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意是被饿醒的，耳边传来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他睁开了眼睛。
窗帘拉着，房间里很昏暗，床头台灯发出的莹莹灯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空间。洛嘉意下床打开窗帘。
外面天色仍旧是黑蒙蒙一片，天边闪烁着星子，点缀在蓝紫色的夜空幕布上。
他估摸着自己大概睡的时间不算长，但晚饭实在没吃下去几口，现在急需食物填饱肚子。
但嘴里莫名有股铁锈味，洛嘉意原本以为自己是饿出幻觉了，想去卫生间漱口，一抬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挂着殷红的血渍。
洛嘉意:“！”
难道是太饿了在梦里把自己咬了？
他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口腔舌头，没发现有伤口，瓷白细腻的胳膊手腕也完好如初。
真的好奇怪！
洛嘉意带着满腹疑惑打开了冰箱冷藏室，寒气裹挟着几缕凝结的白雾缓缓溢出，最中间的玻璃隔板上摆放了一盘寿司，被保鲜膜紧紧包裹着。
他将那盘寿司端出来，米饭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醋酸混合着海鲜的清甜在空气中浅浅浮动。
馋虫在味蕾叫嚣，喉结忍不住滚动了几下，洛嘉意将小巧精致的寿司送入口中。三文鱼腹肉丰腴油润，几乎瞬间就攀附舌尖，牙齿轻咬，鱼子酱在齿间爆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好吃！”
他平常吃饭的样子很是慢吞吞的，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今天实在是饿狠了，嘴巴塞成了小仓鼠。餐盘中总共摆放了六个，洛嘉意只吃了四个便觉得的饱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这顿夜宵出自谁手毋庸置疑。他想季先生真的是一个超级细心又温柔地人，简直太贴心了有木有！
于是便想对人表达一下谢意，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又怕像上次一样打扰对方休息，只好作罢。
刚刚吃饱还不困，他看了一眼手机，有许落宁发给他的信息，是一个教学小视频——三分钟演技速成。怀着好奇心，洛嘉意点开了那个视频。
博主教学的是沉浸式表演法，以如何演好一条美人鱼为例。视频中，男生带着浅咖色的假发，漂亮的蓝色鱼尾随着矫健的身姿在水中摇曳。
“想象你面前是茫茫大海，轻轻柔柔的海风拂过面颊。”
*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海面上。远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撕成碎片，散落在起伏的浪尖上。汹涌的海浪拍击礁石，海风从峭壁的缝隙间穿过，发出低沉的呜咽。
偶尔，一道浪尖撞得狠了，飞沫直直溅上崖顶，带着腥咸的气息扑在脸上。
“人呢？”男人站在悬崖之上，迎着海风，衬衫被吹得鼓起一个大包，他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
“哥，你来了。”季思蕴惊喜地回过头，不敢相信他真的会来。
他心里实在清楚哥哥对他的厌恶，可是那又如何，他最喜欢哥哥这幅干不掉他还要捏着鼻子忍受他的模样。
“人……这里只有我和你啊，见到我你不开心吗？”季思蕴的表情阴鸷，那双眸子却黑得发亮，用着故作天真的语气装傻，烟蒂被他藏在身后。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周潇在哪？”季书钧声音压得很低，比海风更冷冽几分。
一个小时前他刚刚得到消息，季宁的开发总监周潇失踪了。人本来还在公司加班，为季书钧重新回集团做准备。通过公司内部监控能明显看见周潇在接到一通电话后离开公司大厦，很快消失在路边摄像头范围之外。
季书钧又命人查了他的通话记录，结果显示那通电话来着季思蕴，连半分隐藏的心思都没有。
“哥，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季思蕴低头笑着，皮鞋碾过掉落在地上的烟头，探着身子凑近季书钧，“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不好吗？你把‘内鬼’交给董事会那群老东西，不就可以重新回到集团了吗，还可以顺道卖父亲一个面子，这样一举两得的划算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季书钧冷笑，幽深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危险意味。
季思蕴这个小畜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但可惜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戏码他玩够了，他不会选择自折羽翼来换取虚假的和平。
起初他们栽赃嫁祸周潇出卖集团招标方案的根本目的也并不是将他踢出集团，祸心暗藏还企图让他妥协，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会跟父亲申请彻查此事。”
“是么，那就静候哥哥佳音了，”季思蕴笑得花枝乱颤，他扯了扯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这周六父亲要给我举报庆功宴，到时候哥哥可要赏脸出席啊。”
季书钧不置一词，转身就要离开。
海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月光照映在海面上，散落粼粼波光。眼前白光一闪，季书钧敏锐的侧身躲开，刀尖擦着他的鼻子划过。
