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升任由一名队员将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起来,动作牵扯到胸口,剧痛如烧红的烙铁,但他面无表情,仿佛那具残破的躯壳已不属于自己。
他的视线越过狼藉的实验室,越过那些闪烁着最后电火花的破碎仪器,最终如同一颗生了根的铁钉,死死钉在了那抹覆盖着孙剑军遗体的,鲜红战旗上。
世界的一切声音与色彩,仿佛都被那抹红色吸了进去,只剩下死寂的灰白。
“许哥,您的伤……”身旁的队员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许平升缓缓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清点所有牺牲的兄弟。”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收敛遗体,我们……撤。”
队员们不敢多言,压抑的沉默笼罩了整个空间,只有收敛袋拉链的“嘶啦”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
粘稠腥臭的污泥,已经没过了张武的膝盖,每一步,都像是被无数只水鬼的臂膀死死拖拽。
那条被怪物利爪撕开的伤腿,早已麻木,只剩下冰冷的、被污水浸泡的刺痛。
他的脑海里,赵工被怪物海洋淹没前那绝望而疯狂的眼神,如同梦魇,反复烙印。
活下去。
这个念头,是支撑他灵魂的唯一一根支柱。
“轰——隆——隆——”
毫无征兆的,一声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闷巨响,让整个管道结构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头顶厚重的混凝土天花板,如同被巨锤敲击的饼干,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
石块与灰尘,如下雨般簌簌剥落,砸进脚下的肉糜污泥中,溅起阵阵恶臭。
母体的死亡,并非终结。
而是这座庞大生化巢穴,奏响的,毁灭序曲!
整个体育馆,正在从地基开始,自我解体,活埋所有的一切!
实验室中,那股恐怖的震颤,让天花板上悬挂的机械臂剧烈摇晃,一盏照明灯“砰”然炸裂,碎玻璃四溅!
一名队员脚下不稳,险些摔倒,他骇然地望着头顶那道越裂越大的恐怖缝隙,嘶声大喊:“队长!整栋楼……整栋楼要塌了!”
许平升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终于被这股来自死亡的催促,重新点燃了一丝凶悍的火苗!
他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队员,身体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猛然一晃,胸口的绷带瞬间被猩红浸透。
“所有人!”
许平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那声音撕裂了压抑的空气,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上车!!”
“我们必须在它把我们压成肉饼前出去!”
......
时间,在地底深处,已然失去了意义。
那地动山摇的巨响,并非简单的崩塌,而是整座巢穴的死亡哀鸣,是大地收回这片污秽血肉的最后通牒。
脚下的地面如垂死巨兽般剧烈抽搐,张武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抛起。
头顶,那曾坚不可摧的混凝土结构,此刻如同被神明捏碎的饼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一块磨盘大小的混凝土巨块,挣脱了钢筋的束缚,裹挟着死亡的呼啸,轰然砸落!
张武只来得及扭转半个身子,那股毁灭性的力量便狠狠撞在他的后背。
“噗——!”
那不是痛,那是身体被瞬间粉碎的错觉,是灵魂被强行从躯壳中撕离的空白。
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狂喷而出,将他眼前的世界染成一片绝望的猩红。
意识如断线的风筝,飘向无尽的黑暗深渊。
赵工决绝的背影,兄弟们最后的嘶吼,在他脑海中化作一场无声的、残酷的默片。
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缕光,一缕圣洁到不似凡间的,纤细的白昼之光,穿透层层尘埃与绝望,刺入了他的眼帘!
那道光,来自头顶一道新生的裂缝。
它像一根神圣的指针,为他指明了生的方向。
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即将熄灭的灵魂中轰然炸响!
……
“吼——!!!”
一声不像引擎,更像一头史前凶兽苏醒时的咆哮,撕裂了体育馆上空弥漫的死寂!
那台被许平升小队改装到面目全非的大运重卡,如同一颗挣脱炮膛的,漆黑的炮弹,从体育馆那被炸得稀烂的主通道中,野蛮地冲撞而出!
阻挡在前的废墟、混凝土块、腐烂的怪物尸骸,在它那加装了撞角的车头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碾压,被撕碎,被轰然撞飞!
钢铁巨兽冲破了黑暗的囚笼,重返那布满尘埃与血腥味的,末世的阳光之下。
就在这一刻,许平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满是裂纹的防弹玻璃,精准捕捉到了一个从地下维修口,挣扎着向上攀爬的身影。
那个人影,浑身裹满了凝固的血污与腐烂的肉糜,狼狈得像一头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许平升的心脏,骤然一缩!
张武!
“是他!”一名队员失声惊呼。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暴怒,瞬间冲垮了许平升的理智!
他一把推开身旁的机枪手,那粗暴的动作,让他胸前刚刚缝合的伤口,再次彻底崩裂!
“滚开!”
许平升的咆哮声,沙哑而狰狞!
剧痛如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神经,却只让他眼中的杀意愈发沸腾!
他用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死死攥住车载重机枪的蝶形扳机,冰冷的钢铁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真实。
几只被噪音吸引而来的残存怪物,正迈着蹒跚的步伐,扑向精疲力尽的张武。
许平升的瞳孔,缩成了一个危险的针尖。
“杂碎……给我死!!!”
伴随着他野兽般的怒吼,那尊杀戮的凶器,奏响了死亡的战歌!
哒哒哒哒哒——!!!
重机枪的咆哮,如同一阵钢铁的风暴,瞬间笼罩了那片区域!
子弹形成的金属洪流,将那几只怪物瞬间打成了漫天飞溅的,腥臭的血肉碎块!
“靠过去!快!”
许平升对驾驶员嘶吼。
驾驶员猛地一打方向盘,沉重的卡车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破碎的水泥地上,完成了一个堪称炫技的甩尾漂移!
巨大的车身,带着一股狂风,稳稳停在张武身边。
车门被一脚踹开!
一只青筋毕露,沾满血污的强有力的大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张武的胳膊,将他硬生生从地狱的边缘,拽了上来!
被拉进车厢的瞬间,张武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那混杂了硝烟与机油味的空气。
他抬起头,看到了同样浑身浴血的许平升。
许平升的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伤口触目惊心,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随即,张武的视线越过他,落向了车厢后方。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具遗体,身上,覆盖着一面被鲜血浸透,变得暗红的战旗。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两支在死亡线上挣扎归来的小队,仅存的幸存者们,目光在逼仄的车厢内交汇。
所有的悲恸,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牺牲,都融化在了这片沉重的,无需言语的死寂之中。
战争还未结束。
只是,他们背负着更多兄弟的亡魂,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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