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疾低眸,看了眼被李绮甩开的空空的那只手,掌心的纹路弯成一个嘲笑的弧度。
在嘲笑他。
他眼光渐渐幽暗,凝视着李绮的侧脸,雪花在飞,她在笑,对着那叫山闵的少年笑问:“近日可好?”
冯斯疾轻轻别开目光,看向山闵。
山闵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看李绮,但只飞快地看一眼就红了脸,忍不住又看一眼,嘿嘿道:“都挺好的,前些日夜阑姐带了不少年礼过来,我跟临澈都分给大家了。
“我们还都做了新的冬装,就为过个好年呢。”
李绮看看他身穿的绒蓝长袍,淡淡一笑:“你这身衣裳颜色衬你,好看。”
山闵脸色更红,笑着不敢看她:“你这身也好看。”
“呵。”冯斯疾意味不明笑了声,深深盯着山闵的眼睛说:“好看吗?这是我亲自挑选,并为她穿上去的。”
山闵和董临澈皆是一愣,或担忧或疑问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扫了过来。
李绮羞耻得脸颊发烫,方才还笑望着他们,这会儿却连看人的勇气都没有。她浑身不自在,手足无措地抠紧脚指头,恨不能在地上抠出个洞来然后钻进去。
她从前不知自己原来也有这样懦弱的一面,懦弱到谁也不敢看,生怕被人窥见自己与冯斯疾那口不堪言的一切。
羞愧得耳朵嗡鸣,隐约听见是董临澈转了话题,寒声质问:“你抓了夜阑生香,这么多日过去了,你审出什么来了?若是没审出什么,是不是该放人了?”
冯斯疾淡声回:“本官没必要跟你汇报。”
“你!”
“雪大天冷,还是先进屋用团圆饭吧,饭菜都准备好了。”山闵打断董临澈,紧紧拉住后者想要打人的硬胳膊,低声提醒他别闹事,愣是将人给扯进了屋里。
云婶也来拉李绮进屋,一面走一面对她和蔼的笑。
从她和蔼的笑容和温情的眼里,李绮读出云婶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云婶在云洲城破那年便失了语,多年来未曾开过口。
她带着儿子云山闵一直流浪云洲,山闵起初被南燕兵拉去做工,是砌城墙,每日吃不饱还老是挨打。
是李绮来了京都后,忍辱负重为张洲竹办事,才有能力将云婶和山闵带来,又从何章敬手中救下了云洲逃来的难民,渐渐就有了平安村。
山闵说自己的命是李绮给的,这辈子都要给她当牛做马。
“看,你爱吃的蕨菜,”山闵夹了一筷蕨菜放到李绮碗中,李绮从记忆里回神来,抬眼便见山闵笑容呆傻,眼神清澈地对她说:
“这个季节本来没有了,这些都是夏天的时候我去山里挖来封存的。不过你放心,我都尝过了,口感依然新鲜的。”
云婶含笑对她点头,像是要证明似的,吃了一口。
李绮淡笑道谢,正要去夹,只见侧边伸过来一双长竹筷,将山闵夹在她碗里的蕨菜一根不留的夹走。
桌上所有人稍凝,眼睁睁看着冯斯疾将那筷蕨菜放入口中,斯斯文文地咀嚼。
他慢声道:“好巧,本官也爱吃这个。”
李绮侧目望着冯斯疾的侧脸,皱眉问:“是吗?你真爱吃?”
他淡淡嗯。
李绮便将那满满一大盘蕨菜端过来,放在他跟前:“那你就把它吃完吧。”
“多谢。”
冯斯疾话落,李绮便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掌在桌下抓住了她的手。
力度之大让她愣住,侧头看冯斯疾,眼神警告他别乱来,他只是看着她笑,攥住她手的力度却还在收紧,那么大的力道,她只觉手指都要被他捏断了。
她不明他在发什么疯,用力收手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却见他寒笑出声:“县主,你确定要这样吗?”