季思蕴一击不成很快又蓄力准备第二下，他的眼眸发红，形状癫狂，犹如暗夜中的魔鬼，翻飞的衣服化作翅膀，喋血的獠牙露出本相。
“真是疯了。”季书钧借身形优势钳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将他的手腕拧断了，他踉跄跪在地上，匕首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
季思蕴纵欲日久，平日里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哪里是季书钧的对手。
还不等季思蕴反击，季书钧一脚将那柄匕首踢远，他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人提起来，用膝盖狠狠撞击几下腹部，动作利落干脆加上力气悬殊，季思蕴很容易被制服，软塌塌倒在地上。
他头也不回地经过地上那滩烂泥，就要离开。
忽有一潮海浪乍起，拍打在礁石上撞得粉身碎骨。
原本瘫在地上的人猛地跃起，将季书钧扑倒，带着人从悬崖掉入海中。
“哥哥，你来晚了十分钟，我非常生气……”
海面骤然碎裂，亿万片镜子碎裂塌陷，海浪被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海水开始倒灌，又在瞬间恢复平静，只剩下漂浮的泡沫被浪头推开，又破散在大海里。
……
三分钟的视频洛嘉意很快就看完了，博主用泳池来了一段无实物表演，故事最后美人鱼变成泡沫在阳光下消散，人鱼王子也永失所爱，久久坐在岸边，只留给观众一个孤独的背影。
【小洛爱吃香菜】:学废了，三分钟速成班果然不同凡响！
【大明星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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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星宁姐】: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你为生计发愁的话可以去当人鱼王子，谁能拒绝得了肤白貌美的人鱼王子啊！再狠狠营销一下，保管红得发紫。
洛嘉意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在网络营销大行其道的当下通过当网红来变现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赚钱途径，所以很认真地给许落宁回复。
【小洛爱吃香菜】:但是我应该不会有为生计发愁的那一天。
好歹是个豪门少爷呢，总不至于有饭都吃不起的那一天。
【大明星宁姐】:……我错了，我就不该跟你聊这个！壕无人性！我的玻璃心有点不太舒服，先下了，拜拜。
洛嘉意忍俊不禁，又想到明天早上还有课，虽然睡意是彻底被赶跑了，但还是决定睡不着也要硬睡——来着多年学生党加社畜的修养。
但总有不合时宜的人要扰人睡眠，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洛嘉意看看在沉睡边缘游荡，思绪正朦朦胧不知所以然。猛然被人吵醒，小脸拉着，气呼呼的。
“喂，哪位？”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没有骂人还得多亏了那顿让他肠胃熨帖的夜宵。
“洛少爷，是我，何如绘。季总受伤住院了，您看您方便过来照顾一下吗？”
洛嘉意心脏狠狠一跳，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去，还磕到了膝盖。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几声啜泣从口中溢出，泪水也似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洛少爷？”电话对面的何如绘似乎是被这边巨大的动静吓到了，语气焦急起来，“您没事吧？”
“没……没事。”洛嘉意强忍着口中的呜咽小声回答，白嫩的膝盖瞬间就被磕得通红，火辣辣的疼，隐隐有肿起来的架势。
“我要去看季先生的，麻烦何秘书派人来接我一下可以吗？”捱过了那阵刺痛，洛嘉意勉强能说出连贯的话来。
他胡乱抹去眼角的泪水，手指抓住床沿，重心放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上才勉强站起身，又用毛巾包裹冰块，简易处理了一下腿上的磕伤。
做完这些后，他坐在冰箱旁边的地上，一边等人来接他，一边冰敷。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难捱，其实腿上的磕伤也没有很疼了，洛嘉意抬手擦了擦生理性溢出的泪水。
但是还是有一点点担心季先生，他暗恼自己太过于粗心大意，都没有发现季先生不在房间。也不知道季先生是出了什么事，明明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洛嘉意轻轻地叹了口气。
到医院的时候天刚刚擦亮，晨光熹微，天际泛起鱼肚白，医院的白墙在淡青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冷清。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里浮动，偶尔夹杂着几声推车轮子滚动的轻响，碾过寂静的走廊。
何如绘在走廊等他，他跟着对方走到季书钧所在的VIP病房。
季书钧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还在昏迷中。透明的输液管蜿蜒进青筋凸起的手臂，鼻子上插着氧气管，随着呼吸胸膛起起伏伏。额角貌似也磕伤了，被纱布包裹着，脸色很是苍白。
洛嘉意睫毛颤了颤，几乎是瞬间就有泪水滚落，他一时踌躇，竟不敢走近。
“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