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掠升宫能够立足于人间成为人人仰望的存在,最早是因为每一代出的神女或是神官。
举全宫之力培养最有天赋的孩子，却给予束缚让他们一生都困在这盛名之下，成为所有人的傀儡。
不能有私心,不能有七情六欲，又要爱着世人。
要将魔族全部诛杀，要护着阖宫上下，也要在必要时刻牺牲自己甚至是亲人的性命。
哪里又有这样的人呢？
神仙都做不到吧。
虞声声觉得掠升宫的要求本身就是违反常理的，一个内心有爱的人，又如何能只顾着杀戮呢？
一个不从在意他们死活的掠升宫,又为何要要求他们这般奉献自己呢。
识海里的小纪檀可怜又可爱,长大了的纪檀看似冷漠却微暖异常,他就像是黑暗冰川开出的一朵白昙,那么努力活着散发着幽香。
而这些他的亲人、同族、朋友一般的存在,却是毫不估计的想要他去死。
纪檀并没有回应罗妩,只是看着虞声声这边,生怕有人会伤害她。
而那位掠升宫主管惩戒的长老,却释放着威压,逼迫着纪檀回应。
“纪檀，你是掠升宫的神官,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职责？今日你不该如此，我们屡次下达密令让你杀魔,你却不听可是有何缘由？”
他意指李辞尘、顾怜,觉得纪檀此次异常，可能是有其他原因,迫切的需要纪檀给一个不遵从原因。
若不是,那便是他和他母亲一样，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
一个不受控制的天才,就是一把寒光冷冽双刃剑了。
且也许反噬来的更加迅猛，会让掠升宫动荡的。
他不信，这个从小被掠升宫养大的孩子，被所有长老教育着，冰冷无情的杀器，如今也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纪檀的眸很好看，像他母亲一样，只是那双眸子总是冰冷的，好像什么也照不进去。
没人能够窥探着他的内心。
不，也没人在乎他想些什么。
听话办事，服从安排，做不好就严惩，不是一直如此么？
纪檀早就习惯了。
可是，习惯不好养成，却很好被破。
纪檀没动，只是开口：“不是他们的原因，是我自己不愿。”
严明没想到他真的起了反叛的心思，一时语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他明明是他最成功的作品，如今却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是谁？
还是他经历了什么？
是谁动摇了他？！
严明厉声问：“缘何？”
“魔族尚有无辜者，平白受死，也是恶事。我只杀该死之人，只杀该死之魔。”
严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那你在地宫之时，我们曾想办法通知于你拼劲全力杀了那些魔，那时地宫欺压你的都绝非善类，你为何不照着做？”
他身居高位多年，冰冷无情惯了，纪檀早就不怕他这幅模样。
可旁人却是很少经历这种强大的压迫和拷问，就像是黑云压在头顶一般，竟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虞声声看着严明，总觉得他适合被发配到学校当个教导主任的角色，一定很受同学们“讨厌”。
原本就对这个严明不满，当时严明在纪檀受伤之后用灵阵惩戒他，虞声声就不喜，再看他这般咄咄逼人，心里的火也就大了。
虞声声正要开口，却听纪檀的冷的像冰一样的话一下下的还给了严明。
他终于把目光完整的分给了严明，声音像是那山顶的皑皑白雪，随着寒风而至，冷的人发抖。
“能力不足，贸然出手，有些愚蠢。”
“你！！”严明从没想过纪檀会这般顶撞。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掠升宫下的命令太过愚蠢吗？
“你怎敢？你怎敢？”
严明有些愤怒，强大的灵力阵就这般不管不顾向着纪檀袭来，丝毫不顾及他此刻正在支撑着灵阵束缚着宫阙幻山中的魔。
他只是想要代表掠升宫惩治他，让他重新成为一个听话的神官。
罗妩跪在地上恳求，掠升宫的宫人也吓坏了，但两方都是不敢得罪的。
帮纪檀的话，就是违逆严明长老，严明长老代表的是掠升宫所有长老的旨意，以往连纪檀神官都要听他的。
可是若是帮着严明长老，这不是要以下犯上去惩治他们掠升宫的神官吗？
无论如何做都是个问题。
唯有罗妩还能拦着严明一些，只因罗妩是严明的外孙女。
但她也不敢违逆外祖，只觉得一切都乱了套了。
但眼看着师尊受过又不是一个徒弟所为，故而罗妩大着胆子拦在严明之前。
