出来，念月这一比较才看清，她与掌门有着六分相似，她抱拳低头对着掌门道：“确实如此，从前并没有发生过。”
掌门之女的说辞，更添了一分可信力。
“所以，掌门不是说了吗，破开能得先祖之法器，现在不应该将那法器赠予破开之人么。”段宁长目光投向最前方的掌门。
掌门与段宁长目光相对，他眯了眯眼，神色淡然平静，将那失了光芒的屏风缩小，朝着念月走了过来。
越过段宁长时，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平日没个正形的段宁长。
直到他快走到了念月面前时，念月余光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欲站至她面前时，眉心狠狠一跳，她大步流星地直接站在了掌门面前，不卑不亢地朗声道：“多谢掌门赠予。”
宋阶的身形顿住。
……
穿过云层，便见竹林密布，偶有仙鹤飞过身侧，念月一声不吭地御剑跟在公冶檀身后。
她怀中有一缩小的画屏，但恐怕已无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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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了。
最有用的并不是她怀中之物，而是宋阶身上的仙骨。
她不想让宋阶成为众矢之的，而这个身份也不会用太久，便将那法器自己揽了下来。
“你对他倒挺好。”公冶檀飞身下去，站在了离宅邸不远处，道。
念月知道他是指为宋阶当靶子这件事。
公冶檀当时就在她身侧，自然也瞥见了宋阶想要上前的身影。
她跟在身后，斟酌着开口：“他对我挺好的，所以我还予他。”
她一贯秉持着有恩必报的态度，宋阶对她，还算不错，这一件小事，就当她还给他了。
公冶檀身形微顿，转过了身，背对着月光，有些看不清神色，只听他道：“若我对你好，也会这般还予我么？”
语毕，便不再管念月作何想法，往那座辉煌的宅邸门前走去。
好似只是随口一说。
徒留她一人呆在原地，望着月下斑驳的竹影。
风一吹，便张牙舞爪的影子。
她的心绪有些不宁。
就在公冶檀向前走的那一瞬间，她背后倏然一凉，像是被毒蛇盯上，念月猛地抬起眼眸望向公冶檀，浑身不自觉地紧绷。
在她双眼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公冶檀再向前踏进一步的脚下，登时出现了一个有古文字的阵法。
将整座宅邸围了个密不透风。
甚至，在那阵法之上，阵法的五角处，皆置上了不起眼的符咒。
那符咒紧紧与阵法缠绕在了一起，念月来不及反应，几乎是眨眼间她便手臂用力，将公冶檀拉至了身后。
公冶檀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妥，他口中轻唤：“载禀。”
五光十色的白剑又现出了它的光芒来，只不过这一次在现实中看见，剑身似乎光芒更甚。
念月却只心说，果然，公冶檀在试炼中开了挂。
剑随心而动，不多时便在林中席卷一圈，回来时剑尖悬挂一只还未死的灵兔。
公冶檀将挣扎的灵兔从剑上取了下来，扔到了门扉前。
仅仅只一瞬，灵兔便灰飞烟灭，一点痕迹与血液也不曾留下。
包括载禀剑上原先的血迹。
若不是她亲眼目睹，根本不会察觉。
而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人存在。
念月头有些刺痛，公冶檀低低笑了几声，他眸中有暗光闪动，嘲讽地勾起一抹笑，语气里夹杂几分不悦道：“走。”
“去哪里？”念月怔愣地问道。
“先去你住处。”公冶檀思考了一会儿道。
“我没宅邸。”念月摊了摊手，她拿出自己藏于储物空间中的弟子牌，“诺，只有弟子居处，而且只有一间房。”
“皆可。”
“我可以给你…啊？”念月认为自己还没有表达清楚，她又道，“只有一间房。”
公冶檀收了剑，负手朝她靠近了些，“莫非你要入睡？”
“当然不。”修士没有特别需要，不必入睡，她还打算打坐修炼。
“那走。”公冶檀不容置喙道。
是这个理，可孤男寡女，虽然都是清醒，在一间房总是不好。
她又想起之前在屋附近看见了宋阶，内心隐约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