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遂闻声仰起头望向辛鲤，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嗯？”
会议室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走在最后面的总助小罗贴心地掩上门，室里室外被门板切割成两片天地。
辛鲤被贺时遂滚动的喉结恍了一下，单手撑住桌面，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贺时遂，晚饭，一起？”
话是这样说，辛鲤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贺时遂的眼睛。贺时遂生得健硕，但眼睫毛却又细又密，随着他呼吸的动作颤巍巍地上下小幅度晃动。
这个人也真是……不愧是她，眼光确实好得没处挑。辛鲤想。
贺时遂不太适应骤然拉近的距离，微微往后仰，错开了辛鲤几乎是直接喷在他鼻尖上的鼻息。刚才还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人，此刻气势都矮了几分：“小鲤，太近了……今天不行，我晚上……晚上还有事。”
辛鲤敏感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显然是藏了事由。但她也不好逼得太紧，便顺势站直了身子。
撑在桌子上的手回到衬衫领口，辛鲤慢条斯理地扣好松开的顶扣，语气不冷不热：“是吗？”
被她的清凌凌的目光注视着，贺时遂有些难耐地咽了咽口水。
纵使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对上辛鲤，还是不由自主地内疚。尤其是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那种蛰着心脏的不适就更深了几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辛鲤收回审视的目光，看上去对于贺时遂的隐瞒毫不在意，“这样的话，那就不耽误你接下来的行程了。”
两个人没做多余的交谈。
贺时遂先一步出门，辛鲤把他一直送到集团大楼的门口，看着他上了车，才转移了注意力，抓住一旁跟在她身边的小罗。
“五分钟，我要贺时遂今天晚上的全部行程。”辛鲤折回楼上的总裁办公室，头也不回地吩咐。
“是。”
五分钟后。
辛鲤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冰镇柠檬水。冰块与新鲜薄荷叶加在一起有些冻牙齿，而杯中的柠檬过于青涩，入口酸的要命。
手机屏幕如约亮起，总助小罗发来一张图片，黑白表格上详细列着时间和要做的具体事务。
这是贺时遂今日的行程表。
辛鲤丝毫没有窥探别人私人行程的愧疚，飞速扫过照片中的表格。
贺时遂的一天从早上5点开始，锻炼、早餐、早会、午餐、辛氏和谈……看到辛氏和谈的旁边用小字批注了自己的名字带一个问号，辛鲤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但下一秒，这笑意就凝固在嘴角。
18：00，音隐餐厅，相亲。
拿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攥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辛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叫嚣的情绪。
切换界面，打开通讯录，呼叫用户。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铃声响了两下，对方接通了辛鲤的电话。
没等那边开口，辛鲤就直接交代，“今晚八点，音隐餐厅，和我演一下相亲。”
“行行行，我的小祖宗。”那头的人拖长了声音，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辛鲤这样的情况了，熟能生巧，条件反射的答复中带来了一丝无奈。
听到满意的答复，辛鲤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总助小罗的新信息也同时发进来，头像一亮一亮的。
总助小罗：音隐餐厅68桌，已预定。
***
贺时遂习惯早到，结束了和辛氏集团的谈判，他驱车抵达音隐餐厅。
身上还是下午那身黑色西装，对于正常相亲来说过于隆重了些。不过对于应付这场由父辈牵头、几乎是商业联姻性质的相亲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细节。
在寻找桌子之前，贺时遂还是先去了洗手间，在镜子前郑重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
拉平因为坐车而产生的褶皱，扣好西装最上面的风纪扣，扶正衬衫的立领，贺时遂注视着镜子中倒映出的自己的仪表。
可以了。符合他一贯以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
出了卫生间，贺时遂快步走向餐桌。
59桌，61桌，63桌……
贺时遂在67桌前停下了脚步。
银制的立牌摆在圆桌的正中央，上面镂空钻刻着数字“67”。蕾丝边的米白桌布松散地下垂，白瓷餐具上浅粉色的餐布折成了一朵玫瑰。尚未点燃的香薰立在桌角，是漂亮的冷棕色。
