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已过三轮,开宝县百姓此时大多手脚暖热,渐渐有了人气,声音或高或低地同周围人攀谈起来。
其声有哭有笑,有悲有喜。
李问渠远远看着,忽而叹了声气,对身旁叶净渊道:“我……来得太迟了。”
这时已没有昨夜方来时情形急迫,他退出了施粥人列,才有时间同叶净渊说上几句。
叶净渊自来到粥棚,便顶了叶修明的位置,站到他旁边,感受着前方锅里传来的滚烫热意,隔着氤氲水汽同他对视一眼。两人只来得及关心一句对方是否有碍,便再顾不得说上与施粥无关的半句话。
现下得了空隙,李问渠转着圈打量叶净渊,确定她身上没有伤口,只是眼下隐有乌青,脚步虚浮,才松了口气。
他寻了处偏僻地方,在粥棚木桩遮掩之下,将人揽进怀里,以自己作为她背后支撑,许久都不曾再说话。
他肩膀挺阔,这样靠着感觉其实很好,叶净渊等了他一段时间,紧绷许久的精神松了,便觉得有些困倦。见他真的一言不发,她眨了眨眼,方才开口,“殿下的确来得太晚。”
李问渠沉默须臾,“我书读了不少,自以为能够登科入仕、造福一方百姓。如今经由此事,才知自己曾经想法太过自大。”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之事,若换作李怀章,你可知他会如何做?”
叶净渊仰头看他,想了想说:“他做事从来周全。若换作是他,在我们到达江北的前几日,便会有他的亲信先行一步,代他走过江北六县,记录当下民情,回去禀报于他。待他来至此地,表面温和有礼,背后却会突袭而至,直逼此地县衙,将一干人等尽数拿下。”
李问渠瞧见她眼中赞许光彩,叹了声气,“我的确没有他做的好。”
“可是——”叶净渊又说:“那必须真的只是遭受天灾、而无人祸的江北。”
李问渠狐疑道:“你是说——”
叶净渊低声道:“殿下可还记得,将此事交由我们之前,陛下曾言江北灾情已得控制。我们抵达江北府衙,见到沈大人,沈大人亦是一再保证,言明江北如今已经无事。”
李问渠离宫太久,加上有心忘记,宫内许多勾心斗角已经模糊了印象,可到底也是经历过,现下叶净渊稍一提点,便很快明白过来。
他沉思瞬间,说道:“背后之人,是李玟丰。”
“陛下?”叶净渊讶异须臾,轻笑道:“我以为你会说李怀章。”
“你觉得是李怀章?”李问渠好奇道:“为何不怀疑李玟丰?”
叶净渊笑了笑,“其实怀疑过……只是那到底是当今陛下,我不敢说。”
李问渠抱着她的手臂用力了一些,声音明显带着恼恨:“你不知道,他这个人狠毒得厉害。我母亲被他困了半辈子,却没有怨过他一句话,全因他生了一张巧嘴,惯会花言巧语诓我母亲。你能想到吗,我母亲喝下的那些伤身体的药,全是他一勺一勺喂下去的。”
叶净渊听出他声音开始哽咽,转过身也抱住他,拍了拍他背安慰,脑海里想出一种可能,感觉十分恐怖,不知平白问出会否惹他伤心,转念一想又觉这人许是想她知道才在此刻说出这些,便问:“这些事情,先皇后都知道,是吗?”
李问渠倾刻落下泪来,连串泪珠掉落,砸在叶净渊下巴上,又顺着滚落,留下几道湿润痕迹,被他抬手拭去,“母亲去世前夜,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才将这些告知于我,让我在她死后离宫,如此方能平安长大。后来我去到幽黔,见到赵叔林姨,从他们口中得知我母亲从前在门派之内,便是天赋异禀,不止因她武艺卓绝,还因医术一道上,她亦是出类拔萃……”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非常,几乎不成句子:“从一开始……他为我母亲端来那碗含毒的药时,我母亲就是知晓的。”
真相从来都比猜测更恐怖百倍。叶净渊原以为,先皇后是后来身体每况愈下方才察觉,却不敢想竟是如此!