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太甚,李绮不懂他何故如此,但到底不敢再动弹,现在他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全新的人,她不了解他,害怕他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来。
她只好别开眼睛不去看他,可是一回头,却与山闵四目相撞。
山闵的眼里有疑惑,有探究。
李绮不敢看他,匆匆躲开他的视线。
她在平安村大家的心目中,一直都是那个强而有力的领头人形象,她自尊心作祟,害怕被人知道她如今不过是冯斯疾的掌下囚。
一顿饭吃了很久,也很煎熬,李绮全程食之无味,只觉得屋子里的炭炉很热,山闵的视线很刺人,董临澈的神情很冷,还有冯斯疾抓她的手真的好用力。
她煎熬得额头上出了层薄汗,总算将这顿饭给熬过去,是时候离开了。
起身时她扫了一眼冯斯疾身前,他果真是将那一大盘蕨菜吃完了,一点儿也不留。
李绮皱了皱眉,越来越觉得冯斯疾有点那个。
冯斯疾摸出一块干净的洁白手帕,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还语气宠溺地说一句:“瞧你,吃个饭而已,怎么跟睡觉一样累,出这么多汗?”
李绮几乎是秒懂他话里的意思,顿觉心惊肉跳,急忙往后退开一步,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冯案使,您这样有些逾越了。”
李绮说完也不看他,只觉得一道冷肃压迫的目光从上方狠狠地压下来,压得她透不过气。
“伞来了,”好在山闵打破了奇怪的氛围,拿着伞站在李绮身边,笑着说:“我送你出去。”
李绮也回他一笑:“好。”
她与山闵并肩走在前,出了屋子,冯斯疾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几人立在屋檐下,夜空中飞下一团又一团的大雪,拍击得屋檐啪嗒作响。
董临澈见状,拉住李绮的胳膊:“阿姐,今夜不回去不行吗?村里又不是没有你的住处。”
闻言,山闵也有些迟疑,雪太大了不太安全,便也道:“是啊,要不今晚就留在这儿吧,白日里我娘都为你整理好了床褥。”
若是没有冯斯疾这个意外,李绮本来就是打算今年和夜阑生香一直留在平安村过年的。
李绮有些动心了,其中免不了有想躲避冯斯疾的意思,她答应的话还没说出来,手突然就被冯斯疾牵住,他在屋檐暗光飞雪下眯眼笑:“我猜你应该不想我跟你一起留下来,所以还是跟我回家。”
他的笑容让李绮浑身一战,用力后退想要收回手,可牵住她手的力道却在加重,他眼底的笑意也在漫开更深。
“冯案使,就这一晚,我……”
“不行。”
他直截了当拒绝,折身从山闵手中夺过伞,撑开在她头顶,“还是回家去,万一夜阑生香回来找不见你呢?”
李绮本还想跟他犟一下的,听他提起夜阑生香,彻底就没了气性。
“县主,”山闵喊了一声,担心地看着她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若有点儿什么事,我也好照应你。”
他已经看出来了,尽管这位冯案使已经在收敛,可他对李绮的绝对压制还是在一举一动中全部流露。
他从未见李绮这样受制于人,很想跟上去帮她解决难处。
李绮还没说话,身侧的冯斯疾忽然弯腰,伸手拨了拨她的雪绒围脖,温柔说:“雪下到这里头了,我为你弄出去。”
他直接摘了她的围脖,对着她脖子一吹。
微凉的呼吸洒过来,李绮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她这围脖是用来遮挡吻痕的。
被他一摘下,白皙的脖颈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痕迹便暴露无余,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董临澈瞪大眼,“你这狗官!”他生气地上前就想揍人,事实上他已经忍了一晚上,现下实在忍不了了。
山闵急忙拉住他,将他推回屋里去,又让云婶把门关好别让他出来,这才转头对李绮道:“若你不方便,我就不去了。但你若有任何难处,记得告诉我,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会帮你的。”
冯斯疾含笑看他,“你这份勇气很值得人敬佩,不过与其拼命,不如好好做个缩头乌龟,别给她惹事最好。”
说完,他撑伞拉着李绮就走。
伞撑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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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儿雪也落不到李绮身上。
李绮感受到他死死牵住自己的手,只觉得窒息,也觉得他对山闵的那句话实在过分,她回头想去看看山闵。
才一扭头,就被冯斯疾一把搂在怀中,强势地捏着她下巴将她脸转过来,盯着她寒声威胁:“你敢再看一眼,明日我就宰了那小子。”
李绮咬牙:“你是不是有病?!我忍了你一晚上了,要不是他们在,我早就……”
“早就如何?”冯斯疾打断她,眼里闪过肃杀:“很巧,我也忍了你一晚上。你看山闵的眼神,恨不能黏到他身上去了,那盘蕨菜也很难吃,难吃得我想吐。从重逢到现在,你没对我露出过那样真挚的笑,你对山闵呢?
