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菜色和味道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什么变化。
苏已觑了眼程疏阳，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开口的话题。
“你这些年一直在A市？”
这个开头有些烂，但烂大街正说明它合适。
“大部分时间在，偶尔会出差。”
他看上去胃口不错，苏已原本没什么胃口，被他影响的多吃了一些。
“我工作室在附近，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逛逛。”
“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正好她最近休假无所事事。
“明天你有空吗？”
苏已猛地抬头，这么行动派。
“有。”
正好明天不知道去哪闲逛。
程疏阳把地址发给她。
苏已眼了眼，他工作室的地段算不错，周围有个大商场，看完还可以去逛街。
“工作室开门的时间有点晚，最好下午来。”
苏已点头。搞艺术类的人好像有不少人会经常熬夜，在晚上才会有灵感，这点她懂。
不过，她突然想起回国前看到的那幅画，点击屏幕退出来，她在几个大众平台搜索了几个关键词，没有找到。
想也是，那幅画的风格有点像是插画，可能是哪个公司下一季的新系列，图片发错地方了。不过图片有些模糊，尺寸比例有点问题，更像是在某个视频里面的截图。
说到新系列，她们公司准备做日化方面的品牌，薰衣草迷迭香和玫瑰精油是今年采收的重点，小部分会用来加入洗发水沐浴露等日化产品中。
“我没耽误你今天的工作吧。”
她差点忘了这事，今天是周末，和工作有关系的事情，她全部下意识抛在了脑后。
“没有，今天主要是来采风，了解一下。”
“那就好。”
“今天还要谢谢你给了我灵感。”
“嗯？”苏已摸不着头脑，不过对他的感谢倒是全盘接收了。
“能帮到你就好。”
吃完饭，时间不早了，苏已挥挥手告别。今天出门开了他爸尘封已久的车，自从她爸被她妈棍棒加大枣的手段下，天天步行出门，这车就鲜少用，正好便宜了她。
程疏阳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里面亮着灯。
工作室是个小院子，里面种了不少花，地上铺着石子，墙边种着几颗树，长势良好，树叶葳蕤。
“程总，你可舍得回来了。”
声音哀怨，程疏阳想当做没听到都不行。
“对接完了？”
“对是对接完了。”杨帆瘫在桌子上，半死不活，“就是润雅太奇葩了。本来我们今天休息的，因为他们要开会硬生生多加了一天班。”
想起白天润雅经理看似平和实则咄咄逼人的劲儿，他为数不多的头发都要凋零了。
三年前，程疏阳和杨帆合伙成立了程帆而上工作室，是家包装设计工作室，平时和美妆公司合作包装图案。遇到的甲方没有一个不奇葩的。
工作室一楼是个画室，里面墙上挂着这些年的设计作品。二楼才是真正办公的地方。
“假期改天给你们补上，今天工资加班的翻三倍，明天你和财务说。”
他和杨帆负责的方向不同。他主要在网络上营销和创意设计。
高中的时候他就开始发一些画在网上，积累了一点粉丝，后来高考停更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学无聊的时候把账号捡起来了，时不时画点东西发上去，没想到流量还行，粉丝也越来越多，偶尔接一些商单足够他过得滋润。不过平时联系他的品牌多了，偶尔也会接一点设计稿，于是毕业后，顺势和室友杨帆开了家工作室。
杨帆设计虽然一般，但沟通能力和抗压能力极强，面对那些一句话能把人气到七窍生烟，吹毛求疵，摇摆不定，不知所言，毫无方向的甲方依然能够冷静的保持微笑，一点一点沟通。一场会议下来，能把甲方的意思摸清楚。
如今他依旧在兢兢业业维持账号，工作室刚开始那段时间，除了他和杨帆本身自带的资源，其它全靠他的账号引流，现在工作室工作饱和，也不需要引流了，除了日常上线更新，偶尔会接一点商单。
今天去了游乐园就是商单之一。
要发的内容早已经商谈好了，回到办公室，他就开始画画。
一直到凌晨，办公室外面一片漆黑，他把画好的画设置好发布时间，推开门出去。
A市早晨的第一束光是在五点半出现的，刚开始是深蓝，逐渐变成湛蓝，然后有橙红色的光出现。
街边的路灯还亮着，他伸了个懒腰，拿过手机，看了眼日期。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今天周一，工作室的人还没来。除了甲方有会议，工作室上班时间一般比较晚。
外面刮着风，和白天对比有些清凉。
本来准备去找个24小时的小店应付一下肚子，但又想起来今天他老爹要他回家看看，于是开车转道回了家。
把车停在车库，他慢悠悠上楼。
周围很安静，电梯在一楼停稳，他迈开长腿走出来，看到周围金光闪闪的装修，在灯光的照映下，他眼睛差点被闪瞎。
他选择设计，选择画画，绝大部分是被他爸的审美逼的，他爸又菜又爱玩，将他这一生的挚爱金色发挥到了极致，极繁主义运用的更是登峰造极。
