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那段三观还没有定型，敏感而又混乱的日子里陪伴她最久的程疏阳。
市一中的晚自习后的追逐打闹，她打着哈欠在美术室外等他下课，目光朦胧看着里面握着笔尖画画的少年，周末一边抱怨一边削笔，偶尔他也会教她画画，后来，她也成功蹭上了他的美术课。还有，去找他路上沿途的风景，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关心，每个学期把对方的课表背得烂熟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他们是对方最脆弱时期的见证者。
和他相熟的那七年，在手机上积攒的记录挤满了整张内存卡，更别说日积月累的在对方身上留下的习惯，还有没有倾吐出口的，她的喜欢。
在飞机上见到他的那刹那，她所有的谎言假设，丢进犄角旮旯的过去全部暴露出来。
“崽崽，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出门吗？”喻绮敲了敲苏已的房门。
苏已惊醒，从床上爬起来。今天依旧是大太阳天，还没正午，气温已经高得吓人。
洗漱完，她坐在椅子上盯着梳妆镜里面的自己，眼下有黑眼圈，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没忍住喝了杯奶茶，一直到凌晨都没有睡着，半梦半醒间想到了许多从前的事。
不过，昨日之日不可留。
理清楚思绪，她给自己画了个全妆，在衣柜里挑了件长裙，踩着短高跟出门。
已是正午，室外的太阳灼热，这几天天气一直显示高温橙色预警，路上的行人相比平时不多。
开车一路顺畅抵达程帆而上工作室，她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这一片是A市的老城区，位置好，交通方便，从前这条街有不少美术馆茶馆，后来落寞了。依稀能在街道的墙绘看到从前的辉煌，墙上的丙烯颜料有些褪色了，工作人员正拿着湿布擦拭。
工作室的墙边没有画，一整面白墙，在整条街上有些打眼。墙上有从里面往外面探出头的芒果树，果实不大，在大太阳下看着可怜巴巴的。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她准备敲门进去。
倏地，门从里面打开。
程疏阳回家和他爸吃了早饭，收拾了一下马不停蹄回了工作室，处理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补了一会儿觉。
“要进来参观一下吗？”
苏已点了点头，“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他们在二楼。”
“昨天......”话音未落，苏已听到包包里面的手机响起，拿出来，看到在太阳光下有些昏暗的屏幕，调高亮度，看到上面‘不想数羊’的更新提示，她尴尬地息屏。
这种大众社交平台上她很少关注别人，所以一直没有关闭提示音。
“昨天怎么了？”
苏已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昨天......”
刚刚把手机提示音一打岔，她把要说的事情给忘了，“没什么。”
正午的阳光热烈，没多久，他们就走进了室内，第一楼是画室，上面摆放着各式各类的作品，旁边标注着作者作品名字和年份等，苏已跟在他后面看了一圈，大多数是这几年的作品。
跟在他后面，转角，她看到了在网友好奇的那幅画。
画不大，摆放也不显眼，保存的比较完好，画上正好有一盏小灯，看上去竟然有种神圣的美感。没看多久，她错开眼，“我就不上去了吧。”
程疏阳转头看了她一眼，“来都来了，不上来看看。”
苏已和他对视一秒，点了点头。
他的语气说的好像她不上去和吃了大亏一样。
工作室偏向原木风，布局开放式，自然光线很足，大片大片的落地窗，桌上有不少植物和玩偶，工作室内大部分人带着眼罩在午休。偶尔有几个清醒的看到有人进来，只瞥了几眼又把目光放到面前的大屏幕上。
“要喝点什么吗？”程疏阳推开办公室的门。
“凉白开就行。”
“不喝奶茶？”他的语气有些诧异。
苏已抿了抿唇，点头，“现在没那么喜欢了。”
除了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外，确实是因为她现如今没那么喜欢了。
程疏阳走到办公室里面的小茶水间，目光落在一众饮品原料上一个个数落，“真没用。”
杨帆坐在办公室里，刚忙完，伸了个懒腰，端过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悠哉地打开工作群，看看里面还有什么疏漏的内容。
看到几个群里有一个群的信息爆表，他把咖啡放下。
这个群好像是他八百年前混进去的，这个群的具体用处他倒是忘了。
‘刚刚老大带着一个女生来工作室了！’
‘劲爆大消息。’
好不容易把消息滑到最上面，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他瞪大眼睛。
