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允脾气向来是不怎么好的，也无甚耐心。
“伊清欢，有话快说，没事的话就回你的房间去。”齐允声音一寸一寸冷下来。
“脾气这么差，下次我要告诉那位元小姐，让她看看在她面前一直温柔好性的仪王画皮之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她小声嘟囔，到底还是不敢过于放肆。
伊清欢清清嗓子，正色道：“我来只是想告诉殿下，去给那些饥民送饭食这个动作可以暂停了，那位元小姐已经替我们做成了。”
“那是她做的，与你何干？与我何干？”
见齐允还要折腾她，找事给她做，她大咧咧将手一摆：“得了吧，齐允。好歹我们也是从小就认识了，我还能不知道你？”
“还‘与你何干？’”，她学着他故作冷淡的语气：“喜欢人家这么长时间，我不信你会放手，就算那位元小姐最后还是猜不透你的意图，你难道就会就此罢休？”
听到伊清欢冷嘲热讽一般的话，齐允也不恼，相反，他心情很好一样赞同了她的话“是啊。”齐允点点头。
“所以那更是她做的，不是为我，你知道了吗？少打那些歪念头。”
“你要是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齐允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伊清欢双手举过头：“那是自然，殿下，您下次能别用那种眼神瞧我了么，看得怪瘆人的。”
齐允没在理她，伊清欢也懒得在赖在这里自讨没趣，看齐允的冷脸，晃晃悠悠出了仪王府，难得今日无事，她将手抱在脑后，去哪里转转呢？
这已不是白若初第一次踏足此地了。
“真是每次来元小姐的话本馆都有不一样的感受。”白若初笑看着走向她的元启儿。
“白小姐，你今日来何事？”
白若初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记得我曾说过我是元小姐忠实的书迷，可昨日瞧着了元小姐的画才发现元小姐不仅满腹经纶，才高八斗，连作画的天分技艺也是非同凡响。”
元启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幅画严格来说并不完全出自她的手笔。
好在，白若初并没有真的纠结于画的问题，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弯眉：“元小姐的书馆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元启儿：难不成你白大小姐今日来就是想和我唠闲话的？
她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白若初紧接着问道：“元小姐，你昨日的那幅画可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下画出来的，我很好奇元小姐的想法。”
总不能说是她进了一次贫民区偶然生出的兴趣之作吧，元启儿反问：“那白小姐认为呢，我也很好奇白小姐的看法。”
白若初峨眉微蹙，状若苦恼地思考良久，开口：“我猜，元小姐是不是看到了一些让人心情不愉快的东西？”
“譬如？”
“譬如，濒临死亡的人。”白若初笑起来嘴角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温和地说出这并不温和的话。
元启儿点点头：“不愧是白小姐，猜的大差不差，我偶然碰见一群食不果腹的人，心有所感画下来罢了，只不过可能过于隐晦。”
“元小姐看起来是总去那些地方，所以画出此作，”白若初发出邀请：“要不要下次元小姐来我们白府坐一坐？”
这个邀请令元启儿有些骇然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与白若初的关系发展到了这么亲密的地步。这个白小姐这么好相处，这么不见外？
她张唇刚想要说些什么，有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
“呀，白姐姐，好巧呀！”
这个声音元启儿并不熟悉，但隐隐约约总觉得记忆深处是留有这么一个印象的。
元启儿知道自己的记忆不算差，所以她可以断电这个声音的主人她未曾当面交谈过，应该是哪次偶然听闻放在了心上吧。
这个女子身材娇小，一身鹅黄色的衣裳更衬得她清丽亮眼。
啊，想起来了。结合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欢脱声线，她大概是那日在仪王府喊齐允的小姑娘吧。
白若初在这里看见她有些意外：“呀，是清欢妹妹，怎么今日到这里来了？”
伊清欢环住白若初的腰，撒娇一般地晃了晃，言语里尽显亲昵：“白姐姐，你好久不来找我，人家想你了自然就来找你了。”
哇塞，这个白若初怎么和哪家的女子关系都这么好，元启儿看到眼前这一幕，已经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默不作声后退几步给想给她们两表演的空间。
伊清欢目光在元启儿身上流转一番，继续娇滴滴道：“白姐姐，她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怪不得你近日来不找我，原来是和别的女子好上了。”
她撅起嘴蹬脚，复而又将目光停在元启儿身上，笑出来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元启儿正好借着她的话，介绍了自己：“这位清欢妹妹，我叫元启儿，是这家话本馆的老板，也是你口中，”元启儿微顿了一下，然后接道：“这位白姐姐的熟人。”
白若初笑着补充：“不只是‘熟人’，我是元小姐忠实的粉丝。”
“我方才还想邀请元小姐哪日去我们白府坐坐，正巧你来了，被你打断了，不过我看刚才的样子，元小姐是不愿赏脸了？”她带着点惯常的，人畜无害的柔软腔调，让元启儿处在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里。
伊清欢恍然大悟，点点头，眼笑成了月牙状：“白姐姐，与其邀请元姐姐去你们府里坐一坐，不如我们今晚一同去绣花楼可好？说不定我们还能叫上沐云一同来玩。”
这话在元启儿落到元启儿耳朵里有点像是替她解围的意思了，她也急于把白若初的问题含糊过去，于是只能点头赞同：“那要看白小姐方不方便了。依我看，这位清欢妹妹的提议很好，正好我们和沫云也聚一聚，就是不得知知沫云来不来得了。”
白若初也不急在这一时，她也笑了：“既然元小姐都这样说了，那我怎么都要抽出时间，沫云的话我若亲自去请她，她也应当会来。”
“只不过，”白若初话锋一转：“清欢妹妹，你还没有和元小姐介绍一下自己呢？”
