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是江席年。
身上还带着一丝凉气。
怀里小心翼翼抱着一只姜黄色小奶猫。
小猫显然被精心打理过,原本沾着泥土和血污的毛发此刻蓬松柔软,洗得干干净净,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它后腿上缠着干净的绷带,被仔细包扎好了,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正用那双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室内。
江席年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景象时,表情瞬间却凝固。
抱着猫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些。小猫似乎感觉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不安地轻轻“咪呜”了一声。
这声细微的猫叫,像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小石子。
岑晚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中,视线模糊地捕捉到了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他怀里那团暖黄色的小东西。
“咪...咪呜...”小猫又软软地叫了一声,挣扎着想从江席年怀里探出头来,似乎认出了岑晚的气息。
岑晚脸上的泪痕未干,鼻尖和眼眶都红彤彤的,那双盛满了水光的漂亮眼睛此刻因为看到小猫而微微睁大。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江席年的目光在岑晚哭红的眼睛、江野脸上的伤,以及两人之间这诡异又狼狈的气氛上扫过,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没有立刻质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将怀里的小猫轻轻放到了地上。
小奶猫立刻迈着还有些不稳的小步子,拖着包扎好的后腿,急切地朝着岑晚的方向“咪咪”叫着,蹭了过去。
岑晚的注意力被小猫吸引,他顾不上擦眼泪,伸出手,小猫立刻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他的手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伤口处理好了,打了针,医生说恢复得很好。”江席年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似乎更低沉一些,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目光却依旧锁在岑晚脸上,尤其是那双被泪水浸润后更显清澈可怜的眼睛,“它很乖。”
“嗯。”岑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低着头,用指尖轻轻抚摸小猫的头。
江席年沉默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江野,以及江野脸上那些新鲜的伤口。
走到自己桌前,放下背包,动作不疾不徐,但周身的气压却有些低。
怀里温暖柔软的触感和它依赖的呼噜声,像一剂温和的药,一点点熨帖着岑晚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混乱的思绪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理智回笼,他才看清了江野的状况。江野脸上的青紫淤肿更加明显,嘴角的血迹虽然干了,但看着依旧刺眼,手臂上那一片红肿更是触目惊心。
刚才在混乱中没顾得上细看,此刻安静下来,那伤痕就显得格外狰狞。
“江野。”岑晚抱着小猫,声音带着一点急切浓重的鼻音,“我们马上去医务室。”
江野却摆手:
“小伤而已,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他咧开嘴想笑,结果扯动了嘴角的伤口。
“你别乱动,这哪里不疼了?”岑晚更急了,“都怪我...”
“都说了没事。”江野赶紧打断他,
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笨拙:“你就在寝室好好待着,这点小伤,自己去医务室就行。”
“可....”岑晚还想坚持。
“听话,好好休息。”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岑晚一眼。
少年抱着小猫坐在昏暗的光线里,身侧是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江野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休息。”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快步走了出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寝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岑晚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江席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然后只是转身接了一杯温水,走到岑晚身边,蹲下身,将水杯轻轻递了过去。
“喝点水。”
岑晚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水杯,又抬眼看向江席年。
对方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深邃,像沉静的潭水,却莫名让人感到一种安定的力量。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腾出一只手,接过了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稍稍驱散了一些心底的寒意。
“谢谢...”他小声道谢,低头抿了一小口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慰藉。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寂静,只有小猫偶尔发出的微弱呼噜声,证明时间的流逝。
“它,”江席年再次开口,目光落在岑晚怀里的小猫身上,像是在转移话题,
“还没有名字。”
岑晚抱着小猫的手顿了顿。
怀里的小猫适时地又“咪呜”了一声,用脑袋拱了拱岑晚的手心,像是在催促。
“我不知道怎么取。”江席年道。
“要不你来替它想个名字吧。”
“我?”岑晚有些茫然,注意力暂时放在了眼前这个毛团子上,驱散了那些阴暗的情绪。
他皱着秀气的眉苦思冥想好一会,“叫...叫.....”
