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小故事◆
龙戬是在艺术节的时候才真正知道高一一班那位女生的名字。
身为学生会干部，他比别人先拿到节目排表。几乎是第一时间，他的眼睛就在十几个节目中一眼锁定了高一一班要出演的节目——
5、高一（1）班：歌曲《当你》
演出者：李月迎，刘芒
…别的不说，“刘芒”这个名字起得也真是…这人的父母怎么想的？
夜凌云凑过来看了一眼，隔了好几秒才找到高一一班的标识。他眯起眼睛，一只手搭在龙戬肩上，嘴里认真地咀嚼着一班演出者之一的名字：“李、月、迎？刘、芒？”
“嘶，我一个都不认识啊…不过后面这名字什么意思？这人的父母怎么想的？”他仔细看了几眼节目排表，拍了拍龙戬的肩，第六次问出了那个龙戬每次都会拒绝的问题：“…要不我找人打听打听学妹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她是李月迎或者刘芒呢…当然，我觉得她名字不叫刘芒。”
“不用了。”不出所料，龙戬第六次拒绝了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针对你。”
“我当然知道你很谨慎，只是我不理解而已。”夜凌云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可能是因为我没喜欢过别人吧。”
龙戬垂下眸，大海一样的蓝色眼眸里倒映着节目排表的白色影子，长长的睫毛随之轻轻向下扫，依然遮掩不住澄澈的双目里有像群星一般闪耀的莹莹微光。
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感叹，如果这双眼睛是蓝宝石的话，那一定价值连城。
龙戬本人却并不知晓那么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节目排表上“李月迎”这三个字，蓦地有些熟悉。
这样不明所以的念头来去匆匆，龙戬思考了一会，并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
“龙戬，你饿吗？”夜凌云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五十元钞票，“要不要去小卖铺狩猎一下？我饿了。”
“我陪你吧。”龙戬收起手中的表格，不假思索道。
万里无云，今夜的月光好像格外明亮。
圆润饱满的满月高悬于空，被一圈雪白的柔光模糊了边界，点点星光缀在周围，看上去格外温柔。
“好久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夜空了。”龙戬感叹。
“啊，是啊。”夜凌云也瞥了一眼晚上的月亮，说，“这些年的光污染越来越严重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悠扬却刺耳的上课铃如约而至，两位少年的步伐条件反射性地加快，与楼道间骤然响起的脚步声与篮球落地声叠成一团，难舍难分。
“啊，龙戬，老夜，你们要去哪？”
“小卖铺。”
“帮忙带根肠呗，给你五毛跑腿费。”
寻常的一天，薄薄的月光轻洒在飘起的校服外套上，风勾勒出少年们初具成人轮廓的身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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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迎化着精致的妆容，独自一人站在露天后台。她涂了粉红色唇釉的唇微微抿着，由外穿过层层人群而入内的寒风时不时拂过她瘦削的身躯，吹起了胸前米白色的蝴蝶结缎带，还有下身奶蓝色的蓬蓬裙裙摆。
她因为上课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接受唱歌惩罚时被班主任抓包，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共犯刘芒同学合作，在艺术节上演出。
刘芒此时还在化妆，火麟飞和胖墩没有学生会职位，进不来后台。一时间，在后台的李月迎除了自己谁都不认识。
好紧张。
她颇有些神经质地反复揉捏着手腕上套了上面缀着与裙子同色蝴蝶结的蕾丝手袖，牙关在微微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她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过歌。她不清楚自己的音量被话筒放大后会不会显得音色很奇怪，或是今天的妆容会不会被头顶一盏盏打光灯照得半点不剩，还是说会不会突然跑调，又亦或是出些什么舞台事故…一切都有可能，一切她都担心。
赶在她的蕾丝手袖要被扯坏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瓶矿泉水出现在她眼前。
李月迎朝手的主人看去。
一双蓝色的眼睛蓦地出现在视野里，李月迎微微一怔。
眼皮上的褶皱分明而深刻，有些深的蓝色睫毛长却不翘，好像一块用了上好的丝线织成的帘子，其下是一双深邃又清澈的漂亮眼睛，眼底的暗流汹涌澎湃，李月迎却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
