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不平的山间小路。
马车轱辘转动，车轮驶过泥土的声音十分清晰。
时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响亮蝉鸣。
酷暑的知了声加入了自然的大演奏。
这欢愉的场面却与席菱歌无关。
她生无可恋地靠在车厢墙壁，整个人晕得瘫软下来，像一滩软泥，没个正形。
路途颠簸，连带着马车时不时摇晃，跟近代蒸汽机一般发出嘶吼的哀鸣，咚咚砰砰个不停。
对席菱歌来说无疑是一个酷刑。
青柳在一旁服侍着席菱歌。
她拿了一袋羊皮水壶，拧开水盖，“小姐，喝口水吧。”
“陵水马上要到了，老爷早跟老夫人打过交道，在镇口迎接你。”
席菱歌脸色惨白，喝了口温水润润嗓子。
一股暖流传到胃里。
下一秒马车剧烈一晃，她嘴中泛苦，胆汁都快被晃出来。
这样的折磨，她经历了三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陵水镇到了。”
席菱歌惨白一张脸，从马车上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扶着镇口一棵大树大吐特吐。
青柳递过来一张手帕，“小姐擦擦吧。”
等席菱歌抬起头，才发现镇口站了一行人，约莫七八人左右。
为首的是一名老太太，体型偏胖，外穿宝红色大褂，内搭纯白蝉衣，面容不威自怒。
老太太坐着摇椅，身后站着两名丫鬟，一名拿着扇子轻轻扇风，一名则是在一旁捏着书卷说话，逗趣儿。
再往后站着四位撑场子的小厮，满头大汗。
等席菱歌走近，老太太这才抬头，拿正眼瞧着席菱歌，指名道姓询问身份。
“可是京城席府来的菱歌儿？”
待席菱歌点头，老太太那双吊梢眼上下打量一番，眼皮耷拉下来。
“你爹信中说你不服管教，不读四书五经、不懂男尊女卑，天天在外惹是生非。”
“今儿个来到陵水，我这老人家惯不得你这大小姐脾气。”
“如果你还把京城那一套搬弄在我这个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日后别怪我这个老婆子是个不讲理的老太太。”
她的打量蛮横无礼，不像是看人的目光，倒像是看一件精美的花瓶。
身旁念书逗趣儿的丫鬟捂嘴偷笑。
老太太是明晃晃的下马威呢。
这京城来的大小姐还不是得受着。
青柳在一旁搀扶着席菱歌，满心担忧。
小姐一路颠簸，身子不适，刚来就遭遇了下马威，立规矩。
连坐都不让坐，更别提带回府中。
难不成要小姐给个满意的答复，才把人叫回去？
席菱歌缓了缓，待不怎么晕后，才正眼瞧过去。
眼前躺在摇椅的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上辈子原身在陵水的痛苦遭遇大半都来自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太太。
老太太是陵水席家的老夫人马氏，人面蛇心，歹毒无比。
她以教原身规矩为由，整日让人洗衣做饭，甚至连府中没柴火都要原身自己上山拾柴。
甚至连饭都不让原身吃饱。
短短时间，原身从一个十指不沾春阳水的闺阁小姐变成连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辱的“阶下囚”。
像这样零碎的事数不胜数。
原身来时就只带了青柳，青柳虽说是渣爹派来的，但却是忠心耿耿，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弃原主而去。
原身到死的时候，青柳还活着。
面对席菱歌的走神，马氏不满地隆起眉头，嘴角那颗硕大的媒婆痣十分晃眼。
果真是个没规矩的丫头！
当着长辈的面视若无睹，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难怪翰儿千里迢迢发来信封，要好好调教一番。
以她所言，还调教什么，在陵水蹉跎几年，水灵灵的黄花闺女都能变成老农妇。
日子还长，她迟早能把这个野种蹉跎死。
马氏皮笑肉不笑，握着拐杖直起身。
“罢了，同我一起回府。”
她轻飘飘把这件事掀了过去，没有再提及。
席菱歌回过神来，知晓马氏憋着坏。
手段无非就是这几样，难不成还能把她困住。
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席府。
席菱歌望着眼前摇摇欲坠的房子，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席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寒酸了？
泥巴随意糊在墙面，房顶就一堆枯黄色的茅草盖成，感觉一阵风就能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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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特别是，这间茅草房和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一片苍茫的土黄色。
马氏敲了敲拐杖，面上堆起笑容。
“菱歌儿，日后你就同丫鬟一起住在这里。”
“席府暂且没有多余的房间，这间茅草屋还是老身到县令面前给你求来的房子。”
“不然你今日可得喝西北风，吃尽苦头咯！”
马氏说完，不等席菱歌回话，便乘坐着马车，离开这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四名小厮充当打手，稳稳走在一侧，马车内时不时传来丫鬟甜美的念书声，显得一阵和气。
等马氏等人彻底离开后。
青柳再三看了一眼茅草屋，差点没惊掉下巴，嘴中喃喃。
“原来席家没这么家底殷实。”
给席府嫡女住这种房子，怕是穷苦百姓都住的比这好。
席菱歌附和道：“说的没错。”
她一脚踏进去。
这间由黄土铸造而成的房子，混杂着石头，依旧看得出来墙壁表面的裂痕。
院内草木茂盛，几乎抵达人的小腿处。
酷暑的夏尚未过去，热浪滚滚。
甚至还有一条黑色长虫从草丛中蹿了过去。
青柳吓得尖叫一声。
“小姐，有蛇！”
席菱歌刚折下一根树枝，抬手掂了掂，直冲黑色长虫而去。
啪叽一声。
黑蛇抽搐半晌，一动不动，身子被树枝刺穿。
席菱歌暗道一声不好。
又没控制住力道。
这几天日日喝灵泉水，吃灵泉水做的饭，都快吃腻了。
但不是没有好处，喝多了之后，她力气见涨，颇为古代侠客那味道。
青柳惊得合不拢嘴，望向席菱歌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不愧是小姐！”
“低调低调。”
席菱歌咳了一声，在杂草茂盛的小院逛了一圈，黄土房里十分简陋。
一张坡脚的正方形木桌，两只板凳。
厢房更是简单到可怜的地步，只有单单一张木床。
这是打发讨口子呢。
青柳从一旁握住扫帚，准备把茅草房上上下下打扫。
“小姐，等我把房间打扫出来，你睡床上，我睡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