她知道此刻一切安慰都十分无力,左思右想,还是不安慰了,只如实说出心中猜测,哪怕那样或许会使人更加难过心痛。
“先……你母亲喝下那碗药,或许是知道,如果她不喝,就会是你喝。”叶净渊道:“对你父……对李玟丰没有怨言,或许也并非真是如此,而是她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在为你留后路。”
“我知道。”真话固然让人伤心,但被人真心说出,言辞表情之间全是关怀,便可使人振作。李问渠此刻就是如此,喉间哽咽虽未停止,眼眶残泪却是被他亲手擦去,“她给我留了两条路,任我挑选。我可以永不回京,在外快活一生;也可以回到皇宫,和别人有一争之力。”
并非赌李玟丰的愧疚,也不是赌他情深,而是在他心里留下一颗种子,一颗真心的种子。任众人如何算计,他如何抉择,这深宫之中,都曾有一人也唯此一人,对他有着如此真心。
李问渠说:“那时我就迟过一次,没看出来。如果我早些发现,是不是可以劝她离开?可是我没看出来……我不知道……我怎么能一直都看不出来……”
叶净渊看着他,眸色坚定,声量略低,却犹如山林之中陡然响起的一声嘹亮鸟鸣:“那你就去争那个位置,你坐上那个位置,不要让她的痛苦白白遭受。”
李问渠脸上痛苦尚未退散,此刻却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那张脸上两种不同神色并存,显得有些滑稽。
叶净渊却笑不出来,仍旧是一副正色模样,同他说道:“尽管背后之人是李玟丰,李怀章在此事之中也必然站稳了脚。只怕如今,江北隐藏的事,明着是李玟丰把控,实际当家人却是早已易了主。”
她将昨夜虞阳山上的事说出来,又道:“他毫无所惧地与虞阳山匪一同出现,却又害怕我们真的将他和山匪联系到一起。想来代替李玟丰,暗中游走在虞阳山和京城的人,便是他。他得了李玟丰的令,往来做事自然无有畏惧的,但他将人全部收归己用,若是事发,必定遭到李玟丰猜忌。”
“你说得对。”李问渠道:“接下来,我那位皇弟,应该很快会找上门来。”
叶净渊很喜欢这种两人思路完全对上的谈话,笑了笑,“若我所料不差,怕是他会设计,诓你在离开之时,剿了山匪老巢,坏了李玟丰多日布局……你害怕吗?”
“怕什么?”李问渠也笑了笑,“我只怕他不来诓我。”
“那我们就借力打力,收了虞阳山匪,还这里百姓一片安宁,也为你争那个位置,搭好第一级台阶。”叶净渊挑眉,忽然又道:“顺便也给你那位骗子师兄一个顺水人情……若他只是一位教武先生,可配不上我妹妹。”
李问渠忍俊不禁,不由得笑出了声,到底是没说那些有关前世今生的话。过往是过往,既然已经过去,那便没有提起惹人怜惜的必要。赵寻真若要追求叶拭微,合该要凭今生努力过了叶家人的眼。
叶净渊这才问道:“殿下不好奇昨夜我都经历了什么?”方才她只说了逃走路上的事,没有提及自己被绑走的事。
李问渠坦诚道:“自然是好奇的……从确定你安康,我就一直想知道。”
“那你为何不问?”
“我只是好奇,而非在意。”李问渠说:“只要确定你安康,那就足够了。”
“我是愿意相信殿下这话的。”叶净渊看着他,话是真心,也是存心,“可方才听殿下说了李玟丰的事,也未免担心。所以这事,今日我同殿下说清楚,让你知道个明明白白,免得日后你我二人因为旁人背后嚼舌根而生龃龉。”
李问渠只听见她说“担心”,心头一颤,对李玟丰又恨一笔,喃声道:“……抱歉。”
叶净渊没理会这话,说道:“李怀章什么都没做,花了一个时辰,当着我的面,把我从衣裳上撕下丢在沿路做记号的碎布块一一拼回去了,之后他累了,也或许是故意离开等人过来,总之离开了半个时辰,接着拭微就赶到了。”
“拼凑衣裳?”李问渠听得瞠目结舌:“他有病吗?”
