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数竞老师据说是临川一中花重金从北师大聘请的特级教师。
徐雾把教材和草稿本不轻不重搁在翟佳鑫前排的座位上，右手揣进兜里掏出一支白色的笔摆在上面。
门口传来一阵清促澄亮的声响，“特级教师”踩着双细高跟踏进金属门槛。
“卧槽，不是说北师大特级教师吗？怎么是孙兆燕？！”未细看其颜先审其气质，徐雾确信，就是孙兆燕。
侥幸的是，教室内足够喧哗，卡着上课铃进门的孙兆燕直接去了讲桌开电脑放教案，没听到徐雾的“不文明发言”。
临川一中讲究塑造德智文明校风，徐雾之前没少因为喊“卧槽”这种词被教务处主任孙兆燕逮着进行思想教育。
“有没有一种可能，孙兆燕就是你口中的，北师大，特级教师......”翟佳鑫小心翼翼地伏在前排的徐雾耳边，轻声说道，接着又补充，“天后发过论坛帖。”
“临川小天后”这个ID在临川一中校园论坛里可谓是闻名遐迩。论资历，她是老临中人了，一路从小学念到高中；论活跃，能保持新消息推送，还不时在各大帖子下眼熟这个ID；最重要的是，有需要还能给八卦的网友附上拓展解惑的，整个一中论坛除了她还真的很难找出第二者。
当然，天后人气高其实还有一点主观因素在的。临川一中作为老牌重点高校，是明令禁止私藏手机不上交的，虽说确实还有不少人坚持，但被抓的代价是失去手机整一学期，像天后这么嚣张的还真是不多见。
后面甚至发展成有人在她的帖子下面打卡。“问问天后今天手机被抓了吗？”“天后怎么还不发帖，手机被抓了吗？”
回复是“很遗憾，并没有。”“没大事，还活着。”
更离谱的是，甚至有人把她的帖子玩成了许愿池。“天后保佑刚子眼盲三年别抓我”“血求刚子早日还我手机”，都是玄学。
“她不是教务主任吗？这么闲？还来教竞赛。”
孙兆燕随意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后方座位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个同学身上。
“哟，徐雾，老朋友了。”孙兆燕伸长教棍敲了敲黑板左上方写的题。
感受到周围聚集过来的目光，徐雾后脊一凉，些许僵硬地抬头，抬手指着自己道：“我？”
隔壁过道的宋安然实在看不下去这人呆愣着了，开口提醒他：“别看了，就是你，徐雾。”
好人做到底，宋安然猜他八成连孙兆燕喊他干嘛都不知道。
“你现在需要上去把孙兆燕指的那道题解出来，不然就得去讲台边站着。”
徐雾一脸煞气地回头，发现某位“狼狈为奸”的共犯正钻在桌底下。
“共犯”翟佳鑫还声音不大地嚷嚷：“孙兆燕新学期难道就专挑帅的找吗？这世道啊，真是——惨绝人寰！ "
“我看你，长得，也不差。”徐雾恶狠狠唬他，"噌"地起身，走向讲台。
“那不了哥，我要是上去写不出来不得滚边上去站个二三十分钟什么的。”
翟佳鑫贼里贼气从桌下面直起身来，目光定留在右手边摊开着的草稿本上几秒。
黄白的护眼书页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几行推导公式，字迹的主人正笔直地站在黑板前拿着粉笔板书。
黑板另一侧，徐雾正摆着张臭脸，潦草地写着的过程，从远处看，字是歪斜的。
徐雾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在于，他自诩理科方面天资过人，傲气得很，脑子里带着思路构思一下就算是完了。让他老老实实写过程不亚于过年在家招呼七大姑八大姨。
先被喊上去做题的同学已经写了大半，比正巧被孙兆燕抓住讲小话的徐雾“体面”不止一点。
旁边的少年排满半页黑板工工整整地收尾。站在讲台边的孙兆燕点了点头，便让他回座去了。
再看徐雾，孙兆燕愣是停了几秒，不自觉地眯眼向前凑近了几步。
完工了的徐雾在结尾潇洒地划了个下划线示意结果，转头对老师礼貌地笑了笑。
带着少年气的笑容的确很招人喜欢，尤其徐雾长得还好看的情况下。前提是，背后的字没有飘起来。
到底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师了。孙兆燕还是耐心地看完徐雾的解题过程，并附上一个鲜艳骚气的粉色√。
“好，看黑板上的两位同学已经解完了，那大部分同学应该也......”完成了
抬眼看清讲台下面埋头苦算的“大部分同学”，孙兆燕硬是把最后三个字咽了回去。
徐雾把那剩余半支粉笔投掷进粉笔盒，潇洒地拍了拍双手粘上的粉笔灰。
卸笔一身轻，回去坐着喽。
徐雾一坐回位置上，翟佳鑫就拿笔的末端戳了戳他前面的徐雾，把头低着侧了一点，靠向徐雾耳边，拿手挡着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哥们，你还是人吗......你这得多懒才挑挑拣拣出来这么点过程。”
