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每天惦记去9班找隋愿后,秦真轻松了不少。慢慢地课业加重起来,空闲时间也变少。
而且课代表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上课前要去办公室帮老师拿课本和教案,搬已经批改过的练习册。自习课要在黑板上抄写英语范文并带大家核对课堂小考的答案……
下了课再和崔梦琳、阮晓雪聊聊天,秦真几乎没什么时间再去想隋愿。这个人就像顺着伞面滑落的雨水,滴落在水洼里消失不见。
秦真很适应现在的生活节奏,她容易满足,有两个好朋友,喜爱自己的老师,作为课代表每天还有额外的事情要做。
这些让自己感到充实,虽然偶尔还是会觉得心力疲惫,放了学回到房间总有种暂时卸掉包袱的感觉,然后会沉默好久。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比原来要好很多了。秦真甚至有心情在吃饭的时候聊聊班级里的趣事。对史佳楠为了不打扫淋浴间卫生,睡前总是抢先一步洗澡的行为,秦真也能够不和她一般见识。
秦真明显的变化让姑姑和史佳楠很是惊讶。一天周五晚上,秦真收拾着碗筷,姑姑在一旁洗碗。
看秦真心情不错,姑姑说道:“看来上了高中还真是长大了点儿,想你上初中的时候,每天都苦大仇深的,在班级里也没什么好朋友。一天天也不爱吃饭,脸色蜡黄,隔三差五就生病,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妈说,好像苛待你了似的。这一阵看你确实外向多了,这多好。”
姑姑还在念叨着,可秦真已经听不下去,把碗盘摞在台子上,就直接回房间了。
姑姑看秦真又一副不想听她说的样子,小声念叨:“又这个死样子,谁欠她的了……”说着把洗好的碗重重放到架子上。
秦真听着厨房里突然变大的声响,双手掩面,无声地哭出来。她知道姑姑肯定认为自己不听她说完话没礼貌,可是她忍不住,为什么那段屈辱难捱的日子被提起时可以那么云淡风轻?
秦真永远不会忘刚升入初中那一年的痛苦,因为不答应那几个女生的要求,就被她们处处针对,把自己和班里同样受孤立的男生硬凑到一块一起嘲讽,那时候的自己像是供人消遣打发无聊时间的笑话一样。可明明大家都是平等的不是吗?
如果不是后来成绩提升受到的关注多了,秦真不敢想自己会怎样结束初中生活。
她庆幸自己没有被打倒,也没有被同化。她不想和那个同样被欺负的男生一样,最后退学回家养病,爸妈不会心疼自己,他们只会指责自己脆弱不坚强。
见过爸妈听自己倾诉完委屈后嫌弃的眼神后,秦真就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初中的事,可是不提不代表一切都能过去,秦真不能释怀,这太难了。所以听姑姑说自己以前孤僻怨气重,她仿佛应激一般,完全装不出笑脸。
晚上,除了洗漱,秦真再没从房间出来。
第二天,秦真恢复如常,就像昨天一触即发的不愉快不存在一样。姑姑也懒得去想其中缘由,吃完早饭就去买菜了。
秦真会尽力克制伤心的事占据自己心,想办法让自己快乐起来,是真的还是装的她不在意。
所以秦真很喜欢和崔梦琳聊天,能暂时忘掉不开心,比如学校南街又新开的涮串店,数学老师几乎每天都换的好看的新裙子,还有在饰品店淘到的精致小物件等等……
秦真无限放大这些琐碎的开心的小事,让自己觉得过得很幸福,仿佛她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都在安然平稳地过每一天。
这种趋利避害的办法秦真用惯了,她想麻痹住敏锐感知痛苦的神经,规避可能会受到的伤害与失望。所以秦真想要忘掉隋愿,让她淡出自己的脑海,因为一想到隋愿,伴随而来的是纠结和酸涩,还有很难抑制的快速心跳。
在秦真心里隋愿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但是独属于隋愿的感觉异常清晰。和刘奇抱着作业路过9班时,她还是会分神。但也只是看看,秦真不会像以前那样去询问隋愿在不在。
窗外,梓树的叶子微微泛黄,阳光还如夏天般炽热,不过从窗口吹来的凉风告诉大家秋天已经来了。
