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锣鼓巷80号四合院后院。
徐家隔壁的小卧室里,秦若白进来把洗好的两个痰盂放在床边,给丈夫和庞卫农掖了掖凉被,轻轻的坐在床边,心疼的把李向南的手悄然握住。
从78年相识相恋相爱相亲相守到今年,已经第三个年头了,她从未看到过丈夫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酒,而且是真的醉了。
一塌糊涂。
她没有去阻拦,婆婆朱秋菊也没有。
她们都晓得,向南心里难受。
卫农失去了爱人,像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李向南亦是如此。
她们都没有说任何责备的话,因为她们知道,李向南很快还会振作起来。
就允许他,在遇到人生的大事时,有那么一丝自己的空间和时间,还有情绪。
就让他任性一回,让他随着自己的感情好好的宣泄一回。
“睡了啊?”
朱秋菊从门口进来,看了一眼,过来拾了毛巾帮着庞卫农擦了擦额头的汗。
“嗯,都睡了!”秦若白点点头,“他们两吐的厉害,我让他们喝了爸之前搞的醒酒汤,夜里会好一点!”
“你去睡吧,我来照顾!”朱秋菊揉了揉她的肩头,语气里满是慈爱。
晓得她是担心自己的身子,秦若白也没有执拗待在这里,点了点头后便起身准备离开,还劝道:“妈,您也早点睡,他们夜里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晓得的,放心吧……”
朱秋菊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很快宋子墨的脑袋便伸进了门。
秦若白瞧见他回来,便赶忙问道:“知青们都送好了?”
“嗯,都在招待所了!”宋子墨点头,摸到床边坐了下来。
朱秋菊见状,“小宋,你回家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跑了一天,累坏了!”
“我还好,能帮南哥出一份力,我心里挺满足的,晚上我在这……”
“你这孩子!”朱秋菊拿了蒲扇给他扇了扇,“快到五月了,天气热的很,这两个家伙晚上不消停,你在这也睡不好,回去吧!”
瞧他脸上还有些犹豫,秦若白笑道:“子墨,你有话要说啊?”
宋子墨叹了口气,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码在桌上。
那是一堆堆的钱和粮票布票油票面票。
“你这是做什么?”朱秋菊蹙了蹙眉。
“姨,他们说过去在李家村的时候,受到你照顾的最多,那时在村里条件艰苦,实在报答不了你!托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给你,往后……”
宋子墨说着说着,自己也感动的不行,声音都有些哽咽。
朱秋菊张了张嘴,眼睛微微泛红。
“他们说,往后恐怕没有什么机会来燕京了,李家村更是好像遥不可及的梦,现在有条件,就请你收下!日后有机会回到李家村,再说!明早,他们就直接走了!让我跟您说声再见!”
“这些孩子啊!”
朱秋菊闻言,眼泪也受不住,啪嗒掉在自己抬起的胳膊上。
过去在李家村,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对那帮半大知青好的人,但应该是最用心的人。
如今知青们早已从李家村返城,但那些在李家村大队里,挥洒过青春汗水的孩子们,却从未忘记过对他们好的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不图孩子们什么,可孩子们都记得这位朱妈妈、朱阿姨。
站在一旁的秦若白,也终于在这一刻,深刻的体会到了林楚乔对李家的情感。
“妈,您收着吧!收着吧!”
秦若白把桌上的钱、票拢在一起,沉甸甸的,沉甸甸的,她凭直觉就知道,绝对有几百块钱。
这些孩子,恐怕是把这两年的所有积蓄都带来了。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这些知青,在往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便是朱秋菊和李向南他们,最牵挂的人。
“姨,您和若白都休息吧,我回家也睡不着,真的!让我在这,陪陪卫农和南哥吧!”
宋子墨这段时间,亲眼见证着丁香的离世,亲眼看到李家村那段知青岁月具象化的感情,深受触动。
这段日子,李向南的好,庞卫农的坚守,朱秋菊的润物细无声,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体会在灵魂里,并受到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力量。
“妈,您睡去吧!”秦若白也拉着她,劝道。
“好吧,子墨,你也早点休息!”朱秋菊没有办法,只好依了两人回到正屋。
秦若白返回自己的房间,沉沉睡去。
宋子墨搬了个小板凳,跑到门口坐着,望着后院这一方小小的天空,看着满天星辰,抽着烟出神。
此刻的正屋。
朱秋菊把那些知青们捎来的钱和票一张张的整理出来,放在小瓶子里盖上。
“这些娃娃不错的,十几岁就来了李家村,离开时都成了年,他们能记得你的好,往后人生就不会走岔路!你不要有心里负担,老实收着用着,他们回去后,心里也得安了!”
李富贵的烟在昏沉的房里燃着火星,语重心长道。
“我晓得的!”
朱秋菊捧着瓶子,“他们就跟咱儿子媳妇儿一样,都是好孩子!用我倒是不会用,我就放在一边,提醒我不要忘了这帮孩子们!时常挂念他们,也要时常关心他们!”
“都依你,睡吧!”
灯光在正屋乍熄。
可燕京城里,却有很多人像今夜的朱秋菊、秦若白、宋子墨一样,半夜无眠。
接下来三天,李向南又陪着庞卫农在院子里待着。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了家里。
“喂,你在家吗?”
“幼薇?什么事,我在家啊!”
“那行,你等着,我马上去接你!”
“???”
挂了电话,李向南疑窦丛生,不晓得林幼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坐在门槛上的庞卫农回过头来,同样一脸疑惑。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起身,快步来到南锣鼓巷巷口等着。
等到一辆汽车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林幼薇的脸从车窗里露出来,她还没下车,就喊道:“我姐那天喝酒的时候,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你姐?楚乔?”李向南眉头一紧。
“她怎么了?”庞卫农也浑身一颤。
林幼薇脸色惨白道:“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三天了!”
“什么?”
“赶紧去看看!什么情况?”
李向南心头一紧,拉开车门嗖的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