翟佳鑫写完自己那份步骤后就盖上笔看黑板上两位哥的大作去了，发现徐雾的那份除了开头和结尾答案，步骤少得可怜。
“骂得很脏，就该让你主动请缨上去替我。”徐雾唇没动，微微侧头，用腹语发声和翟佳鑫说。
“那不了，我为人低调，这种好事还是兄弟你来。”翟佳鑫伏在桌上，笑着拍了拍徐雾的肩膀。
徐雾扯开的嘴角混上故作严肃的语气：“再聊天，不用等下节课，过会孙兆燕就能让你上黑板，让我去罚站。”
看下面坐着的同学大多数放下了笔，孙兆燕开始讲题。
“一班的同学还真是没让我失望，两位同学做得都很好。那我们来简单梳理右边同学的步骤，写得很标准，考试的话是可以拿全分的......”
洛宸羽规规矩矩地写了标准解题过程，如果看他的草稿的话，可以明显看出前期步骤是比纸上写得细了许多。
看着双侧黑板，对比之下，徐雾倒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知道孙兆燕要求贼多，他还特意多添了几个步骤。
看着自己的杰作，徐雾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那个粉色的“√”很是认可。
“左边这位同学的是直接用了技巧，这道题我知道这位同学是懂了的。但是，”孙兆燕停顿了一下，拿着教棍敲了敲黑板，“考试是按步骤给分，没有关键的得分步骤，算错就是拿个答案分。”
唉，没想到还是存在代沟啊，做对不就行了吗。
此时徐雾不禁开始有些同情孙兆燕了，一看就是受尽了数学的压迫，古板不知变通，惨。
孙兆燕还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劝诫学生迷途知返：“我们数学也是有卷面分的，字迹不工整的情况下，改卷老师是可以酌情扣分……”
徐雾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听孙兆燕念经。偶然一撇，被黑板右边的板书硬控了几秒，很秀气的字。
数竞下课，铃一响，比底下那群学生还积极，孙兆燕完美卡点下课，先出了门。
“我可真是谢谢徐少爷，开学第一天就成功让我重温了一遍每届数学老师必备的鸡汤魔咒。”宋安然每次要怼徐雾就喊他少爷。
徐雾随口就应下：“不客气！安然姐要是喜欢，我一定争取多制造些机会。”
翟佳鑫看着两个人唇枪舌战，很默契地没有插话。自打他们初二认识，就没见他俩哪次见面消停过。
宋安然倏然勾上了徐雾肩膀，拉低凑上去低语：“喂，说正事。真就选文了？是不是看上文科班哪个姑娘了。"
徐雾撇了撇嘴，甩开对方搭着的胳膊说：“关你什么事？！”
宋安然双手环抱在胸前，挂着一副“不用说，姐都懂”的笑脸，上下打量徐雾。
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的徐雾一点就炸：“看什么看！宋安然你今天吃干燥剂了这么兴奋。”
暑假过后第一次看徐雾吃瘪，宋安然很是得意地捧起书：“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侧过头笑盈盈地对着翟佳鑫说道：“帮我带个书，我上个厕所去。”作势就把抱在臂弯的书递上。
翟佳鑫稳稳接住：“得嘞。”
同时准备出门的还有刚做完课后题目的洛宸羽。
这人像是带有种与生俱来的疏离，直至教室里的人都走差不多了才起身，在喧闹的尾声中离开。
和没看到站他一米距离内的徐雾和翟佳鑫一样，就着离宋安然差几步的距离，径直出了门。
“洛宸羽。”翟佳鑫忽然想起事来，喊住他，“课前陈刚找你，让你第三节课前空了去一趟。”
“知道了，谢谢。”少年的声音响起，很淡。
“洛宸羽？”这名字貌似有点熟悉。
翟佳鑫以为徐雾是不认识，给他解释道，“我们这届的风云人物。”
“好像你不知道也正常，他高一下学期过半才来正式报道。几个月时间直接杀上年级第一，文理科全科霸榜，天选学神。”
那这样确实说得通了，他高一下学期开始就被父母拉去国外，美其名曰复查，结果被强制扣留到了快学期末了才回来。
又正巧想选文科，疯狂补课背书为了上文一的日子里还真没关注过这位传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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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一中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开学第一节自习课视为班课。
本质上就是为了让新班主任树立威信，强调班级规矩，顺便把选班委这件事给做了。