叶净渊被他样子逗笑,“可能是想折磨我?我那时的确内心十分煎熬,无比担心他会对我做什么。他这人若是冷脸倒不为惧,但笑着看人的时候,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何况,那时叶净渊被他用自己的腰带蒙住眼睛,剥夺了她视野内大部分光线,只能看到眼前地上坐着一个人影。人影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话语不休,一直同她说话,嗓音温柔,笑意盈盈……
没人知道她那时有多害怕,然而这些,她不能对任何人说。
本来叶拭微是可以的,只是在山上她把叶拭微当做旁人捅出那一刀时,全身都是僵硬的,连自己用了多大力气都不清楚,人也是懵的,直到她们赶至开宝县,她看到叶拭微腹部伤口居然有两道,才知道自己刺伤了她。
没人知道她在看到来救自己的人居然是叶拭微的时候有多意外,多惊喜。她可以把这些心事都说给她听,可叶净渊担心说了之后,会惹得叶拭微再为了她不顾一切。
那是整座虞阳山,山上有无数匪徒。叶净渊如何都想不通,她怎么敢只带着赵寻真一个人就上山的?她当然知道叶拭微是为了她着想,可她宁愿叶拭微是带着大批兵士打上山来,也不欲看她如此受伤。
名声而已,和人命安危相比,算得了什么。
李问渠松开了她,揉了揉她眼下乌青,却是无济于事,那块地方颜色未消散分毫。
“这件事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而且憋屈得很,我甚至不能为你报复回来。明着无法说,暗里我打不过,说来现在十分后悔,当初应该在读书之余,也去练练功夫,那样一来,也有机会对他下一战书,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好解心头之恨。”
叶净渊问他:“殿下会射箭吗?”
“射箭倒是会一些。赵叔曾赠我袖箭,让我用来防身。”李问渠点头,猛然意会过来,“冬猎!”
叶净渊笑着道:“冬猎,不正是射杀畜生的好时候吗?只他到底不是真的畜生,真杀了他恐要惹祸上身,得不偿失,殿下届时记得留手。”
李问渠笑着点头。
“也记得要下狠手。”叶净渊又说。若非她于此道真是半点不精,无论如何学都不能上手,她必定要自己来,狠狠对他放上几发冷箭。
“一定。”李问渠道,又抱了抱她,松开后说:“你一夜未睡,我让绍川送你回去休息。我和叶御史还要去看看临时屋舍搭建得如何了,争取在夜幕降临之前,将难民安置好。”
叶净渊点头。
李问渠拉住她手,面色欲言又止,问她:“你会不会怪我没去救你?”
“不会。”叶净渊极为坦诚,“我若是此刻爱你,你没有救我,我必定十分伤心。可我如今并不爱你,我知道你的身份和处境,况且现在看过深陷水火之中挣扎不能的开宝百姓,就更加无法对此有丝毫芥蒂。”
“若是李怀章……”李问渠从知道她与李怀章的过往以后,就一直挂记这段往事,不是在意叶净渊曾对他有意,而是时刻担心自己比不过,他问:“若是他,是不是一样也会做得周全完美、不留遗憾?”
“自然。”叶净渊说:“只是我的死活,我的遗憾,怕是从此会余生难忘了。”
李问渠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李怀章的周全,只考量他自己。
但他又好到哪里去呢?若是没有叶拭微,这一局,他如何能破?纵是现在已经有了最好的结果,也是叶拭微豁了半条命换来的,是赵寻真腿上挨了一箭换来的,跟他李问渠有什么关系?