“李绮,你应该庆幸山闵对我而言只是个喽啰,说白了他没有任何前途和潜力,倘若他是个书生,来日有机会金榜题名,有机会成为我冯斯疾的对手,我一定会杀了他,扼杀所有的可能。”
李绮不可置信地仰头看他:“你个死变//态!”
“终于不装了?这句话你早就想骂了吧?”
冯斯疾揪住她的衣领,一把就将她提溜到了马车里,重重扔在里头,欺身上前,扼住李绮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有时候我真恨不能扼死你,你死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悲剧都变成了不可能,你死了,你这辈子都永远是我的了。
“在黔州的时候我就想扼死你,然后再跟着你一起死,同葬一个棺木,来生再遇,再好好折腾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留在平安村,找机会逃出我的手掌心?哪有这么便宜,我腹部这一刀有时都还会隐隐做痛,就这么让你跑了,当我冯斯疾是什么?”
他力气很大,李绮的脖子一阵剧痛,呼吸不畅让她张开嘴用力呼吸,双手捶打他的双臂试图让他放开。
可他不为所动,就那么在上方俯视她。
那双即使在床上也依旧冷淡的凤眼里,此刻却滔天骇浪,阴戾和恨意全部打翻在里头,深深地瞅着她,一眨不眨地瞅着,她感到一股浓烈的恨意从他眼里喷出来,将她从头到脚席卷裹死得密密麻麻。
山闵给的那把伞被他丢在旁边,伞面上的雪因马车里的温度而融化,顺着伞骨滴落下来,洇湿了李绮的衣裳,传来冰凉的一片。
这一瞬李绮真的觉得他要掐死她,也不冤枉,换做是她被人在黔州那么对待,别说掐死,给人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她脖子快被他掐断了,一张脸憋得通红,不停地咳嗽,捶打推拒他也没有松开半分力。
他突然俯身下来,一口咬住她的唇瓣,猝不及防的吃痛,她尖叫了一声。
他抵住她的唇,阴森森地说:“在黔州你对我全是做戏,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可又怎样,你李绮从今以后都只能在我身边,就是死也得刻上我的名字去死!”
“咳咳……”李绮快要断气了:“松开我……”
他没松手,感受着掌下她脉搏的跳动,她呼吸的急促,只要他用力,就可以拧断她的脖子,让她从此死在自己手里。
现在他掌控着她的命,这种掌控的快//感让他没由来的兴奋,好像李绮就是为他而生,也要为他而死,她的灵魂,她的心,她的身,全部都是要给他。
他也一样要回馈给她自己的全部乃至生命。
这种想法竟让他感觉到了自己在活着。
可他下一刻却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原来他的活着、他的存在,竟然是由李绮来牵动的么?那假如李绮不在呢,他就不是他了么?
这个认知让冯斯疾的心跳猛地加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过来,手下不知觉的松了力道。
李绮赶紧一脚踹开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
她算是明白了,冯斯疾真的变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随时可能掐死她的疯子。
她站起身,不顾马车还在行驶,就想跑出去。
手腕却被冯斯疾一把抓住,强行拖回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