徐雾无比庆幸自己进的是尖子生班，几乎每届老师都多少带点美化滤镜看这些“好学生”，包括校长也是。
进重点班最直接的好处就是，管的松，惩戒轻。
虽然徐雾并不觉得这种带有成绩歧视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小学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还是经常惹事的那类。狐朋狗友在出事无法幸免后就逐渐疏离他，连老师也从来不会正眼瞧他。
十一岁出国前的徐雾还没遇见翟佳鑫他们。
随着走廊上课铃打响，班主任秦薇薇开始了公式化的作业：“OK各位，开始吧。”
“作业就不检查了，我相信你们这群水货高二换老师就决定放飞自我了，答案下课课代表操作一下。有问题自己找任课老师解决。”
“开学就给我踏实学，别进了一班就以为平步青云半只脚踏进名牌大学了。你们什么德行，校长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
果然，不愧是陈刚带出来的班主任，这话术精髓算是学了个十成九。
中间过程徐雾就没怎么注意了，就是什么天道酬勤的鸡汤。他没打算在文科课上有什么大作为。随便弄个中等成绩混就得了，反正有人早就规划好了他要走的每一条路。
“最后一点，周四开学测。老规矩，流水考，自行复习。”
秦薇薇不明意味地扫了眼撑着脑袋拿左手乱涂乱画的徐雾，特意加了句：“考不好是要被校长拉去谈话的，认真对待这次考试。”
流水考，临川一中一直有的考试规矩，平行班前五名和重点班后五名换班。什么为了激发学生积极性啊，给后进生一些机会啊之类的。
“哦对了，还有一点，禁止外卖进校园！别被抓了给我找事。”
徐雾心里暗暗道：不被抓不就行了。
下课后议论声不断。
“一中故意的吧！就十五天的寒假还指望我们在家好好学。”
“注意你的措辞，准确讲是十四天。”
“凭什么这届新高一不用上暑假班？学校有点心眼全往我们这届身上使了。”
“教育局查得严呗，本来我们的暑假班是不让办的，结果学校硬是交罚款顶下来。”
“想开点，好歹你是过了七夕节才开学的。”
“那还不是因为七夕是周日，不对，我单身过什么七夕？”
......
“啊啊啊开学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幸亏学了文科，选理科那群人估计比咱们还慌。”
“我感觉我现在跟没上过学一样，脑子是空的......”
“按照以往一中的考法，我们的数学多半是数列加导数，这是要砸的节奏啊。”
徐雾心里默算了一下，周四考，那就还有三天。
“也差不多。”
就算知道开学测的重要性，徐雾还是满身懒散劲儿。尽管他是真的不想听建华唠叨。
临川一中现任校长，王建华，由于太过“亲民”，学生私底下都直呼他大名。
干燥剂：生石灰干燥剂遇水会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文中是开玩笑的表述，干燥剂不可食用！
某天灵光一闪，干燥剂这个灵感莫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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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名字是临川一中。
“临中”是临川一中的简称，包括：临川一中附属小学 临川一中（初高中）
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中”就是特指高中部，从附属小学一路读上来的学生江湖俗称“临中人”。
城市与学校均为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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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正式到《徐雾翻车指南》，有些车开着开着就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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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数竞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