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飞机降落，机舱内的乘客大部分从睡梦中醒来。
周围有点吵，苏已在座位上蛄蛹几下醒来，睁开眼，看到旁边的人已经坐起身，正在收拾东西。
她拧眉看了眼时间，刚刚迷迷糊糊又睡了将近二十分钟。
想到梦里关于十几年前的记忆，她目光古怪地盯着程疏阳，“我记得当初你高一的时候成绩不算好，后来算是学渣逆袭？”
他们开始熟悉，成为朋友已经算是后来的事了，那个时候他的成绩至少看上去还不错。后来考得好也不算超常发挥。
“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刚刚做了一个梦，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梦里她高一第一次月考在楼下看成绩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他的成绩，二百多名，在A市算是好成绩，在市一中只能算是中等。他怕不是高一的时候光顾着画画去了吧。
苏已目光落在他还没收拾的桌子上。
“算，还要感谢你这个老师。”程疏阳把平板收起来，“你这次回国是休假？”
“我调回国内了。”外派几年有点想家。
没多久飞机降落，苏已拎着包走进廊桥，A市夏天的阳光依旧炽热，比南法的带些些许的和煦要猛烈得多。
“过几天你有空吗？”慢一步的程疏阳穿过人群走到她旁边。
“你这是......”苏已微微瞪大眼睛，这话她这些年没少听过，有些条件反射。
“别误会，同学间的叙旧而已。如果你有男朋友，”程疏阳停顿了一下，“或者女朋友，也可以一起带过来。”
“暂时没空。”她算了算时间，这段时间她的行程还挺多的，虽然大多数是吃喝玩乐。
到了行李提取处，苏已找到自己的行李安全通过海关坐车直奔家里。
A市近些年的变化不大，从前司空见惯的街景依旧还在。外面天气炎热，空气裹着热浪层层叠加在一起，走在路上也难得听到几声蝉鸣声，树叶萎靡，低湿度高热的环境在不断抽取水分。
车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苏已拿手遮挡，微微拧眉。刚刚在外面停留的十几分钟已经足够让她久违的感受到了超高温的威力，接下来几天安排好的行程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
没多久，车停了下来。
苏已推着行李箱沿着小区的小路走，小区不大，地段不错，楼层也不高。哪怕忘了家在几栋几单元几号，抬头往上看阳台花种得最多最好的那户人家就是她家。
穿梭在小区中，苏已习惯性的盯着她家的阳台，然后顺着视线往上看。她家楼上怎么花种得比她爸妈还多，隐隐约约能看到探出头的月季和绣球，长得极好。
正感慨，单元门口走出来一个人。苏已和他面面相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一秒，万籁俱寂。
“爸，我回来了。”
苏岳回神，“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这大热天的，今天气温可是有三十八度，等会儿中暑了怎么办。”
“本来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苏已底气不足。
就是看过今天的天气才没说的，天热容易中暑。
“惊喜倒是没有，惊吓倒是一堆。”苏岳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我还以为大白天撞鬼了。”
这些天忙到连电话都没有时间给他和她妈打，信息回复也要几个小时后，这下大变活人，难免他会往精灵鬼怪的方向想想。
下午，进出的人少，电梯速度很快。
苏岳拉过她手上的行李箱，“还没吃饭吧。”
苏已点头，“空着肚子准备回来吃呢。”
到了楼层，苏岳推着行李打开门，正准备进去，里面立刻传来一阵骂声。
“我不是叫你出去打包几个菜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现在天天守着你那破游戏，这把年纪了，竟然把自己搞近视了，再不出去看看自然环境放松放松眼睛怕是要瞎了。”
苏岳在门口静默片刻，清了清嗓子，“咱闺女回来了，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天然花香，带着一点闷热的水气和空调的凉气。
苏已被抱了个满怀，“妈，松点松点，你闺女要被你勒死了。”
她妈常年照料家里大大小小的植物，外表看着娇气精致，到了必要的时候能轻松扛着几十斤的盆栽来来回回找个适合进行光合作用的好地方。力气之大，她是扛不住的。
“哎呦，我太激动了，没伤着吧。”喻绮松手往后退了两步，打量着苏已，“宝宝，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段时间，我让你爸好好给你补补。”
轻声细语说完，转头换了一副面孔对着苏岳，“你等会儿多打包点补汤回来，饭菜要闺女能吃的。”
苏岳领命转头出了门。
“妈，咱们楼上换了邻居？我在楼下看到种了好大一片花。”
“换了。房主好像是个男生，搬家那天搬进来了好多花，不过一直没来住，只是请了人偶尔来打理。”