岑晚是个起名废,脑子里一片空白。
想了好半天,憋出来一个,“叫、叫咪咪?”,
说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有点不走心。
“算了这个不行。”
江席年也笑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岑晚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失落地瘪瘪嘴道:
“好像不行...我也想不出来。”
江席年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岑晚依旧泛红的眼角和强打起精神的脸上,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真:
“那叫开心吧。”
岑晚的笑声停住,疑惑地看向他。
江席年笑了笑,道:
“刚刚看到你的时候忽然想到的。”
江席年的视线从岑晚脸上移开,落在小猫身上,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愿望:
“希望它和你都能开心。”
岑晚的嘴角弯起一点,虽然眼睛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湿意,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动容。
“开心...”他轻声重复着,
“好,就叫开心。”
“咪。”像是回应,小猫在睡梦中轻轻叫了一声。
短暂温馨的时刻,一个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却毫无征兆地在岑晚的脑海中炸响:
【警告:检测到剧情发生重大偏离。】
【正在紧急召回本世界相关陪伴系统...】
【召回程序启动】
【为补偿宿主,将为您增加30日存活时长。】
【祝您任务成功。】
岑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紧接着,一个他无比熟悉、却又久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失落和疲惫,小心翼翼地在他脑海里响起,正是0813:
【晚晚...对不起...】
0813的声音带着哽咽般的电子杂音,【上面、上面说这个世界的主角受无故偏离了一段剧情,没有去商k打工,导致主角受和攻相遇的剧情丢失了。】
岑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0813的声音低落得几乎要消散:【但是主系统判定这个世界还在正常运转,能量稳定,没有崩溃风险...所以,他们只是决定把我召回调查情况,不是要惩罚你,晚晚你别怕...】
这比刚才听到的剧情偏离警告更让他难以接受。
0813是他来到这里第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些深陷负面情绪无法自拔的时刻,都是0813把他拉出来。
上辈子他常常越陷越深导致心理状态很糟糕。他以为,至少在任务结束之前,0813会一直陪着他,是他扭曲命运里唯一的锚点。
可现在,连这个锚点也要被强行拔走了。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难以言喻的悲伤瞬间淹没了他。
他以为经历了两世,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此刻,在这相似的命运再次上演、恶意如影随形的时刻,他仿佛又一次被推到了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
“统...”岑晚在心底颤抖着呼唤,巨大的恐慌让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处境,他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在脑海里带着哭腔,“你...你被召回,会不会有什么事?他们会惩罚你吗?”
比起自己被惩罚,他更害怕0813因为他而受到伤害。0813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朋友。
0813的声音似乎稳定了一些,带着安慰:【晚晚别担心,应该,应该不会有事。我听前辈们说过,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只要任务世界维持稳定,没有崩溃风险,一般就是例行调查,问清楚情况。】
它努力让自己的电子音听起来轻松一点,
【你放心!等我没事了,我一定第一时间申请回来。我保证!】
它顿了顿,声音又变得气鼓鼓的:【气死我了!那些欺负你的混蛋!我都记着呢!到时候我一定要多搭载几个功能包,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晚晚你一定要小心,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一个人硬撑....】
0813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像是要把未来几天甚至几个月的话都说完。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信号在逐渐远离。
【晚晚...】0813最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担忧,【那我....我走啦,你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岑晚想说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颤抖的告别,
【...嗯,再见。你要,早点回来。】
【嗯!晚晚再见,等我回来!】
0813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巨大的失落感和剥离感瞬间攫住了岑晚。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刚刚因为取名而升起的那一点点暖意消失殆尽。
小团子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悲伤,不安地“咪呜”了几声,在岑晚怀里翻了个身。
江席年站在书桌旁,目光沉沉地落在岑晚蜷缩的背影上。
一种强烈的、异样的感觉拢上心头。
眼前的少年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厚重的隔膜包裹着,与这个房间、与他、甚至与那只刚刚还被他温柔抱在怀里的小猫,都彻底剥离开来。
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个念头让江席年心口猛地一窒,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悄然蔓延。
他不明白。
明明刚才提到小猫名字时,岑晚还破涕为笑,露出了一点真切的笑意。
他想说点什么,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岑晚身上那层令人心慌的隔膜。
可安慰人从来不是他的强项。那些“别哭了”、“会好的”之类的空泛话语,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需要做点什么。
