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福的喉结上下滚动，端起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杯中的水，晃动不休，一如他此刻的内心。
哗啦！
一声脆响。
崔福手中的杯子，脱手坠地被摔得粉碎。
清水混着他眼中的绝望，一同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太子……”
他嘴唇嗫嚅，这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在“太子”和“家人”的双重重压下，轰然崩塌。
他猛地从椅子上滑落，双膝重重跪在江寒面前，额头死死抵着地面，碎瓷片甚至划破了他的皮肤，渗出殷红的血。
“我说！我都说！”
崔福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嘶哑，漏风，带着哭腔和血沫子。
“求大人……不，求太子殿下，救我妻儿！求您！”
他放弃了所有尊严，所有挣扎，像一条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江寒静静看着他。
没有怜悯，也没有催促。
他只是在等，等这个男人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
崔福颤抖着，开始了他的供述。
“家主……家主他疯了！他要献祭整座云安城！”
“用满城生灵的血肉和怨魂，打开一道通往……通往万妖国的永久通道！”
这个秘密太过骇人，以至于崔福说出口时，自己都忍不住浑身一抖，仿佛看到了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江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好大的手笔！
崔文龙，这是要将云安城变成妖魔的巢穴，换取妖族的力量，助他谋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勾结，这是丧心病狂，是**！
崔福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将压抑在心底的恐惧与秘密，全都倾泻而出。
“城里……有三处万妖国的据点，都是些伪装成商铺和民居的巢穴，里面……里面不是人！”
“东城的‘百草堂’，南街的‘玲珑阁’，还有……还有码头那边的三号码头仓库。”
“那些妖物，就藏在里面！”
江寒将这三个地名，牢牢记在心里。
“证据呢？”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口说无凭，我要能让崔文龙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
“有！有！”
崔福像是想起了什么，精神猛地一振。
“有一本账簿！一本秘密账簿！”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分。
“家主和万妖国的所有交易，资金往来，人员调动，甚至……甚至每一次用活人换取妖丹的记录，全都在上面！”
“这本账，由我亲自保管！”
江寒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这东西，比千军万马还有用！
“在哪里？”
“城西，翠竹巷，崔家的一处别院。”
崔福不敢有丝毫隐瞒，他挣扎着爬起来，抓过桌上的纸笔，因为手抖得厉害，笔几次都差点掉落。
他强迫自己冷静，在纸上飞快地画着。
一张简易的地图很快成型。
“别院很隐蔽，守卫不多，但都是家主的死士。”
“账簿在家主书房，书架第三层，从左往右数第五本书，《南华经》。”
崔福的呼吸急促，额头全是冷汗。
“书是假的，里面是空的，藏着开启暗格的机括。”
“顺序是……天、地、玄、黄，转动四次，暗格才会打开！”
他画完最后一笔，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精力，瘫软在地。
他已经交出了自己的一切，也交出了崔家的一切。
现在，他只能赌。
赌江寒的承诺。
赌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会信守诺言。
江寒拿起那张画着地图和机括图纸的纸，仔细看了几眼，然后，他看向了门外。
“赵虎。”
他淡淡地喊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
“将军。”
“启动最高等级的帅令。”江寒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将王正北给他的令牌扔给赵虎，“将崔福的家眷，立刻送往北固关，交给‘北斗’。”
“记住，用甲字号路线，不得有任何差池。”
“属下遵命！”
赵虎没有问为什么，没有丝毫犹豫，领命之后，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崔福几乎没反应过来。
帅令！
看见江寒手中的令牌，崔福一颗心瞬间安定了下来，那是北固关最高级别的元帅，帅令。
除了太子的手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而且江寒的行动很快，这也让崔福心中大定，没有拖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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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就在他供出一切的下一秒，保护他家人的行动，已经雷厉风行地展开了。
那一刻，崔福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瘫在地上，泪水混着血水，无声地流淌。
他知道，他赌对了。
江寒站起身，将那张关键的图纸小心折好，放入怀中。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彻底失去抵抗意志的崔福，又看了一眼旁边吓得面无人色的崔健。
“看好他们。”
他对守在门口的卫兵吩咐了一句。
随后，他大步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审讯室。
夜色降临，寒风凛冽。
江寒站在院中，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蔽的月亮。
杀机在空气中弥漫。
他不能等。
崔家随时可能发现崔福和崔健的失踪，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别院里的账簿必定会被转移或者销毁。
夜长，梦多。
“所有人，集合！”
江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落。
唰唰唰！
十几道黑影从各处阴影中闪出，悄无声息地在江寒面前集结，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们是王正北元帅的亲卫，每一个人，都是忠诚的刀子。
江寒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任务目标，城西翠竹巷，崔家别院。”
“目的，夺取一样东西，活捉所有知情人。”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行动要求，只有一个字。”
江寒伸出一根手指。
“快！”
“半个时辰内，我要看到那本账簿。”
“行动！”
没有多余的废话，命令下达，十几道黑影再次化作鬼魅，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江寒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知道，这场突袭他必须亲自去。
那个别院，是龙潭虎穴，崔文龙的死士绝非善类。
而那本账簿，更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肺部传来的刺痛感，这让他头脑愈发清醒。
今夜云安城要变天了。
而他，就是那个掀桌子的人。
身形一晃，江寒也消失在原地，如同一只捕食的猎鹰，悄无声息地扑向了那座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