又到了周五,秦真和阮晓雪约好周末到学校附近的书店坐坐。那家书店不在热闹的南街,更靠近居民小区,偏僻安静。
有几个去过的同学说环境很好,有舒适的米色小沙发,店里不会有人大声吵闹。秦真听着很心动,但崔梦琳周末要去补习班,就只能秦真和阮晓雪两个人一起去了。
秦真跟姑姑打好招呼,一大早就和阮晓雪出门了。担心周末书店人多,早点去能挑个舒服的位置。
拉开书店的玻璃门,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声响。书店里弥漫着轻柔的乐曲,秦真和阮晓雪相视会心一笑,然后分散开在书架前慢慢浏览排列整齐的书。
一般的书店都会摆很多教辅书和练习题册,毕竟这些卖得最快。但在这里找不到一本题册,全是分类排好的中外名著,畅销的小说漫画,还有一面墙壁上摆着的精致书签和明信片。
书架上只要打开塑封的书都可以随意翻看,言情小说和漫画被翻阅得最多,封面上靠近书脊的部分已经有明显的弯曲折痕,书角也磨损得圆钝。
阮晓雪转了一圈,拿了一本《一生》坐在秦真对面,秦真在书柜一角找到一本绘本,是几米的《星空》。两个人就安静认真地看了很久。店主也不会抱怨顾客不买东西,靠在前台的沙发上翻看杂志。
合上绘本,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阮晓雪的书看了还不到一半,但出来也很久了,便和秦真约好有时间再来。
秦真觉得在店里干坐一上午什么都不买怪难为情的,临走前挑了一盒明信片,路上又让阮晓雪挑几张喜欢的拿走。
总收秦真的东西,阮晓雪也不好意思,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个苹果。秦真笑着拒绝,在路口和她挥手再见。
进了家门,姑姑正在炒菜。秦真从来不会在外面玩很久,要是晚回来超过十分钟,姑姑肯定会给爸妈打电话告知。按道理讲姑姑这么做也没错,但是秦真疲于和爸妈在电话里解释。
离开家在外面上学的孩子就是这样,不在家长的视线范围内,所以一点小事都会被夸张放大。经过爸妈几次唠叨后,秦真学聪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饭桌上,史佳楠随口询问书店怎么样。秦真虽然不怎么喜欢史佳楠,不过还是和她描绘了一下,并邀请下次可以一起去。
史佳楠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行啊,那就等明天放学了一起吧。”说完放下碗筷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秦真心里苦笑,非要多这句嘴。
大概所有的学生在周一的早上是最不愿意起床的,假期宝贵,周末晚上是不会轻易早睡的。秦真也一样,正坐在教室座位上打了个哈欠呆呆地神游。
忽然一阵风略过,崔梦琳在秦真身边坐下,开始吐苦水:“傻狍,你不知道我这个周末过得多惨……”
秦真回过神,一看崔梦琳皱巴的表情就忍俊不禁,和她开玩笑:“我是不知道啊。”然后看着崔梦琳疑惑的眼神憋笑。
崔梦琳也反应过来,轻拍自己的大腿扭了一下身体:“和你说正经的呢,我上个周末上完补习班还要在家练琴,下周又要考级,我需要安慰!”
秦真拍拍她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说:“唉,天将降大任啊……”
崔梦琳习惯早上洗头发,所以一头长发散开着,看着也差不多干了,于是抬手把头发往后脑捋了几下,扎了一个高马尾。随即把头歪向秦真,轻轻用辫子甩过她的脸颊,然后有些傲娇地看着秦真说道:“不过,你就等着我下周一给你带好消息吧。”
秦真欣赏羡慕崔梦琳的乐观,她不会让坏情绪停留太久。也不会一直缠着人吐苦水。和秦真一开始认为的一样,像个永远发光不觉得累的太阳。
放了学,秦真还记得和史佳楠约好一起去书店的事。崔梦琳要回去练琴,自然又是不能一起,放学铃响后,秦真就和阮晓雪去楼下史佳楠的班级门口等她。
没一会儿,史佳楠和一个男生说着话走出来,看到秦真后愣住,随即就想起来昨天和秦真的约定。史佳楠看看旁边的男生,脸色很为难。
男生看到秦真,也有些愣怔,但很快就错开眼。秦真搞不清楚什么状况,问史佳楠:“你这是有事?那还去书店吗?”
