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梨跪坐在碎石冰渣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青禾染血的衣角。
远处传来炽焰夔牛低沉的呜咽,混杂着残垣断壁坍塌的轰鸣,在晨光中织成一曲悲壮的挽歌。
她缓缓起身,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
方才被宗主的锁链拖拽,此刻皮肉翻卷,血迹在冰面上蜿蜒成暗红的溪流。
"姑娘!"
暗卫阿青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废墟深处传来。
宋梨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少年浑身浴血,正吃力地搀扶着断刀。
玄影的佩剑深深插在冰地里,他半跪在剑柄旁,苍白的手指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染血的绷带被气浪撕开,露出狰狞的伤口。
炽焰夔牛踏着满地狼藉奔来。
庞大的身躯在宋梨面前急刹,带起的热浪融化了她睫毛上的冰霜。
它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背,火焰般的眼睛里倒映着满地疮痍。
宋梨伸手抚摸它滚烫的鳞片,触感依旧如初见时那般粗粝,却让她眼眶发烫。
"先救人。"
宋梨弯腰拾起沾满血污的木杖。
杖头的裂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强撑着走向玄影,膝盖重重磕在冰面上。
玄影勉强睁开眼睛,唇色乌青如染墨。
"别...别用灵气..."
话音未落便被剧烈咳嗽打断,指缝间渗出的血沫落在宋梨手背,却是刺骨的寒。
暗卫们在废墟中清理出一块空地,用断裂的冰棱搭起简易担架。
宋梨从衣襟内袋掏出最后半瓶草药膏。
那是铃音村的最后存货,此刻瓶身布满裂痕,褐色药膏混着冰晶。
她颤抖着将药膏敷在断刀胸口的伤口。
看着暗紫色的淤痕渐渐消退,才转身为玄影运功疗伤。
《九转天衍诀》在经脉中流转,每运转一周天都如万蚁噬心。
宋梨咬着牙将灵气注入玄影体内,瞥见他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忽然想起在铃音村那个风雪夜,他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脱下斗篷裹住自己。
汗水混着血水滴落在玄影衣襟,她却固执地维持着施法姿势,直到眼前炸开成片金星。
当最后一名暗卫的伤口包扎完毕,日头已升至中天。
宋梨倚着炽焰夔牛坐下,望着寒渊堡的废墟出神。
曾经巍峨的冰墙如今只剩半截残垣。
裂缝中渗出的黑水正在阳光下蒸腾,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
断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来半块硬如石块的干粮。
"吃点东西。"
干粮硌得牙龈生疼,宋梨却咀嚼得格外认真。
摸向怀中的玉佩,冰凉的玉石贴着心口,却暖不回失去至亲的寒意。
"接下来怎么办?"
玄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倚着断刀勉强站立,目光坚定如昔。
宋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山峦间隐约可见几缕炊烟。
那是铃音村的方向。
她握紧木杖,杖头的雾隐宗符文在阳光下微微发烫。
"回家。"
返程的路途比来时更加艰难。
重伤的暗卫被安置在炽焰夔牛背上,宋梨和玄影轮流为他们输送灵气。
断刀手持长剑走在队伍最前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寒渊堡虽已覆灭,但苍冥宗的残余势力仍在暗处蛰伏。
第七日黄昏,当铃音村的铜铃在风雪中响起时,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流民们举着火把涌来。
老妪颤抖着抚摸宋梨结痂的伤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药田里的紫苏在寒风中摇曳,"青禾圃"的木牌虽被积雪覆盖,却依旧挺立如初。
宋梨跪在药田边,将青禾的匕首轻轻埋下,看着雪花渐渐覆盖刀柄上的血渍。
当夜,宋梨独自坐在祠堂。
月光透过破窗洒在新绘制的舆图上,她用炭笔在北方区域狠狠画了个叉,笔尖刺破绢布。
玄影送来一碗姜汤,蒸汽模糊了他脸上的疲惫。
"雾隐宗的旧址在东海之滨,那里灵气充沛,适合重建宗门。"
宋梨接过姜汤,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
她望着祠堂梁上悬挂的铜铃。
"我们先修缮铃音村。"
她将姜汤放在舆图旁,墨色在热气中晕染。
"开春后,去东海。"
铜铃突然发出清响,惊飞了梁间的夜枭。
宋梨转头望去,月光下,铃影摇曳,仿佛故人的微笑。
而在千里之外的幽冥渊深处,一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魔石碎片正在黑暗中缓缓转动。
丝丝缕缕的魔气顺着岩缝蔓延,在石壁上勾勒出诡异的符文。
一阵阴风吹过,符文亮起猩红光芒,隐约传来低沉的笑声。
"雾隐宗...我们的故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