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替我去吧？”宋禹回头问身后的埋头走路的温曜。
温曜不知道在想什么，险些撞到他背上，闻言愣了几秒，然后才勉强笑了下：“我当然不行。”
温曜鼻音还有些重，他吸了吸鼻子接着道：“我去了她们老师估计会连我一起骂。”
宋禹抬眼看前方，学校大门隐约可见。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温曜好像没比舒玥大几个月，他自己也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半大孩子，尽管在打比赛时会展露锋芒，但若有人想要亲密地靠近，他还是会耳尖泛红，生硬地拒绝一切。
哪怕是兄弟也不可以，宋禹觉得。
他隐约了解一些温曜的家世，也能理解他为什么如此封闭自己，他第一次见温曜时是在自己开的网吧，温曜俨然一个落魄不良少年的模样，穿着初中的校服，把书包扔在机位前开始打游戏。
宋禹知道他是逃课出来的，劝他回去上学，温曜却说无处可去，然后不发一言。
一直到晚上，宋禹看这个偷偷跑出来打游戏的小孩貌似有点天赋，给他拿了水和饼干，温曜一概不接受，好像没看见一样。
今后温曜每天都来，用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钱开一个机位打一整天游戏，两人这才熟悉起来，温曜受他照顾，这才肯开口叫他一声“哥”。
宋禹叹了口气，把烟摁灭，温曜吸了吸鼻子，因为发烧，他闻不见太多气味，但还是从自己兜里掏出一颗桃子味的软糖递给他。宋禹把糖扔进嘴里，冲温曜摆了摆手，温曜跟了几步，冲他扬了扬下巴，“我在外面等你。”
“行。”
“还有——”温曜吞吐半天，憋出一句:“谢谢……今天接我去医院。”
ngu的战队设在阳城城郊，是略微偏僻的一处乡村改建区，因为地价偏宜，再往里走就是未拆迁的村庄，总部干脆租了栋二楼别墅，改装成pubg分部。
今天下午宋禹恰好没事，温曜又不方便回市区，于是自告奋勇接他回市区医院看看，顺便开点药。
温曜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把人里推。“哥，快进去吧，天要黑了。”
夕阳被地平线吞没,几颗星星攀上天幕。初夏的晚风还算柔和，逐渐熨平温曜因高烧而蹙起的眉。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校门里出来，天很快沉了下来，温曜拎着盒药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坐下，他倚着靠背，只觉头有些晕。
他略显单薄的肌肉线条一直延伸进已经洗皱了的洁白无袖卫衣里，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叫人远远看着就感觉他身上结着层阴郁。
温曜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尹一的直播回放，不断复盘那段把自己炒上风口浪尖的视频。
尹一昨晚的比赛片段已经在网上疯传，各大媒体平台也出现了“尹一嘲讽新人队员菜就多练”的话题。
视频里，温曜和尹一交锋的画面还在播放，温曜盯着自己的操作，看见尹一动作迅速并且压枪手法娴熟，几声枪响后，击杀提示响起。
【kiki-尹一使用scar-l杀死了ngu-strum】
画面里的小窗可以看见尹一嘴角露出了个恣意的弧度，嘲讽如清风掠过，却如针般扎进温曜心里。
“还是菜。”
昨天刷过的弹幕也再次浮现了起来：
【菜就多练！】
【还是我们尹一最棒！新人哪凉快哪待着去】
温曜按了暂停，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句击杀提示不断在脑海里响起，搅得温曜心烦意乱，紧接着，是尹一直播时那句嘲讽的笑：“还是菜。”
这几句话好想让他听见了人类听觉所听不到的低频声音，让他五脏六腑都在共振，一期牵连着神经，疼痛无比。
他以为自己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已经不在乎任何人的言语了。
竟然还是做不到全部屏蔽。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从兜里摸出盒烟，用混乱的神经操纵着手指，不太灵敏地抽出一根放在嘴里点上。
不远处有几个学生在盯着温曜看，女生们毫不掩饰自己探寻的目光。其中一个穿着超短裙染着头发的女生盯着温曜看了许久，然后在同伴的怂恿下终于朝温曜走了过来。
天色昏沉，温曜察觉有人靠近时，微微侧头朝前瞟了一眼，只看见了女生张扬的黑色短款上衣之下露出来的小蛮腰。
他迅速收回视线，女生却靠近温曜，声音甜美，让温曜即便再感官迟钝也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帅哥，加个微信呗，我叫程莎，叫我莎莎就行，以后唱k，打台球也有个伴……”
“不好意思，”温曜抬眸冷冷扫了她一眼，眼底是不加掩饰地烦躁：“没有手机。”
程莎看着温曜淡定地把手机往衣兜里塞，自己却不淡定了。
“帅哥，你逗我呢？”程莎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她嘴角扬起一个难看的弧度，实现好像要在温曜身上盯出个窟窿。
温曜却不理会他，靠在椅背上沉默地抽烟。
温曜这次倒是屏蔽了这个前来搭讪的女生的话，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发现女生已经和同伴离开。
人潮涌动，眼前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到了高二放学的时间，温曜也沉默地盯着夜空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他不觉得无聊，因为这是他平时所见不到的，学生们路过所探讨的数学题和校园生活，都让他感觉新鲜又稀奇，还有点莫名的悲哀。
他的青春，可能永远都困在了电脑前。
车辆鸣笛声，人声，蝉鸣声此起彼伏，在喧嚣的城市里，温曜一个人坐着，看着他平日里看不到的城市繁华。
“温曜？”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温曜循声看去，发现是自己战队心理辅导师的妹妹，叫赵婷依。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随便“嗯”了一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赵婷依显然有些惊喜，她期许温曜能给她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她想多了。
“等人。”
“等谁？”赵婷依追问道。
温曜挑眉，抬眸看了他一眼，夹着烟的手搁在腿上，这个动作桀骜，再配上他硬朗的五官线条，此刻是真的像个不良少年。
“和你没关系吧。”温曜冷冷道。
“你……”赵婷依说不出话来，她咬着下唇，还想要搭话，视线扫过温曜手里的烟，立刻上前一步：“你怎么在抽烟？”
说着，她附身过去要夺走温曜手里的烟，那一刻，她距离温曜那么近，近到可以闻见他身上浅淡的烟草味，近到可以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温曜抬手把烟拿远，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距离。
“抱歉，我们还不熟。”温曜语气不变，紧锁的眉头却透露着他此刻的不耐。“我给晴姐发消息，让她来接你吧。”
赵婷依被这样对待，脸色很是难看，她克制住快要下雨的表情，然后深吸一口气：
“温曜！”她酝酿了许久，似乎再斟酌用词，可最后却气得抖出一句话：
“我姐姐白对你那么好了！”
朝温曜喊完，她转身就走，由走变跑，越跑越礼物，脸颊也湿了。
她咬着牙把泪擦干，气愤温曜说跟自己不熟，也暗自诅咒温曜的正在等的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