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形飞行器行驶在城市CBD上空,窗外时不时飞过载着大喇叭御剑飞行的修士。
安京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铜质飞檐下LED屏幕十二时辰交替放映广告,透明商务楼内满是神色疲惫的白领。
夜总会歌舞升平,旗袍汉装美女随着摇滚乐在霓虹灯下扭腰甩胯。
百层楼高的四大天王彩色塑像立于安京四方,怒目威视城市中心区。
岳弼川沉默地注视外界的车水马龙,双臂间肤色白得吓人的小婴儿似乎对车内温暖的环境很满意,粉嫩嫩的小嘴张开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口小尖牙,胸腔里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翻了个身把头埋在岳弼川怀里。
驾驶座上的红发少年抓了抓头发,点击自动驾驶模式,他从手套箱里取出一套家居服递给后座赤身**的男人:“喏,穿上吧。”
岳弼川依旧沉默地接过。
“所以大哥你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家在哪都忘了是吗。那小孩是你从哪捡的?”
岳弼川:“……”
“我的。”
红发少年再次抓了抓头发:“行。”
“那这样,你要是不嫌弃先去我家对付一宿,明天我送你们父子俩去衙门。”
鹤形飞行器一路南行,驶入一栋方方正正如监狱的破旧灰色大楼,红发少年下来停了车,点击太阳穴接了个电话。
“林姐,嗯,……好的。”
岳弼川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他已经睡熟了。混凝土的灰色墙体下挂着“安全出口”“小心慢行”的发光屏幕。
墙体上狗皮膏药一般扒着层层叠叠的男科广告、寻狗启示、对政府官员谄媚赞美的报纸。如殷九序丞相亲切视察宏康医药集团,殷丞相计划重建北郊社会福利院,愿给所有小天使一个家……
红发少年挂断电话,正要去招呼岳弼川,此时一个长发摩登女郎从电梯里出来,蹬着高跟鞋急急走到他身边:“小伙子,市区去不。”
红发少年露出歉意的笑容:“美女不好意思我现在下班了。”
红发少年来到岳弼川身边,按了一下电梯,电子屏幕闪烁两下,金属的电梯门从中间打开。
岳弼川看到如此狭小逼仄的环境,眉间微皱,红发少年已经进去了,秀气白净的脸上露着和煦微笑。
岳弼川抱着孩子走入电梯厢,眼睁睁看着红发少年指尖按向-18楼。
电梯不断下坠,红发少年耸耸肩:“我还在上学,租不起地上的房子。”
电梯门开,外面是一间间一模一样的门,红发少年带着一大一小来到-1818门口,输入密码让两人进去。
屋子没有窗,一厅一卧虽小,倒也整洁干净。
客厅里摆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挂着一张吊牌,里面是红发少年的照片,上面写着:安京大学学生会会长张枫。桌子上铺着毛毡宣纸,笔筒里面插了狼毫羊毫兼毫圆珠笔铅笔剪刀。
还有一本日历,静慈一千零零年七月廿三。
原来已经过去整整一千年了。
张枫从玄关取出一双一次性拖鞋让岳弼川穿上,他找到遥控器关闭客厅强制播放的投影广告,从卧室取出一床被子:“去洗个澡吧,柜子里有新的浴巾。你和孩子睡卧室,我睡客厅。”
张枫铺好床,转头,发现一把锋利的剪刀戳在他脖子上。
他对上了一双又圆又大的水润双眼,婴儿盯着他笑起来,发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再往上,是一张英俊冷硬的脸,哪怕只是穿着普通的家居服也帅得惊心动魄。
张枫双手举起做投降姿态:“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岳弼川丝毫没有被他无辜的表象蒙蔽,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代价惨痛得难以想象。
只要有一丝不对的可能,岳弼川都不会放过他,剪刀刺入少年皓白的脖颈,鲜血喷溅出来。
婴儿体内的野兽本能被唤醒,小狗一样在岳弼川怀里动,要去舔血喝。
张枫没想到他这么狠,双手急忙握住刀尖,下腰一扭从一边滚开,双手迅速结阵护体,大骂道:“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岳弼川抬起眼皮,单手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张小道友,该是在下问问你想要做什么,又是为什么专程来接我,或是说,你是受何人指使?……是殷九序吗。”
张枫一边唇角勾起,解开护体灵光,将一把手枪抵在岳弼川额头:“放下剪刀。”
“先生你很聪明,不过我的上级不是那个傻逼。”
张枫的脖子在流血,血水顺着染湿了他的衣服,他需要治疗。
岳弼川好像压根感受不到额头黑洞洞的枪口自顾自往前,怀里怪异的婴儿半个身子探出他的怀抱,趴在张枫身前贪婪地吮吸他流下的血。
岳弼川伸手攥住张枫的脖颈,面无表情:“你没有说实话。”
张枫感觉肚子被小怪物狠狠咬了一口,他眼前一黑,扣动扳机。
岳弼川趔趄着后退两步,他的脑袋上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大洞,一滴血没有流下,岳弼川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摸下几根极其精密的电线。
他震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伸出手,穿过了自己额头上的大洞。
“我……”
他放下怀中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孩子,问张枫:“你认识我吗?”