龙戬干咳了一声，眼珠随之一颤，让李月迎恍惚间甚至以为就有一滴水要从他的眼里飞溅出来：“咳，每个演出的人都会发一瓶水，我看你好像没有的样子…”
闻言，的确有些口干舌燥的李月迎半信半疑地接过矿泉水，温热的触感瞬间贴上了李月迎的手掌。
——少年手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瓶身上，不知道他究竟捏着这瓶水捏了多久。
“谢谢。”她还是选择先道谢。出于警惕，她没有直接大喇喇地拧开瓶盖开始喝。
少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回了句“不客气”便酷酷地转身离去。李月迎望着他挺拔好看的背影，觉得这一头蓝毛甚是眼熟。
应该没什么事吧，不会有人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学校给人投毒。而且她现在确实很渴。
李月迎又思虑了片刻，顺便环顾四周，观察周围同学的手上有没有水。最终，对同校学生的信任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恶魔小人。
甘甜冰凉的矿泉水一股股涌入口中，顺着喉咙往下流动。冰凉的液体接连略过和暖的口腔内壁，倒是很好地缓和了些她现在焦虑的心情。
少许甜嫩的粉色粘在瓶口，李月迎抿了抿唇中和唇色。化好妆的刘芒提着裙摆疾步走来，毫无形象地挥舞手臂大喊着：“老李！我在这儿呢，快到我们了！gogogo！”
“来了。”李月迎搓了搓手臂，本就白皙的肤色被皎洁的月光衬得愈发细腻光滑。
在穿着蓝色精致小皮鞋的脚踏在软软的红地毯上，话筒被递到手中的那一刻，李月迎明显能感觉到大众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她和刘芒身上。
空中皎洁的月亮依然沉默，底下喧嚣浮躁的人群与它之间好像有一堵天然的屏障。李月迎最后捏了把腿边自然垂落的裙子，竟是无缘无故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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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凌云强势地霸占了绝佳观赏地的两个座位，面对姗姗来迟的龙戬，他看戏似的颇有兴趣地朝台上打扮得漂亮可爱的两位学妹一指：“喏，你美梦成真咯。没想到她真的要演出。”
龙戬身侧自然垂落的手无意识性地收紧了几下，手心处塑料特有的质感早已消失殆尽，但他还是对那隔着一层塑料都能感知到的冰凉温度记忆犹新。
“猜猜她是李月迎还是刘芒？”
几乎没有犹豫，龙戬张口即答：“李月迎。”
夜凌云问：“为什么？”
“因为她胸牌上的名字就是李月迎。”龙戬移开落在兄弟脸上的目光，转向台上熟悉的人，“我看到了。刚刚去…给她送水，她披着校服外套看到的。”
夜凌云一愣，又问了一遍龙戬干了什么。得到相同的答案后，他慈父般地拍了拍龙戬的背，脸上一贯保持的莫测的笑意这时竟多了几分欣慰与慈爱：“可以可以，你很厉害很勇敢。我还以为你上厕所去了，结果竟然是去送水。”
音乐的前奏踩在夜凌云的尾音上响起。龙戬感觉到耳畔的嘈杂声明显降低了几个度，于是身旁不知道哪个女同学兴奋的气音就格外清晰：“我看看…这首真的是《当你》诶！唱林俊杰的歌，真是有品味。”
十五的月亮高悬在天际，台上的李月迎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龙戬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中心完全离不开她。
“如果有一天我回到从前，回到最原始的我，你是否会觉得我不错。”
聚光灯下，穿着白蓝相间的精致裙子的少女循着节奏开口，刻意控制过的音色纯净甜美，尽管她是初次上台，难掩语气里的紧张，但这份精心打扮过的外在也还是吸引了不少耳目。
龙戬嗫嚅几下，最终还是没出声。
——其实，我会知道你的名字，不是因为看到你的胸牌。
寻常的夜晚，月光眷顾着他心中最不寻常的人。好像是在走到她面前的那一刻，他就笃定了眼前人的姓名。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他也没想到，小时候被按着背诵的古诗词，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刻从脑子里跳出来，但这的确就是他看到李月迎时的第一想法。
——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般，李月迎的一举一动都似万年漫长，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说话的，用什么部位发声的，是不是用平常的音色跟她说话，他只记得李月迎在灯光下扑闪扑闪的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的阴影在颤动，以及对方稍稍露出来的一节雪白的手腕。
“如果有一天我离你遥远，不能再与你相约，你是否会发觉我已经说再见。”
两道不同的女声先后在偌大的操场上传扬开，夜凌云听得眉眼弯弯，兴致盎然地想跟龙戬说几句话，一转头却看到对方满脸如痴如醉的模样。
不像是能以人言交流的状态。
夜凌云：“……”
