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的消息来得很突然。
我握着手机,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压抑的哭泣声,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
"小禾,你外婆她走得很安详。"母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后天出殡,你能回来吗?"
我盯着办公桌上新换的手机屏保,那是去年春节时和外婆的合影。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棉袄,皱纹里盛满笑意。我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她枯瘦的脸颊。
"我明天就回去。"
挂断电话后,我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三天前刚换了新屏幕,花了我半个月工资。
老家的空气依然带着记忆中的潮湿和柴火味。表弟一家早就到了,他五岁的儿子在院子里疯跑,看到我时怯生生地叫了声"姑姑",然后继续着他的追逐游戏。
"小禾回来啦?"舅妈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饿不饿?锅里还有饭。"
我摇摇头,把行李放在堂屋角落。外婆的黑白照片摆在供桌上,烛光在她脸上跳动,仿佛下一秒外婆就会对我眨眼睛。
我盯着照片出神,直到母亲拉我去给外婆上香。
"你外婆临走前一直念叨你。"母亲往火盆里扔着纸钱,"说你在城里太辛苦了。"
我跪在蒲团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香灰落在手背上,烫得我一哆嗦。
晚上在给手机充电时,表弟家那个熊孩子冲了进来,撞倒了我的手机。
钢化膜裂成了蛛网状,内屏也出现了几道彩色条纹。
"对不起姑姑!"小家伙躲在他妈妈身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舅妈连忙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明天让你表弟带你去镇上修..."
"不用了。"我勉强笑笑,"反正还能用。"
但心里那股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
守灵夜,我和母亲、舅妈睡在外婆生前的大床上。
老式雕花木床上挂着蚊帐,床下塞着几个装杂物的竹篮。我睡前特地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两个枕头中间,还确认了三遍。
"妈,外婆走的时候痛苦吗?"黑暗中我轻声问。
母亲翻了个身:"医生说像睡着了一样。"
我想起下午看到的遗容,外婆嘴角确实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半夜,一阵刺骨的寒意把我惊醒。我下意识去摸手机,却扑了个空。
"找什么呢?"母亲的声音带着睡意。
"我手机不见了。"我掀开被子,"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母亲坐起来抖了抖枕头和衣服:"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拿着妈妈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寂静的夜里,微弱的铃声从某个角落传来。循着声音,我看向舅妈那边。
"会不会掉那边去了?"我小声问。
舅妈迷迷糊糊地摇头:"我这儿没有..."
铃声还在继续响着,我趴到床沿,终于听清楚声音来自于床下的竹篮。
那个位置根本不可能,床上是厚重的被褥,手机唯有床头的位置才会掉下去,那也不可能掉床中间的篮子里。
我起身来到床边,拉出篮筐,手机来电显示的光照亮了周围一小圈区域。我盯着那团光,恍惚间看到外婆的脸在屏幕上闪过。
"找到了?"母亲探头过来,"怎么跑那去了..."
"可能是我睡着不小心碰掉的。"我干巴巴地说着,却连我自己也说服不了。
后半夜我一直睁眼到天亮,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当晨光透过窗棂时,我检查了相册,却发现多了一张从未见过的照片。
外婆年轻时站在一棵梨树下,身边是个穿中山装的陌生男人。
我从未听外婆提起过这个人。
葬礼结束后,我偷偷问母亲:"外婆年轻时...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母亲正在叠孝服的手顿住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
"老一辈的事谁知道呢。"母亲把孝服塞进柜子最底层,"快去收拾东西吧,你不是下午的车?"
母亲的眼神有些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我在心里记下这个异常,决定改签车票。
母亲正在厨房和舅妈准备“头七”的贡品,我改签好车票来到厨房告诉母亲公司临时给了我两天假。
"多住几天也好。"母亲背对着我说,声音闷闷的。
我靠在门框上,观察着母亲的背影,五十岁的母亲已经有了外婆当年的轮廓,尤其是低头时后颈凸起的那截脊椎,像一节老竹。
我突然想起手机里那张神秘照片,外婆年轻时的样子我从未见过,但照片里她微微侧头的角度,和母亲此刻一模一样。
"妈,咱家后院是不是有棵梨树?"我装作随口问道。
"早就枯了。"舅妈抢着回答着,"你外公走后第二年就死了。"
母亲转身拿酱油,我注意到她眼皮跳了跳。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一根针,轻轻戳破了我心里的疑惑气球。她们在隐瞒什么。
回到暂住的西厢房,我再次检查起那张照片。外婆穿着素色旗袍,站在开满白花的梨树下,身边的男人比她高半个头,中山装笔挺,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像普通朋友那么疏远,也不像夫妻那么亲密。男人的手虚扶在外婆背后,像是想触碰又不敢。
照片的相纸已经发黄但是边缘整齐,没有任何折痕或污渍,应该是精心收藏了几十年。
我的手机相册里之前从来没有过这张照片,它就这样凭空的出现了。
窗外传来小孩的嬉闹声。表弟家的熊孩子又在院子里疯跑,我下意识把手机往怀里藏了藏。
这时屏幕突然亮起来,相机竟然自己启动了。
"什么鬼..."我盯着自动对焦的画面,取景框里是空荡荡的房间,但当我转动手机时,墙角的老式衣柜在屏幕上呈现出奇怪的扭曲。
我鬼使神差地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后,相册里多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放大后,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衣柜镜子反射的角落里,隐约有个佝偻的人形轮廓,像是个半透明的老太太坐在一个虚幻的椅子上。
我颤抖着手指往下滑,找到那张外婆的老照片,照片上显示拍摄地时间竟然是三天前,在外婆去世的当晚,23:17分。
而那时,我的手机和我都还在遥远的城市里上班。
午饭时我故意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朝上。舅妈来添饭时,老照片正好显示在屏幕上。
"舅妈,你看这是不是咱家后院的梨树?"我故作轻松地问。
舅妈手中的瓷碗摔在了地上,碎成几瓣。舅妈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小禾!"母亲的声音尖利得不自然,"你从哪弄的这张照片?"