天气热，在外面出了身汗，苏已回房间把身上清洗干净，披着吹得半干的头发出来。
喻绮看到皱眉，翻出吹风机，“过来，坐在沙发上，我给你吹干。”
苏已乖乖坐下，任由她妈摆弄她的头发。
“这次回来待多久？”
“我申请回国了，如果不出差能待很久。”
每次出差都要在当地待很长时间。具体时间要看采收的时间长度和公司的需求量。
对于喜欢感受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的人来说，这算是一份好工作。
“这次我把之前攒的一些假期全休了，能够放松好长一段时间了。”
国内的薰衣草和茉莉现在正在采收的季节，她现在休假怕是错过了。八月，今年公司会采购一批山苍子精油和杜仲精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次出差时间会长一点。
“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出去玩记得防晒，别晒伤了。”喻绮憋了许久的念叨叮嘱恨不得一口气全部倾吐出来。
在吹风机低沉声音的混杂下，原本就没睡太好的苏已脑袋嗡嗡的，如果不是肚里空空，脑袋一外就睡了。
苏岳提着打包好的饭菜进来，照顾到自家闺女的忌口，全是清淡的不能再清淡的，食材味道大的没点，甜腻的油腻的没点，辛辣的没点......在菜单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了这几个菜。
“先吃饭吧，崽崽还饿着呢。”
苏已一听就知道他爸在伏小做低。她爸，老苏，以前是程序员，勤勤恳恳几十年的工作没把他眼睛弄近视，在退休后几年愣是放飞自我，和游戏杠上了。年级虽大，但按键盘的手速堪比电竞选手，只能看到幻影，日夜修仙之下，差点把自己给玩废了。按照网络的最新表达，那就是和游戏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买了茶油鸭，芋头蒸排骨，清蒸鲈鱼，香菇炖鸡，虾仁炒西蓝花，清炒苋菜。”
喻绮看了眼还算满意。
“宝宝，吃饭了。”
苏已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估测了一下重量，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爸的手，竟然能看到肌肉，这是真被她妈每天锻炼出来了。
按照她妈的说法，他们两个退休之后，成了废人，饭菜做的不咋好吃，周围好吃的饭店没有外卖，天气稍微差点就不想出门。正好她爸每天玩游戏疯魔了，于是抓住把柄的她妈挟账号以令她爸每天出门找好吃的店子打包饭菜回来给她吃。
“这家店是你爸严选，几十年了，开了多少年就吃了多少年。”
苏已低头吃饭，她妈这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那是以前他们家开夜宵店的时候，我有时候下班晚，就在那边吃点。最近才改成饭店的。我可没瞒着你。”
喻绮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今天闺女回来，懒得和你计较。’
他们家口味差不多，至少在她因为职业原因有忌口之前是差不多的。他爸瞒着这么好吃的一家店吃独食，在她家是罪大恶极，难怪她妈那么生气。
苏已是真饿了十几个小时，风卷云涌之下，饭菜被消灭了大半，吃完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
“宝宝，吃点水果解腻。”喻绮从厨房端出一叠西瓜放在饭桌上。
苏已摇头，“我吃不下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要不要再休息休息，或者出去散散步。”
“天气太热了，我就不出去了。”苏已起身，“我先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苏已从行李箱里拎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些精油和香水。至于她爸，她伴手礼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只能在网上买了把他喜欢的键盘送他，按照时间，这两天就到了。
房间因为一直有人打扫，里面很干净，东西整齐，和上次回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她把行李整理归纳好，扎了个丸子头到阳台看她妈种的花。
天气太热，花有些萎靡，刚刚她妈浇了一圈水，周围湿热的仿若热带雨林。待了没多久，她就回了客厅。
她妈正在客厅摆弄她带回来的精油。旁边摊开着一本书，上面是各种香氛的用法和配方。
苏已走过去看了一眼，内容还算靠谱，桌上的工具也齐全。
于是她看着她妈和做实验一样拿着滴管和量杯按照书上一板一眼的调配。
“这个薄荷精油，要加柠檬精油和迷迭香精油，基础油荷荷巴油。这个简单，就先做这个。”
苏已抬头，鼻尖仿佛袭来薄荷精油和柠檬精油的味道。
冷不丁，她想起来了程疏阳。
他们今天好像没有告别，和几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