若是他二人不来江北,叶净渊受了什么迫害,归根究底,元凶是他。
方才叶净渊自己也说,她的死活,她的遗憾,余生难忘。
自昨日叶净渊失踪起的所有惊惶害怕与悔恨在这一刻一齐涌上心头,他从没有哪一刻后悔过自己重新做回大皇子李怀真。
“殿下若是真对我有愧疚,就把江北的事做好,让这里的百姓全部过上安稳日子。”叶净渊说:“这样,我才不会心怀芥蒂,认为殿下无能、两件事二择其一却还是做不好。在以后爱上你的那天,我才能全心全意地爱你。”
话音方落,她转身离开,脚步虽然依旧虚浮,却每一步都迈得坚定。
她说出的话不断缠绕回响在李问渠耳边,在他咚咚响起的心跳声下,被揉裹着一下下敲进他心里。
与幼时他们分开之时,叶净渊那句“祝你此后,余生无忧”一起,刻印在他心脏之上。
激荡得他心神振奋,更加心动。
叶净渊,永远都会惊喜到他,让他为之心神跃动。
即便她不爱他。也或许,正是她这般坦诚地向他说明,她不爱他,李问渠才会如此心动。同时也在期待,她真正爱上他的那一天,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没有在心底勾画,而是选择扭头去找叶修明,一起去到临时屋舍那里,看如今的搭建情况。
叶净渊回到县衙,立刻就见到了站在门后的沈林岩。
她皱了皱眉,怕被认出来,不欲在此刻与他对上,便轻轻微笑,权做打了招呼,越过他往里走。
不想他却出声叫住了燕绍川:“燕大哥。”
声音里盈满客气和谄媚笑意,直把燕绍川吓得一哆嗦,他开口,声音打着颤,“你你你知知知道我今年多大吗?我才十五,你别这么喊我。”
“燕小哥。”沈林岩转换得十分自然,没有表现出来半点别的情绪,还是那样客气和谄媚的样子,“你那两位同僚现在何处?可否带我去见一见他们?我记得那位姑娘伤得不轻,心中实在记挂,想去瞧瞧,绝对没有别的心思,你就带我过去,可好?”
燕绍川扭头看向叶净渊,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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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
叶净渊感觉不怎么对,但这人于她有救命之恩,担心的又是叶拭微,怎么都不好拒绝,便点了头,“过来吧。”
沈林岩上道地应了一声:“谢王妃!”
“等等。”燕绍川却挡住了他的路,“把你偷走的那枚令牌还我。”
沈林岩表情讪讪,“令牌如今在赵大哥手里。”
燕绍川让到一旁,“那走吧。”
来到叶拭微留宿屋子之外,吟春说道:“两位止步。”
语落迈过台阶,轻轻推开房门,随即倏然身体一僵,一旁叶净渊看到,也是愣住,但本能反应并未忘却,身体悄然左移,挡住了屋内情况——
叶拭微躺在床上睡着,赵寻真坐在地上,头抵着床沿,像是也睡着了,只一只手握着团扇不断轻摇。许是开门声被他听到,他迅疾扭过头,戒备地看过来,额头上一条红印鲜明,看清来人,神色好转,站起身走到了一旁隐蔽角落。
吟春回过神,见此情景没有担忧了,便将门打开,待叶净渊进去,又把门关上,守在门口。
沈林岩走过来,被她叫停:“沈公子在这里静等片刻,姑娘不久便会出来。”
沈林岩:“我们江湖中人不讲究这些名门贵族的繁文缛节。”
吟春知道叶拭微没有表明身份,便道:“王妃也在。”
沈林岩这才退后,神情端庄严肃起来。
屋内叶净渊听闻外边动静消去,抬步走过去,路过桌子时顺手捞过一把凳子,赵寻真见状似是想来帮忙,被叶净渊瞥去一眼,“无须麻烦,我顺手拿去就好。”
叶净渊此刻又回到闺阁小姐的姿态,赵寻真看一眼便觉紧张,一时赶紧回想自己昨夜行为,恐慌哪里不得体,是这些名士之家所鄙夷、觉得不入流的。
这一想不得了,脸霎时就白了个透彻。
他昨夜分明没有一点得体之处!
叶净渊才把凳子放到他面前,一抬头就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怔住,紧张地问:“你伤得这么严重?快坐下。”
赵寻真循声看去,见她担忧神情,后知后觉领会到她的话,老老实实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手也拘谨地叠在一起放置腿上,连连摇头,“不严重,不严重。”
叶净渊这才松心,绕到一旁点了安神香,坐在叶拭微床头,顶了赵寻真的位置,用团扇给叶拭微扇风。
看叶拭微眉头舒展开,她才扭过头,轻声道:“昨夜多谢你救我。”
赵寻真拘谨道:“小人应做的,大小姐抬举我了。”
叶净渊:“我已经知晓你身份同样不俗。不知道你口中的‘应做’,是因为拿着我叶家俸禄,还是因为你旁的心思?”