他悻悻然地转了回去，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恋爱脑。
龙戬现在确实已经屏蔽了大部分外在环境。
夜凌云在干什么他不知道，旁边的女生在说什么悄悄话他也听不见。一时间，他耳边与眼前唯一明晰的只剩下李月迎——
“当你的眼睛眯着笑，”
“当你喝可乐当你吵，”
“我想对你好，你从来不知道，”
“想你想你也能成为嗜好——”
她细软的发丝是如何随着微风飘起，墨色瞳孔是如何流转颤动，泛着红润的唇部是如何跟着歌词行进而控制好张闭动作，下巴是什么弧度，拿着话筒的手又是怎样曲起…龙戬想久久地看着她，又在看到李月迎由于寒冷而微微发颤的腿时，由衷地想把自己变成一堆篝火或者一件厚外套，让她不要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夜里受冻。
…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夜凌云却已经失去了观看的兴趣。
他总算深深感到了恋爱的可怕，并在左顾右盼发现没有老师之后果断掏出手机，给龙戬的侧脸拍了张照片。
他满意地看着相册里那张帅气但异常呆板的脸，决定事后一定要和篮球队的大家一起分享一下。
歌曲已经渐进尾声，李月迎眉眼带笑——这次的演出很顺利，她预想过的一切失误都没有出现，台下的大家也很热情。
她望向台下的同学们，认为这一幕可能会永远地保存在她的人生相册里。
秋天的夜，热闹的人群与成功的演出，她从没想过她会一连经历这些，但现下她确实穿着漂亮的裙子、化着好看的妆，在尽情地发挥、肆意享受舞台。
“我想对你说，”
“却害怕都说错。”
“——好喜欢你，知不知道——”
刘芒与她一同为这首情歌落下句号，少女们还略显青涩的声音就像春来大地时土地上冒出的第一缕新绿，总是让人感到无限的生命与希望。
一曲毕，台下掌声如雷。
龙戬缓过神，这才注意到夜凌云一脸“你到底还要看多久”的嫌弃表情。
“早恋真是可怕，”他摇摇头，“你要去找她合照吗？感觉按这个形势下去，会有很多人找她拍照。”
“不了。”龙戬起身，在看到台上的李月迎投来的视线时，眼神又触电一般地往回闪，“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现在不是机会吗？这多好的机会啊，又不突兀，天时地利人和的。”夜凌云真的不懂。
乌云飘飘悠悠，有几片遮住了少许月光。凉风掠过，连带着龙戬的声音都透着股冷意。
“但是，现在去的话，她会不会转头就忘了我？”龙戬看向夜凌云，眼里的情绪讳莫如深，“……我不想她太快忘记我，忘记我跟她有过一张照片。”
“而且她演出完应该很累了，刚刚演出时腿都在抖，现在多喝点热水穿件厚外套才好，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夜凌云：“……”
夜凌云：“啧啧啧。”
“你原来这么体贴入微的吗？…那好吧，既然你希望你对她来说是特别存在的话，那下次就下次。”
龙戬被他戳中了小心思，耳根子瞬间腾升起一抹红晕，赶在他思考怎么反驳之前，身后幽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诶，那不是龙戬喜欢的小学妹吗？”
风影手里拿着从小卖铺买来的烤肠，在她旁边的风耀手中还拎着一个女士手提包。
她眯起眼睛，发现台上有一个同样熟悉的身影捧着一束花奔向小学妹。
“嚯，”她一拍掌，香肠差点从手里掉出去，“那不是高一年段远近闻名的女同章柠初吗？听说喜欢一个叫李月迎的同班同学很久了…我的妈呀，小学妹是叫什么名字？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龙戬眼睛蓦地瞪大，一时间忘记自己还要跟夜凌云狡辩这回事：“你刚刚说了什么？”
夜凌云回头一瞅，发现真的是个女生在给李月迎送花，后者貌似还很激动的样子，连鞠了好几个躬。
那位陌生的“小章学妹”有一头浓密柔顺的棕红色长发，看不清脸，四肢纤细修长。乍一看过去，倒是个气质极佳的美人。
“风影，肠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他睨了龙戬好几眼，示意风影赶紧找补，“人家可能关系好呢，不一定是同性恋吧？不信谣，不传谣啊。”
几十米开外，章柠初的指尖紧张地搅着校服下摆，一张精致到挑不出毛病的脸此时此刻浅笑着看向李月迎：“你喜欢就好，我挑了好久的。”
李月迎捧着一大束花，面颊微红，心情看上去很好：“谢谢，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买花给我…”
与此同时，一阵冷风吹过，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觉有人在说我们小话？
——
24.10.13首更：
素菜头点的番外0v0
为了防止误会，我解释一下，章柠初是《冰山美人》的主角，她只是小李头毒唯而已，不是姛。章章cp是夜凌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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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番外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