江席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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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丝莫名的恐慌。
他走到纸箱边,轻轻摸了摸开心柔软的头顶,小家伙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然后,他转向岑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传递力量的急切:
“岑晚。”
他叫他的名字。
岑晚埋在臂弯里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江席年顿了顿,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积极:“之前…多亏了你。”
这句话终于让岑晚的肩膀微微僵住。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鼓不起勇气,也没机会,去联系李教授。”江席年的声音放得更缓,更清晰,仿佛在讲述一个重要的、值得高兴的事实,
“李明德教授人很好。他收下我了,我现在是他的助理。”
岑晚埋在臂弯里的睫毛颤了颤。
李明德教授…原剧情里,江席年的确是在他的赏识和帮助下才最终摆脱了原生家庭的泥沼,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这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我在他那里...进步得很快。”江席年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真实的、属于少年人的骄傲和期冀,这是他极少流露的情绪,
“他给了我很多机会,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他走到岑晚面前,蹲下身,视线与蜷缩的岑晚平齐,试图捕捉他哪怕一丝的反应:
“之前...我还想着,要挤出时间去打点零工,攒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过往的沉重,但随即又被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取代,
“现在不用了。李教授给的助理工资加上奖学金,足够支撑我考上大学之后的花销,甚至…还有富余。”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说出那个对他而言更加重要的未来:
“以后...我想走得更远。去最好的大学,做最前沿的研究,像李教授那样。”
说到这里,江席年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和明亮,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图景。
他看着岑晚低垂的发顶,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被他咽了回去,
他想说的是,
这样是不是,
就有能力让你不再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
就能...站在你身边。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然而,江席年分享的这个“好消息”,这个本该充满希望和力量的转折点,
落在岑晚耳中,却如同投入油锅里的冰水,瞬间炸开了更汹涌的情绪。
原剧情里,江席年成为李明德的助理,是在经历了一系列波折,在最低谷、最绝望的时刻才被李教授发现并拉了一把,那是一个重要的成长节点。
可现在时间提前了,过程也完全不同了。
是因为他。
因为他擅自插手,因为他自以为是的帮助,因为他这只蝴蝶扇动了翅膀。
巨大的负罪感和强烈的自我厌弃情绪瞬间将岑晚彻底淹没。
江席年描绘的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在岑晚此刻的认知里,成了他的罪证。
他好像真的灾星,走到哪里就把不幸带到哪里。
上辈子害死了父母,这辈子又害得唯一的朋友被影响,还扰乱了别人既定的命运。
甚至即使在新的世界,他的经历都再次和过去悄然重叠。
岑晚抱着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仿佛想把自己缩成一个看不见的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江席年蹲在他面前,清晰地感受到了岑晚身上散发出的、比之前更浓重、更绝望的悲恸气息。
他伸出的、想要安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看着岑晚那极力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的姿态,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无力。
小开心在岑晚怀里咪呜咪呜地叫了起来。
空气凝固了。只有小猫细微的叫声,和岑晚几乎听不见的抽泣声。
然后,
电话响了。
手机在岑晚制服外套的口袋里持续震动着。
江席年眉头紧锁,直觉这通电话来得蹊跷。
岑晚动作迟缓地松开抱着膝盖的手,摸索着伸向口袋。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界面上显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岑晚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他将冰凉的手机贴到耳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瞬。
随即,一个极其冷淡、仿佛裹挟着窗外夜风寒意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岑晚。”
是沈衔玉。
电话那头,沈衔玉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直接切入主题,
“论坛上的事,闹得很难看。” 他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岑晚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禁。
“如果你想解决,” 沈衔玉的声音顿了下 ,
“三天后,晚上九点,来我寝室。”
“我会等你。”
“嘟...”
忙音在岑晚耳边响起。
岑晚依旧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手机还贴在耳边,
江席年将岑晚所有的细微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岑晚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声音低沉:
“谁?他找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