张枫握着枪柄,他的智能终端里信息连番轰炸,公寓管理员听到枪声已经在往下赶了。
张枫捂着脖子摇了摇头。
“好。”岳弼川一头砸向最近的窗,他穿过了窗户,在黑暗中下坠。
他见到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容貌姣好的红唇女子正在忘情地歌唱,她的歌声是那样的动听。
在岳弼川“嫁”给“山神”的第三百年,罔山腰曾经繁华过一阵子,有一间乐坊每天晚上都会演出同一首歌曲。
那时候他的耳朵还没有完全退化——
——阴云蔽日随吾来时路
——苦海浮舟
——慈航渡玉瓶拈
——平风波
——再见我无我……
岳弼川摔到地上,他的头翻转180度,四肢断开,可是他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的。
他看到有人驾驭飞剑向他驶来。
歌曲完毕,彩色屏幕上开始播放新闻“今日,北郊儿童福利院附近超甲级污染物甲子零壹逮捕行动获得圆满成功,殷丞相表示……”
殷丞相、殷九序、殷小弟……
春日融融,园子里的牡丹花开得正艳,岳弼川推开柴房大门,一个瘦弱的男孩蜷缩在角落,他见到岳弼川像是见到了狗见到了肉骨头,蹭着墙壁站起,激动地叫道:“岳大哥!我等了你好久。”
男孩肩膀上秃秃的,没有双臂没有手,岳弼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个残疾的可怜孩子。
“岳大哥,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你要和静慈公主订婚了。”
“是真的吗岳大哥。”
岳弼川蹲下摸摸他的头:“你乖乖读书,不要管那么多。”
殷九序嘴巴一撇,像是要哭了:“岳大哥,像我这样的,就算考取功名了又怎样,还不是被别人笑话。”
岳弼川面色一沉:“谁敢笑你。”
殷九序:“除了你谁都笑话我。”
岳弼川拂袖站起:“我这就去和母亲说。”
殷九序没有手拉不住他,站在原地泫然欲泣:“你别去,华夫人向来不喜欢我……岳大哥,算了吧。”
岳弼川不忍地摇了摇头:“小序,要说的,哪里能让下人都敢欺负你。”
殷九序用牙齿咬住岳弼川的黑色长袍:“岳大哥,我早被笑惯了,今年你和公主的定亲宴我可以去吗,只远远瞧一眼,我穿长衣裳不会让别人看出我天生缺陷,丢华夫人脸面。”
……
“别看了,是个仿生人。”
地下城路人行色匆匆,一个高空坠楼的损坏的仿生人虽不算司空见惯,但也绝不是什么足以刊新闻的大事。
一队穿着银灰色作战服的年轻男女到达现场,一个高挑的短发女人率先下车,看到地上摔坏的仿生人,她来到一旁垂头耷脑提着个婴儿的红发少年身边。
张枫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绷带,跟蚕似的,有些心虚道:“林姐。”
林姐抬头给了张枫一巴掌。
“我错了。”
张枫再次抬头,林姐已经走了,一个银色麻花辫的姑娘啧啧啧地对着他指指点点:“实习生,你完蛋了。”
“惹怒了林姐,你一辈子别想转正了。”
张枫深呼吸:“老天爷我是人类啊,我他妈差点被杀死了,还有这玩意。”张枫有些嫌弃地扯着白色小婴儿的脖子。
婴儿对他露出一个分外邪恶的笑容。
“这东西是污染物吧,吸血鬼啊,他吸我血!”
“给给给,你喜欢你拿着。”张枫把孩子递给银色麻花辫。
麻花辫不接,幸灾乐祸地跑远了。
几个人合力把仿生人抬上飞行器。
岳弼川眼皮有点接触不良,一直睁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岳弼川伸出手:“……金……郁……”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在说谁啊?”
银色麻花辫道:“金郁,女明星,演《绿洲新世界》那个。”
“和林姐长很像那个。”麻花辫补充道。
这下子众人恍然大悟,哦声一片。
“林姐,你不是说他古人穿越来的吗,怎么会知道金郁啊?”
求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2 一千零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