像极了那个人眼睛的颜色。
想着，贺时遂的眸光有片刻的柔软。
他在桌前落座，解开锁屏的手机，在聊天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进入被他命名为相亲对象的聊天窗口。
贺时遂开了消息免打扰，一进入聊天窗口对方的消息就一条条蹦得飞快。
蓝莓饼干：贺先生，我已经在路上了。
蓝莓饼干：还有五分钟～
蓝莓饼干：贺先生，如果您先到的话，就先点菜吧。
……
对方似乎是对他很感兴趣，聊天的态度也颇为热络。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热情却无法调动起贺时遂丝毫的情绪波动。
就像新鲜出炉的麦芽糖，虽然很甜，但腻得发慌，还粘牙，因而显出几分不达目的不放弃的无赖气质。
看着蓝莓饼干还在坚持不懈给自己发消息，贺时遂轻戳几下软键盘，最终还是只回了一个“哦”字。
这场相亲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感到烦躁。
蓝莓饼干的微信名和她实际有些偏差，她远比看起来有少女心：深蓝色的风衣有点风尘仆仆的味道，面上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只是眼角的细纹流露出一点疲态。
根据相亲前交换的资料，贺时遂知道蓝莓饼干和他可以算是同龄人，她比他仅仅小了三岁。
一个比贺氏稍弱上一些、但在不同领域的中等世家掌舵人，家中的独女。
对于商业联姻而言，这样的对象确实很合适。
只是，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嘴巴一张一合，贺时遂的注意力却悄悄出逃，控制不住地想到另外一个女生，想到她含着戏谑笑意的冷棕色眼睛，挑逗而张扬。
哪怕知道这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蓝莓饼干的自我介绍被服务生送来的菜单打断，贺时遂的注意力得到短暂回笼，他把菜单推给对面的人：“我没什么忌口，按你喜欢的来点就好。”
对面的人安静了下来，但贺时遂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的如坐针毡。
他心里明白，这次相亲又要没有后文了。
随着年岁渐长，三十年关迈过，本来不急着催婚的家里也开始有所动作。他收到过好多相亲名单，开始是想着法子努力逃避，后来渐渐的试图麻木自己接受。
本来就是，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婚姻和其他资源一样，都是利益交换的筹码。他早该清楚并且接受了才是。
真正的情绪被他封存在心底，只是不经意间泄露出些许。
休眠已久的火山，它的火山口上枝叶繁茂、花团锦簇，而在熔岩通道之下，来自地核的岩浆却咕噜咕噜冒着泡，伺机摧毁表面的一派祥和。
不能细想，贺时遂暗中告诫自己。
他接过蓝莓饼干递来菜单，看过对方刻意留给他的点菜空间，迅速在菜单上勾了几个看上去比较家常的菜品，然后交给服务生上菜。
服务生离开后又变成了二人空间，蓝莓饼干自我介绍继续。
贺时遂耐心地听完蓝莓饼干絮絮叨叨一大堆自我介绍，直到对方主动问他，才开口介绍了一点自己的基本情况。
蓝莓饼干似乎对他的条件很满意，虽然贺时遂说的不多，但她主动地不断抛出问题，使得对话即使生硬还能继续下去。
“清炒时蔬。”
“糖醋里脊。”
服务生上菜打破了令人尴尬的对话，贺时遂在他离开之前，吩咐服务生送两碗米饭。
似乎找到了脱离僵局的借口，贺时遂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外扩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执着地期待一个身影的出现。
哪怕对方的明媚会让他的懦弱和逃避无所遁形。
“辛总。”
捕捉到熟悉的字眼，贺时遂的目光顺着那个声音望去。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撞色的卫衣上一个恶魔小熊的脸侧对着贺时遂这边。从贺时遂的位置看去，只能看到年轻男人的侧脸。朝气蓬勃的男人向远处挥手，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遮不住。
“来了。”
一个女生逐渐出现在贺时遂的视野里，公主头半披发，流海别上一枚铲形发夹，露出那双漂亮的冷棕色眼睛。
那双无数次挑衅地看向他的眼睛，现在却带着轻快地笑意看向别人。
“贺先生，贺先生？”
蓝莓饼干的疑问拉回了贺时遂的注意力，但也只是短暂的，他胡乱地应了一句，死死地盯着那对会合的男女。
辛鲤……
她身边的年轻男人是谁？她是在和别人谈恋爱吗？
贺时遂攥紧了玫瑰样子的餐巾，栩栩如生的玫瑰花被弄得松散开来，皱巴巴的餐巾攥在他手心。
“贺先生是看到熟悉的人了吗？”
注意到他明显的失态，蓝莓饼干小心翼翼地询问。
女声打断了贺时遂的思绪，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贺时遂=自卑 回避型人格 理性主义
请补药骂这个可怜的老男人[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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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