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断仆缘
听到唐桢竟然要辞退她们，二人这下真的慌了。
佛母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棠家发的工资那可是真的不得了！
陈妈立即看向棠宁，满脸惊慌失措：“大小姐，您看她……您快管一管二小姐啊！不能由着她任性！”
见棠宁没有说话，她怕自己一个人分量不够，又赶紧扯了扯身边的妇人：“说话呀！”
对方也跟着附和：“大小姐，二小姐刚才的话实在是太伤人了。我们当初也是跟着棠大将军棠夫人一起经历过磨难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二小姐意外落水昏迷不醒，我和陈妈想尽了办法帮她，甚至连佛母都请动了。可二小姐刚一醒来就对我们、对佛母口出恶言冷嘲热讽的，确实叫忠仆寒心！”
妇人看了眼陈妈，后者立即抹着眼尾，一副受尽屈辱的模样。
“难道二小姐忘了陈妈的儿子正在重病，还等着她每个月的工资救命吗！如今二小姐竟然还要辞退我们？怕不是水鬼还上着身呢！就该让佛母来给二小姐好好驱一驱！”
中年妇人越说越是疾言厉色，最后甚至都变成了指着唐桢的鼻尖嘶吼！这是她平日里与他人争执常用的招数，稳准狠快，一套组合拳打蒙对方，叫对方哑口无言。
尤其是针对那种涉世未深，又脸皮薄的小姑娘，这一招屡试不爽。
可今天……中年妇人看着唐桢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心中犯了嘀咕。她总觉得……二小姐有哪里不一样了。
再也不是任由她和陈妈搓揉的小姑娘了。
陈妈却没有她观察的如此细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下风，依旧底气十足开口：“大小姐，我斗胆说一句，我也是看着两位小姐长大的，也算是家里的半个长辈。若是大小姐今日不能为我二人主持公道，任由我们受辱，那这工作，不做也罢！”
“我儿子重病是需要钱，但这钱我不能跪着拿！”
“好。”
棠宁捋捋凌乱头发，妆容依旧狼狈，气势却已然回归棠家大小姐本该有的样子：“既然陈妈如此有骨气，现在就去找管家把这个月工资结了，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了。”
棠宁轻飘飘一句话，将两人钉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在唐桢的轻笑声中回过神来：“大、大小姐……”
“别叫我大小姐，担不起。”棠宁声音冷漠，“两位在大黑佛母面前跪着恳求都没求来家人痊愈，却要在我棠家站着赚钱，还想当我和真真的‘半个长辈’？我棠家是什么很下贱的东西吗？”
“若不是今日亲眼看到，我都不知道你们竟这样看轻真真。当着我的面都敢指着她的鼻子大呼小叫，我和母亲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两位‘长辈’要怎么在我棠家当家做主呢！”
她手一挥：“滚出去。”
咬牙切齿说完这些，棠宁双手扶住唐桢肩膀，将她揽向自己怀中，带着哭腔：“真真，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的怀抱颤抖而温暖，唐桢在原本的世界修行千年，早已忘记什么亲情友情，如今再次突然品尝，除了不适应之外，又不免带着点怀念。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往棠宁怀里靠了靠。
明明是很简单的亲昵动作，却像是点燃了棠宁的什么情绪，唐桢明显感觉到她抱紧自己的手臂更加有力，抽噎也越发急促。
……有这么缺爱吗？
她不过就像是看到路边可怜的小野猫，略微动了恻隐之心，俯身摸了摸猫头，这只小猫就奋不顾身地拼命往她怀里钻。
唐桢轻轻拍着棠宁后背，安抚她，在棠宁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锐利扫向病房内另外两人。
陈妈两人脸色阴沉，眼神可以算的上是怨毒。
唐桢勾勾唇角：“还不走吗？站在这里很碍眼哎。”
中年妇人扯了下陈妈衣袖，后者却冷笑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高贵小姐了！不过就是个私生女罢了，嘚瑟什么呀！”
“你别拉我！”事已至此，陈妈干脆破罐子破摔，甩开拉扯自己的妇人，声音尖锐刺耳，“我们是穷，但我们可干不出来棠家的龌龊事！”
“一个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还有一个放在过去就要被浸猪笼的不检点女人，摆什么大小姐的谱……啊啊啊啊！”
陈妈恶毒的话语才刚说了一半，就疼痛地捂着胳膊尖叫出声！
棠宁被她气得胸口起伏——陈妈怎么敢！陈妈怎么能这样做！
棠宁棠真明面是姐妹，实则是母女这件事在上层圈子里并非秘密，平日里也有不少人用此事阴阳怪气她们，但至少那些人会保持虚伪的表面和平，做人留一线。
在听到陈妈粗俗又尖锐的咒骂时，除了愤怒，棠宁心中更多的是害怕！
伤疤被如此恶毒地揭开，真真会怎么想？会厌恶她这个母亲吗？会羞愤到想要和她断绝关系吗？！
她正欲上前阻止陈妈继续羞辱，却看到她竟然捂着胳膊杀猪般嚎叫起来！
棠宁：“？？？”
对方如此癫狂，她也不敢靠近，任由陈妈哭喊着冲向护士站。
她只是隐约从陈妈捂住手臂的缝隙中看到银针一闪。
棠宁一怔，猛地回头，发现女儿的输液管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末端针头已然不见。
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她，棠宁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真真，是你？”
“嗯。听不惯她的犬吠。吵。”
“可是你的手……我去喊护士。”
“不用，小事。”唐桢扯了张输液贴粘住伤口。
唐桢知道对方肯定有很多疑问，但她天生性子淡，不想过多解释，便一拉床单，借口自己精神不济，想要继续休息。
果然，她刚一拉好被单，就明显看到棠宁做出一个欲言又止的动作，站在原地脸上尽显尴尬。
唐桢心中偷笑。
她这个便宜母亲还怪可爱的。明明长着一张成熟又风情的脸，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显熟|女魅力，内在性格却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
“那我……”唐桢噙着笑看棠宁手足无措地找理由，最后她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烟壳皱巴巴的，似乎是在等待自己清醒的时间里攥了很久：“我去抽根烟。”
“还回来吗？”
“什么？”棠宁发懵。
精明美人偶尔露出傻乎乎的茫然样简直过分有趣。
唐桢单手托着下巴：“抽完烟还回来照顾我吗？妈。我饿了。”
这一次，棠宁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
风情在她身上退了又聚，聚了又散，最终回归一个母亲最纯真的质朴：“我一定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