不会吧，程疏阳脱单了，竟然铁树开花了。
‘刚刚我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巨好看，气质超绝。不过，我只看了几眼就没看了。’
‘是老大的女朋友？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很难让别人容进去的氛围。’
‘而且老大今天打扮精致了好多好多，人也温和了，看起来特别温柔，像开屏的孔雀。’
‘有可能诶，不过，我觉得那个女生有点眼熟。’
‘不会是以前合作过的吧。’
‘不可能。’杨帆噼里啪啦快速打下这三个大字。
‘哎呦，我想起来了，这个女生有点像前段时间我们讨论的老大暗恋的往事。’
杨帆看清楚最后一行字，程疏阳暗恋。
作为程疏阳的大学舍友兼工作室的合伙人，和他走得近的女生可不多，有一个但是是几年前了，而且人家出国了，后来他们也没联系了。
这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要喜欢，要暗恋得近几年吧。
不过之前工作室忙得很，他要是能搞爱情，那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永动机，根本睡不了一点觉。
‘就，那幅画，前段时间老大拍一楼画室的vlog的时候不小心把那幅画拍进去了，看时间是老大大学毕业前画的。’
‘这幅画，我知道。原本还没什么，没想到老大后来删了。’
这段时间忙昏头的杨帆立马搜索程疏阳在互联网的马甲，里面有不少人在讨论，逛了几个评论区看到那幅画。
他拍了拍额头，试图把自己拍清醒。
这幅画当初程疏阳宝贵的很，毕业回家的时候亲自背回去了，毕设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让人给快递回去的。
当初程疏阳信誓旦旦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真是见了鬼了。
划回去再准备吃瓜的时候，群里已经换了话题聊。
八卦都没有八卦完呢。吃瓜吃了一半，到底是没有亲眼所见，他端过旁边的咖啡杯，直奔程疏阳的办公室。
苏已端着凉白开，坐在沙发上，目光打量着他的办公室，和刚刚看到的风格差不多，不过有个大柜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样品。
想到那天见面的时候，她闻到的薄荷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装满精油的小柜子有了答案，薄荷精油的位置很靠前，看上去数量也很多。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回头，“那些是市面上有过合作的品牌生产的精油。”
“不过有些放的有些久了，可能变质了。”
A市的气候一直都不太适合精油的存放。
“我只是想到那天在飞机上我闻到的薄荷味。”想了想，她补充道，“很提神。”
虽然味道很淡，但长期保持清淡饮食，日常和精油打交道的她立马捕捉到了这股味道。
“那天我忙完逛街看到了一些有趣的品牌，就买了点让店员帮我调配的。”
“你挑的精油品质不错。”对于她来说，这是很高的赞美。
程疏阳正准备回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打开门对上杨帆笑眯眯的神态，“有事？”
“你最近不是新买了个咖啡机，让我蹭蹭。”杨帆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杯子。
“咖啡机我放外面的茶水间了。”
“你之前不是买了那个圣海伦娜咖啡豆。”
“被你们拿过去喝完了。”
杨帆想起往事，丝毫不觉得尴尬，“好吧，我这是看有人上门，是潜在的客户，万一哪天我们就有合作了，专门过来给我们工作室拉单子，就算没合作，相互留个好印象......”
“进来吧。”
成功进门的杨帆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苏已，长相和六年前没什么差别。一眼就想到了从前经常来他们学校找程疏阳，偶尔会在宿舍楼下的那个女生。还有在老程一边忙着毕业一边在画室画的那幅画的主角。
那画还在楼下挂着呢。
不过，六年过去了。
虽然那幅画还在，苏已也不觉得程疏阳对她有超越从前友谊之外的东西存在。
当初，她可是低了头的，受那七年的情谊迷惑，生病了还问了低三下四问了句要不要试试。结果，被拒绝了。
作为从前极其了解程疏阳的脾气的人，她还能生出来妄想那简直是脑子有病。人家根本不喜欢她，她还眼巴巴往他身边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已这次笑容幅度大了很多。
她记得他，程疏阳的室友，号称三寸不烂之舌，很会怼人，毒舌挑刺也很到位。不过她每次去找程疏阳的时候都待不了多久，虽然见得多，但不是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