元启儿抬眼，望向那位看上去可爱娇憨的少女，她也很想听听这个伊清欢到底是什么身份，和齐允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与白若初与李沫云也如此熟悉，自己却在那之前从未见过她。
听到这话，伊清欢也不着急，她略显狡黠地眨眨眼：“哎呀，本来人家还想在今天去绣花楼的时候告诉清楚的呢，那我在这里就卖个关子，元姐姐若是想知道，今晚一定要来绣花楼找我。”
凭这语感元启儿断定：这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也对，能和齐允聊到一块的，哪有心不黑的。
她无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让人心累的命运哀叹几秒，然后道：“我自然一定是会去的，那就期待那时清欢妹妹能告诉我些什么吧。”
伊清欢这次来撩拨舒服了，她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今晚就在绣花楼二楼厢房恭候元姐姐和白姐姐了，哦，对了，白姐姐别忘了把沐云也叫来，若我没记错，她是出嫁了吧，好久没见，我也很想她呢。”
说完这些，她松开了环住白若初腰的手，背在身后弯腰：“那我就先走啦，对啦！白姐姐不是说要请元小姐去你们白府上坐坐吗，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啦。”
元启儿：谢谢您临走前还想着提出来这事。
白若初却倒也没有再提让元启儿去她那里坐坐的话，她随着伊清欢的离开起身笑着和元启儿告别：“那么更多的话我们今晚去绣花楼再说，元小姐，我们晚上见。”
等到二人已走离话本馆很远，秋棠才靠过来，小小声：“小姐，那个白小姐我倒是认识，这个她身旁那个和你讲话的那个很可爱的小姐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你身边见过，你们怎么这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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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元启儿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哎，我是何德何能惹上这么一群大小姐，你小姐我只想安安心心写个话本度日，结果，哎。”
她摇着头，按着秋棠的肩膀：“今晚不知我何时才能被放回来，你们就不要等我了，早些睡。”
秋棠本还想刨根问个清楚，听着元启儿这个苦大仇深，壮士断腕一样豪情的语气，被唬得一楞一愣的，眨巴着一张迷蒙的杏眼，发出了几个不明意义的语气词：“啊，啊……哦哦，好的，小姐。”
伊清欢在街上信步闲逛，嘴里哼着小调，心情很好地想：这位元小姐今晚要是看到神秘嘉宾还能维持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嘛？
绣花楼。
元启儿好久不来了，以至于她再看到这挂着三个大字的牌子有些陌生。
这是她第一次以自己本人的身份来到这里，元启儿吐出一口气，算了，逃也是逃不过的，进去吧。
伊清欢早就在厢房外张望，她倚靠在栏杆上，看到一楼的元启儿眼睛一亮。
“元姐姐。”伊清欢几乎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元启儿的身前。
元启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好她只是微张了眼，面上不显露半分，回了她一个礼貌的笑：“伊小姐，我还在找你，你就来了。”
伊清欢略有些不爽地嘟起嘴：切，没劲，还以为能把她吓到呢。
她抓住元启儿的手腕：“元姐姐叫我伊妹妹就好，干嘛这么生疏，我来领你上去。白姐姐和沫云已经在上面等着你了。”
伊清欢笑得见牙不见眼：“元姐姐来得最迟，最后要自罚三杯，不然可就说不过去了。”
这个话说得太阴险狡诈，元启儿直觉感到不对劲，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拖上了二楼。
“启儿，好久不见你了！”李沫云看到她很是开心，等不及似的起身走至她面前。
元启儿也没不好意思，就大大方方地给她看：“沫云，过得怎么样，看你这样子，应当不错吧。”
李沫云红了脸，元启儿诧异，怎么李沫云婚后竟换了一个风格？这个莫名其妙的红脸是什么意思？在元启儿的印象里，之前的李大小姐可只有和别人吵架时才会被急红了脸。
“还……还好吧，谅他也是不敢欺负我的……”
李沫云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这个模糊态度让元启儿更好奇了，白若出饮一口茶，笑道：“沫云妹妹和宋微正甜蜜呢，也不知今日我去府上讲了多少话，好的赖的都说尽了，某人才被她的好夫君放出来。”
李沫云此刻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但白若初视若无睹，继续弯着眼爆料：“哎呀呀，今日我去，也不知是谁一直黏在我们沐云妹妹身上，我和她讲个话也在一旁守着，寸步不离地，就仿佛是我会说些什么坏话一样。”
“就连沫云咳嗽一声，某人都要……”李沫云已经羞耻到彻底听不下去了，她虽然平时也没什么优雅风度，但现在她毫无形象地双手并用，想捂住白若初那张滔滔不绝的嘴。
“白若初！”她急得直接尖声叫出了本名。
伊清欢看热闹不嫌事大，将已经失控的李沫云拉开，饶有兴趣：“白姐姐，接着说，我还没听够呢。”
白若初衣角微脏，很矜持，老神在在地又浅抿一口杯子：“哎呀，某人急得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唔……唔唔……”李沫云的嘴被死死捂住，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伊清欢还觉不够，捧着白若初的话不让她落地：“然后呢，然后呢！白姐姐你就没吊我胃口了，快点一口气全说了，沐云我看着她呢，绝对不会再扑上来！”
也不知伊清欢娇小的一个人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把高她半个头的李沫云压制得动弹不得，向元启儿投去求助的目光。
白若初这番话实在勾人得很，元启儿嗽了一声，移开眼，假装看不懂李沫云的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