这套别墅，每一个细节的设计都是由他亲爹亲自打造设计，成品他自我感觉良好，根本不管别人死活。每一次回来，这些东西都是对他审美的一种强|奸。
和在厨房忙活的阿姨打了声招呼，他打开冰箱，里面是五花八门的各地特产。
看来他家老头子最近没少出去浪。
犹豫了一下，他关上冰箱，走到旁边，打开橱柜，翻出里面最后一包大烤虾。
把虾霍霍的差不多了，他坐电梯上楼回房。
洗完澡把头发吹半干，他悠哉闲哉下楼，对上他爸悲痛欲绝的目光，他耸了耸肩，把那句能气死人的名言附上去，“我这是为你好。”
他家老头子从前可没少对他说这句话。
程斌嗫嚅着嘴唇，目光悲戚，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只默默收拾桌上的食物残骸。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不过程疏阳不吃他这套。他老爹痛风，年轻的时候爱喝酒，经常和人拼酒，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了，两年前确诊了痛风，从此和他的另一个挚爱烤虾断绝了食物链关系。
正好，他爱吃，每次过来都会搜刮一次他的囤货。
收拾完，程斌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一些了。
“你那工作室怎么样了？”
“还行。”程疏阳在餐桌旁坐下，捞过旁边的牛奶，抿了一口，才把目光放到桌上。
杂粮粥，水煮蛋，牛奶，一小碟蒸熟的冬瓜，旁边放着切好的苹果。
看来最近他爹还算自律。
程斌听到这个回答，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是欣慰还是失望。
“要是哪天累了，就回来继承......”
“别别别。”
他爹早年做文具起家，发展势头还不错，不过从五六年前起不太行了，工厂开始帮同行代工。虽然没落的势头瞧着还要延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爸一直没有放弃让他回家继承家业的想法。
程斌气得瞪了他一眼，不过因为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争论过很久，所以也没什么好谈的。
“冷静冷静。”他还真怕他爹气出什么问题。
“哼。”
“你看我现在的工作室开的好好的，公司就没必要了。”他爸公司能撑到现在，除了公司的设计人员努力压制老板奇葩审美，设计出了几款爆款的功劳，还有，他老爹的审美别具一格，被广大的网友在唯美风简约风童趣风等一众风格中，发现了他不羁的灵魂。
不过，这不羁的灵魂虽然吸引了群众，打出了另类的名声，但销量依然不怎么样。
作为曾经只要他钦点的款式就能成为爆款的他老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对了，你都要奔三了，该成家了吧。”
“还早。”程疏阳依旧淡定，“现在流行晚婚晚育。”
“那你总得谈一个，带回来给我看看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谈，再说又不是你媳妇儿，带回来给你看干什么。”
程斌对这个三句话有两句话怼他的儿子郁闷了，不过他作为他老子还是挺了解他的，“要是你谈了，尾巴早翘起来了，每天呲着个大牙笑。在这坐一会儿，魂都能飘走。”
按照他的记忆计算，他儿子最近十年都是单身，这是保守的算法，大胆一点的算法，他母单。
高中先不谈，大学每天哭丧着一张脸，生人勿进，这能谈上，能想谈，他名字都能倒着写。毕业后筹备工作室，再到工作室站稳脚跟，忙的脚不沾地，也就最近闲下来了，可这也没有苗头，又当爹又当妈的他有点急。
“再说，我想看看我儿媳妇，你老婆长啥样，有错吗？”程斌挺起胸膛，斗志昂扬。
“可你又没有。”
一盆冷水泼下来，程斌催婚的心思淡了。
他儿子这狗脾气要是真能催出来早有了。
幻想中的含饴弄孙，孙子长大后继承家业的场景，怕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实现了。
“你可别孤独终老了。”
苏已看着门口笑意盈盈的她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阿姨，我先走了。”
“诶好，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啊。”
喻绮送走李少安，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没下去。
“你怎么对他这么冷淡？”
苏已语气委屈，“这么多年了，高中同学对我来说和陌生人差不多。”
不知道她回来的消息怎么传出去了，没几天就有人上门来访，明明她高中的时候也没这么受欢迎，这下突然冒出来一个疑似要追她的人，她能有什么好脸色。
要是知道她妈后来还给发了今天李少安在家吃饭的消息，她就在外面逛一圈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