史佳楠班里的生活委员,身边的男生是班长,两人约好放学后一起去附近的市场给班级买两盆绿植。
史佳楠现在当然不想和秦真去书店,但又是自己先说好要去的,不好拒绝。正犯难,男生开口说道:“明天再去买绿植也没关系,你们去吧。”
觉得当面放了男生鸽子过意不去,于是史佳楠邀请男生一起去书店。男生微微张着嘴,像是在考虑。秦真也礼貌地对他说:“嗯,一起去看看也好。”
原本秦真只是客气一下,毕竟彼此不认识,男生大概率会推辞。可谁知道对方一口答应:“好啊,那就一起。”
秦真看看阮晓雪,眼神里有些抱歉,她也猜不到又多了个人。阮晓雪眯着笑眼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四个人便一同去了书店。
进了书店,阮晓雪去找没看完的那本书,秦真也去了角落的书柜,想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看的绘本。史佳楠一开始还和男生一起,后面也分开去看小说了。
秦真正认真找着,突然后颈感受到一丝温热的气息,她缩了一下脖子,回身抬头就看到男生的脸,她有点被吓到,投去疑惑的眼神。男生低下身子小声说道:“你和史佳楠是亲戚啊。”
秦真看着眼前的男生,大大的眼睛很有神采,深深的眼窝和标准的双眼皮显得他更英气,再加上他利落的寸头和轮廓清晰的下颌线,就是很标准的升旗手的模样。秦真这么想着,然后回道:“她是我表姐。”
男生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叫郑翔,飞翔的翔,我刚才问了史佳楠,你叫秦真对吗?”
秦真应了句是,看着郑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你经常和史佳楠来这里吗?”郑翔继续问道,声音比刚才更小了些。
秦真对郑翔的感觉还不错,也不再戒备,回答他:“不不,今天是第一次,平时放学我们都是各走各的。”
郑翔说道:“这样啊……”他像是在想些什么,很快又对秦真说:“听说这家书店可以订英文杂志,现在才高一,时间还算宽裕,订一年看看也挺好的,你要去前台看看吗?”
秦真挺感兴趣的,就欣然同意和郑翔去了前台,店主姐姐拿了几本,让他们自己选订哪一种。郑翔个子高,为了方便和秦真说话,一直低头靠近秦真和她讨论。最后两人选定一种交给店主。
店主告诉他们最少要订半年,然后先交定金,如果不想订了要提前告诉她。秦真没有带够钱,打算明天再来。郑翔却直接交了两人份,并告诉秦真有时间再把钱给他就好。
秦真觉得没这个必要,他们才刚刚认识而已,况且自己明天来也是一样的。可又不想在收银台和他你来我往地拉扯,只好接受他的好意,约定明天把钱给他。郑翔这才满意地笑了。
隔了几个书架,史佳楠看着秦真和郑翔聊天,心里一阵嘀咕。史佳楠对郑翔是有好感的,郑翔高大帅气,又是班长,难免会有女生喜欢。
所以史佳楠刚才想推掉去书店约定,和郑翔去买绿植。可是现在秦真倒是和他聊得开心。这让史佳楠很是不爽。
她走到阮晓雪身边,点了点她的肩膀说:“哎,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回去吧。”
阮晓雪把头从书里抬起来,想了一下:“行吧,那就回去。”说着把书放回原位,拎起书包朝秦真两个人走去。
阮晓雪挑了一枚书签,结过账把书签递给秦真,笑着说:“喏,给你的。”
秦真有点惊喜:“这么好啊。”说着接过来。
阮晓雪开玩笑地逗她:“昨天给你苹果你不要,那就送你这个好啦。”
看阮晓雪眨着眼俏皮地笑,秦真也朝她皱了皱鼻子:“我很喜欢这个。”
郑翔和她们不是一个方向,在书店门口就分开了。史佳楠是个直脾气,开口问秦真:“你和郑翔是刚认识吗?”
秦真看向她。回答:“是啊,怎么了?”她不明白史佳楠的意思。
“我还以为你们很熟,你平时这么不爱说话的人和郑翔聊这么久,你们挺合得来啊。”史佳楠揪了一片路边的柳树叶子。
阮晓雪看看秦真,不好说什么,只尴尬地咧了一下嘴。秦真眨眼示意她也很无奈。
她听出了史佳楠的阴阳怪气,本来不想搭理,但是又怕她回去和姑姑添油加醋地描述,到时候爸妈又得打电话唠叨。只好回道:“也没有,才认识能有什么好聊的,是他提议订英语杂志,我们一起挑了一会儿,对了,我今天没带够钱,是他帮我垫付的,明天你帮我把钱转交给他吧。”
这话让史佳楠有些气顺了,把手里撕得只剩一个叶杆的叶子扔掉,说道;“行吧,倒也可以。”
回家后,史佳楠果然没和姑姑说这件事。吃过饭两个人就各自回房间写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