赵寻真抬头看她,认真思考后回答:“我若说假话,凭借小姐的聪慧,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如直言,所以我就不自作聪明了……我去救您,原因有二。一则,是因为二小姐,您若出事,她必定痛苦终生。二则,是因李问渠。”
叶净渊听他回答,觉得颇有意思,“因为李问渠什么?怎么不说。”
“那些不应该由我来说,不然像是挟恩图报。”赵寻真道:“我只能说,我去救您,有李问渠的关系。”
叶净渊点头,又道一声“多谢”,问他:“你既是为了这二人前去救我,不知我要如何才能谢你。”
赵寻真:“我既不是为您,大小姐便无须谢我。”
叶净渊:“可你所求,凭我来说,实在有些过分。”
赵寻真闻言低下了头,“我知道,我配不上二小姐。”
叶净渊问他:“你准备如何做?”
赵寻真垂头许久,不曾回答。并非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实在是觉得,无论怎么做,都很难配得上叶拭微。
叶净渊见他如此模样,不知他做何想法,便直言道:“你乃秦王亲信,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京城受他差遣,暗中为他谋事。待得日后他登上高位,你同样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如此一来,旁人看你则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我是觉着,你不如走到明面上来,建功立业,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旁人看来也荣光无限。”
赵寻真知道她是好意,且句句在理,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他若是走到明面上来,李问渠暗里的事,又有谁来做?若是日后他们失败,登上高位之人仍旧是李怀章,叶拭微再度遭逢上辈子的困局,又该如何破局?何况,高官后宅中的生活,叶拭微真的喜欢吗?
他总觉得,上辈子的叶拭微,后来每次顾狩出去留她独身在府之时,他爬上墙头偷瞧她,她好似都没有之前快乐。要知道曾经叶拭微经商之时,他每次得到妹妹消息外出寻找,失望而归,都能看到一个轻松自在的叶拭微。
每当那时,他憋闷的心情也会好上不少。
叶净渊又问他:“你怎么想?”
赵寻真抬头看她,“我知道小姐好意。恕我直言,我并不认同。”
叶净渊没有不悦,只道:“我能否听听你的想法?”
赵寻真坦白道:“抱歉。”
叶净渊:“你的考量中,可有想到拭微?”
赵寻真点头,直视着她,心中害怕她会因此对自己生出意见,认为自己是只会空谈大话油嘴滑舌的登徒子,其实半点不想真的为叶拭微付出,十分忐忑,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有。”
叶净渊:“那我就不问了。只是来日,我父亲那一关,我无法为你说情。倘若以后有一日,你开始认为我是可信之人,还请告知我你的想法。”
赵寻真笑着道:“多谢小姐。”
“我让沈林岩离开,你寻机会出去,拭微这里有我陪着。”叶净渊说:“你身上也有伤,好好休息。无论你怎么想,我且先为你预备着。我已与秦王商议好,不日将清剿虞阳山匪,届时你若决定自去争取,便由你来打头阵。”
赵寻真意外看她一眼,却见她已轻手轻脚走向门外,正对屋外沈林岩交待什么。
居然没有嫌弃他吗?
叶净渊关上房门,将安神香分出一些拿给他,“沈林岩已经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房门打开又关上,叶净渊坐在窗前,已经重又执起团扇,瞥一眼叶拭微已经停了起伏的肚子,问她:“身上很痛吧。”
叶拭微睁开了眼,笑着看她,“已经好多了。”
叶净渊眼眶霎时酸了,拉住她的手,“对不起,你耗费心力来救我,我却第一个伤了你。”
叶拭微知她难受,没有说别的,只反手握上她的手,“那阿姐可要好好照顾我到痊愈。”她微微仰起脖子,那里红痕颜色已经变深,显露紫色,“你都不知道,这里才是最痛的,你快点来给我揉揉。”
叶净渊拿过药膏,动作谨慎地为她揉按,连话也不曾说,整个过程全神贯注,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