"手机里自带的啊。"我装傻,"可能是云相册自动同步的?"
两个中年妇女交换了一个我读不懂的眼神。舅妈弯腰捡碎片时,我听见她极轻地说了一句:"像,太像了..."
"像什么?"我追问。
"像你外婆年轻时候。"舅妈避开我的眼睛,"我去拿扫把。"
她们的反应太奇怪了。那张照片肯定不只是"外婆年轻时"那么简单。
饭后我溜达到后院,果然看见一棵枯死的梨树,树干粗壮,枝丫扭曲地刺向天空。我站在树下对照着手机里的照片,让我确定了就是这棵树。
"姑姑,你在看什么?"表弟家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腿边。
"看这棵老树。"我蹲下来和他平视,"你知道它什么时候死的吗?"
"太奶奶说它伤心死了。"孩子天真地回答,"因为没人陪它玩。"
我心头一跳:"哪个太奶奶说的?"
"就是那个..."他指向堂屋方向,那里挂着外婆的遗像,"昨天她还来我梦里,说要找东西..."
孩子还想说什么,被他妈妈一声厉喝叫走了。我站在原地,突然注意到梨树根部有块砖头松动了,周围的泥土像是最近被翻动过。
入夜后,我借口手机没电,早早回了房间。等整栋房子安静下来,我拿着从厨房顺来的手电,悄悄来到后院。
月光给枯树镀上一层银边,夜风吹过空洞的枝丫,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我蹲在树根处,轻易就拔出了那块松动的砖头。下面是个生锈的铁盒,大小正好能捧在手里。
铁盒上挂着一把小锁,但已经锈得不成样子。我用力一拽,锁扣就断了。掀开盖子的瞬间,一股陈年的霉味混着淡淡的樟脑香扑面而来。
盒子里是一叠泛黄的信纸,最上面放着一张被撕成两半又粘合的照片。
正是我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只是多了一道狰狞的裂痕,将外婆和那个男人分开。翻到背面,一行褪色的钢笔字写着:"与文翰摄于家宅"。
文翰。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记忆深处的某个抽屉。
小时候外婆哄我睡觉,曾经讲过"文先生"的故事。
一个戴着圆眼镜的教书先生,会背好多古诗,还教村里的孩子认字。当时我以为是她编的人物,现在想来...
我小心展开那些信纸。脆弱的纸张在手中发出轻微的脆响,像是叹息。第一封信的落款是"文翰":
"淑贞吾爱:
见字如面。今晨别后,梨花落满肩头,竟不忍拂去。家父已应允你我婚事,只待下月聘礼..."
淑贞是外婆的名字。我颤抖着翻看其他信件,拼凑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悲剧。
自由恋爱的两人遭到家族的反对,外婆被迫嫁给外公,文翰被调往外地任教。最后一封信只有寥寥数语:
"此生已矣,唯愿来世。那株梨树,就当是我陪着你吧。"
信纸上有明显的水渍,不知是雨是泪。我捧着这些跨越半个多世纪的思念,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外婆总爱坐在梨树下发呆。
铁盒最底层还有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粗硬微卷,明显是男性的,还有一枚铜制的纽扣,背面刻着"W.H."。
阁楼传来一声清晰的"吱呀",像是有人踩上了老旧的木板。我猛地抬头,看见二楼那扇多年不用的木窗不知何时开了条缝,一道影子飞快掠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外婆?"我下意识喊出声,随即觉得自己荒谬至极。
但下一秒,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相册里又多了一张新照片。
这是一张阁楼窗户的特写照,照片时间显示是刚刚拍摄的。而我的手机一直都是锁屏放在兜里。
我抱着铁盒冲向屋内,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阁楼门上的锁已经坏了,轻轻一推就开了。
角落里堆着破旧的家具和箱笼,正中央摆着一把藤椅,上面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中山装。
走近了才发现,衣服上放着一个小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外婆工整的字迹:
"文翰走后第三年,我学会了用恨代替思念。今天志强(外公的名字)又打我了,因为我在洗衣服时发呆,把他的衬衫搓破了。我不哭,我把眼泪都留给梦里..."
阁楼突然冷得出奇,我打了个喷嚏,再抬头时,藤椅凹陷下去了,像是有人坐在那里。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如果外婆和那个文翰都没能放下,那么他们的灵魂会不会...
"小禾?"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在上面吗?"
我慌忙把笔记本塞进口袋,将中山装放回原处:"在、在找旧相册!"
"大半夜的找什么相册?"母亲出现在楼梯口,"你手里拿的什么?"
"一个旧盒子。"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试探,"在后院梨树下找到的。"
母亲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慢慢走上最后几级台阶,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铁盒上时,整个人晃了晃,不得不扶住墙壁。
"妈?你没事吧?"
母亲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我,落在藤椅上的中山装上,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妈...我对不起您..."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烫。掏出来一看,相机又自动打开了,取景框里,藤椅上的中山装旁边,隐约浮现出一个透明的人形轮廓,正伸出手抚摸着母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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