却还是无法阻挡着严明莽夫一般的行为。
只是那阵法只被纪檀轻轻一挥就烟消云散了。
来的时候力拔千钧，似是吞云吐雾而来，要将纪檀生吞活剥。去的时候就不过是袖间一缕清风，吹走所有的阴霾。
只是一招，高下立见。
原本还跪着求师尊不要违逆长老的罗妩等人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罗妩求纪檀认错回去，说自己会帮他求情，会好生照顾他的话还在耳边。
如今却是严明被击的后退着，吐出鲜血，成为了罗妩要回去照料的那个人。
“外祖！”罗妩慌了，上前扶住严明。
严明后退着，以剑插地，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不至于过分狼狈。面色却十分难看，他没想到，纪檀如今竟是如此厉害，连自己都奈何不了他了。
虞声声却是冷笑了一下，放下下了手中的瑶波。
虞青青看她一眼，“你笑什么？”
虞声声展开瑶波轻轻扇风，这扇子不做武器时只是变作平常扇面并不会被认出来，但她突然扇风又冷笑的行为让虞青青觉得十分古怪。
“我开心啊！”
此话一出，掠升宫的人都看向她。
这话，在严明听来可真是讽刺。
“姑娘！慎言！”罗妩不满道。
她小心的扶住了严明，又忌惮的看了眼师尊。
在她眼中此刻的师尊不太正常，也许只是因为被什么所迷惑了。等到后面恢复了，她会帮师尊给外祖求情的。
同样的，此刻，罗妩为纪檀“异常行为”找的开脱便是受到妖人蛊惑！
也为严明找了个很好的台阶下。
“师尊定是受了魔族蛊惑，他往日从不是这般的，您别动怒。也许有什么隐情。”
虞声声又笑了，同时对罗妩有些失望。
小丫头啊，这态度不对。
自欺欺人可不好。
原本还觉得罗妩和纪檀也许是个甜甜的师徒爱恋呢，可是，罗妩的处事态度，却让虞声声不喜。
上帝视角看，罗妩是喜欢纪檀的。可是她总是没有坚定的站在纪檀身边，做的事情也不痛不痒。
不帮他说话，只叫他认错，逆来顺受，从不想帮着他改变。
虞声声原本只是觉得罗妩没有开窍，不太敢于上前，被纪檀的冰冷逼的龟缩不前。
可今日一看，却是她原本就不适合。
她从不能坚定的站在他身边，反而和那些对他不好的人站在一起。
这可不行。
纪檀道：“没有隐情，不愿，不想，不值得。我自有安排，不想盲目行动。”
严明气的不行，甚至立即要弟子传音给宫中长老，誓要今□□纪檀认错。
虞声声皱了皱眉，又轻轻笑了。
这有点像自己之前无聊刷到的狗血家庭戏，无能的亲戚管不了你，就呼朋引伴让其他亲戚一起管你。
她笑的有些明显，又这般神秘，总有人不自觉的看她。
罗妩也看她：“姑娘？缘何发笑？”
虞声声说：“啊，因为觉得有趣。看你们把原本很好很正常的神官逼至这般觉得像闹剧。又为他能够自由的管控自己的人生而开心。”
“傻了吧？严明长老？”
严明突然被点到名，不屑的看着虞声声。
“畏畏缩缩，不敢见人之辈，有何资格这般称呼我？我们掠升宫的事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虞声声不生气，心平气和的讽刺：“掠升宫之事，你不回去处理，非要大庭广众动用私行，甚至不考虑其他人的安危，只顾着逞显自己的威严，难道不是莽夫所为？”
“你之所以如此放肆，也就是仗着纪檀乖巧听话，以前都不抵抗，任你们这般胡乱惩罚？如今，纪檀在外维护掠升宫的颜面，不想莽撞行事，你倒好，全给毁了。我就是觉得好笑，到底谁像长老啊？”
严明又吐了一口血，“你！”
“哦，不对，他不像的。”
虞声声的目光看向纪檀。
隔着兜帽，隔着月华纱，纪檀却能感觉得到，她的目光这般认真细致的看着他。
纪檀的耳朵微微红了。
面上却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李辞尘的脸却冷了几分。
而那些被束在宫阙幻山中的傀儡们只觉得越发的难受了。
银杏叶飘飘洒洒，落在虞声声的肩头，缠绵不舍的滑落。
虞声声却没心思去看。
她开口继续夸：“纪檀神官少年绝色，似是雪山上的莲，又似那夜间惊鸿一瞥的昙花。他可和老态龙钟的严明长老不像。给你神官的位子，你也坐不上去。你的修为不及，见识不及，如今连计谋都不及了。”
“唉，其实，都是外祖的年纪了，不如回家含饴弄孙，何必来这里鲁莽行事呢？”
严明从没被人这般顶撞，也没什么吵架的经验，总是不能最快的回复，故而只能承受虞声声的接连“打击”。
“还有啊，我听闻掠升宫对纪檀要求及其严格，不许他有私情，不许他有弱点，可为何，长老都已经儿孙满堂了？不觉得太过宽以待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