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奔驰赶往渡口途中,顾衡问李潇:“你是怎么知晓她有梦魇之症的?”
他从来不知她有这样的症状,前世他们同床共枕数月,她分明也没有梦魇过一次,除了睡相不雅,爱踢人外,人是很乖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潇没法帮幽篁和顾钧隐瞒了,只能实话实说:“她打小就有这个症状,好像是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以前怀策在洛阳时,夜晚经常在外间守着她。”
顾钧夜间也守着她。顾衡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这又是他不曾知道的秘密了。
他瞅了李潇一眼,惠孝十年,当时顾钧十二岁,幽篁十岁,他们于洛阳定下婚约后,李潇曾赶赴洛阳接顾钧回雍州,所以他的话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为何带着银针,又如何知晓银针扎手足井穴可以缓解症状?”
“怀策北上时叮嘱我的,他说幽篁许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让我留意着,假如她犯病了,便用这个法子来治。”
北风刀子一样往人脸上刮,顾恒烦躁起来,她住在顾府能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他连祖母都告诫过,不会给她半点脸色,能受什么刺激!
他忽又想起幽篁入府第一日宴会上的事情来,原来是怕他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来。
怎么可能呢?顾衡一时心绪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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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头部队已全部渡过黄河,天亮之前当能整肃完毕,顾衡李潇二人着人在坐骑蹄子上裹好厚厚一层加棉的布后,率领后发的最后一波部曲,踏着河面坚实的冰层,往安邑方向进发。
三军汇合整肃后,由李潇承担先锋军队长,带着一队人马前去叫阵,只是曹玉龟缩在城中不出。
自古说师出要有名,如此也方便两军互遣使者商量到底是战是和。曹玉的军师李炳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派出两波使者求和,都被顾衡斩于辕门外,这是必战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安邑城内哀声一片,曹玉却十分兴奋,事实上打从探子带回雍州陈兵黄河边的消息后,他便跃跃欲试,想要同那个传说中俊美无匹却杀人如麻的雍州侯较量一番了。
他要开城门迎敌,却连被手下大将劝了,连为何会被雍州侯亲帅部曲攻城的原因都没弄清楚,不能轻易出兵,应当派人往邺城求援。
仗还没开打,他被迫当缩头乌龟也便罢了,怎的各个料定了他会输。
曹玉自认熟读兵书,当年在洛阳城,比相貌是略输他顾钧两分,比念书却是不遑多让的。
如今这几年也跟着父亲曹安在沙场上历练过,腿脚功夫也不错,当郡守的这几年,文治武功样样不差,安邑上下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无论官民无敢不从,哪里比不上那雍州侯了。
如今兵临城下,他既不能出城杀个痛快,又无法静心享乐,几日里过的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心里更加郁忿,苦于没有发泄的口子,无奈之下,他站上城头冲着城外怒骂起来,即骂顾衡师出无名,又骂军师等人灭自己威风。
三日后,顾衡身跨高驷骏马,于阵前亲自领人叫阵,仰头瞧见有人在城头手舞足蹈地呈癫狂状,旁边将士却唯唯诺诺,便已猜出几分他的身份。
顾衡看人一向很准,前世非但跟曹玉交过手,打过安邑,还将曹安的老巢邺城杀得血流成河,对付他这种冲动的毛头小子,办法多的是,最奏效的莫过于激将法了。
三日熬鹰,已将曹玉熬得心浮气躁,今日只需稍加撩拨,不怕他不上钩。
取下马鞍上的银弓,顾衡取雕翎箭,弯弓拉满,箭矢破空,射上城头旗杆,旗杆应声而折,吓得曹玉一个倒仰,差点直挺挺摔倒。
接着顾衡命叫阵小将冲着城楼大喊:“曹玉小儿,龟缩不出,先当龟儿,再做龟孙。”
非常恶劣上不得台面的骂人字词,虽似稚子之言,但对曹玉很有效。他因旗杆被人射倒,自己也吓得差点英名不保,便觉受辱,再听叫喊之词,登时气躁脸红。
此招见效奇快,他立刻骂骂咧咧地叫人开门:“他娘的,开城门,老子砍了他!”
把人引出城,顾衡并未亲自出手,麾下任鄙、李潇接连出列,先杀了曹玉的左右副手。
曹玉便坐不住了,不是逃回城里,而是双眼一瞪,抓过画戟,张嘴嚷着要与顾衡对阵拆招。
他挥着画戟往顾衡跟前冲,似这等只有蛮力而无脑子的人,顾衡溜了他几圈后,一枪挑中了他的心窝,人滚下马去。
便是落了马,受了重伤,曹玉嘴里仍旧骂个不停,半点不肯服输。看那意思,要是能站起来,还要上马与顾衡一战。
顾衡冷哼了一句“跳梁小丑”,正要补枪杀了曹玉,忽听一阵马蹄破风之声掠来,一剑客挡下顾衡一枪。
正是这个空档,立时有大将提水桶一样将曹玉搭在自己马背上,一拍马臀,往城里撤去。
曹兵在连接两名大将惨死之时,已军心不稳,不过因为曹玉平日治军狠辣,麾下助威声虽渐弱,倒不至于大乱,眼下一瞧主帅重伤,大将更往城内逃,哪里还有力战的心,纷纷狂风一样争抢着往回跑,也有一些往别的方向跑的,那边是真正的逃兵了。
几个军官刚开始还做做样子,且战且退,后头眼看雍州军手起刀落杀人如麻,己方军心大乱,便弃甲拽兵比士兵跑的还快。
一时之间,雍州军如入无人之地,嘴上喊着“杀”,根本杀不到几个人。
顾衡与剑客几个回合下来,那剑客的坐骑被顾衡刺伤,嘶鸣一声倒地,剑客一阵风一样掠下马来。
亏他手疾眼快,翻身越上冲到他跟前的一名骑兵马背上,将人撞下马,两腿夹了马腹便跑,倒不是往城内跑,而是往荒野里去了。
这人来的奇,走的也怪,没有半分纠缠的意思,顾衡遣两名精于跟踪定位的斥候去追,他还得打完剩下的仗。
这一仗打得很顺利,连攻城战都省了,曹玉部曲躲回城内,都是各顾各的,三军大乱,无人断后。
城上指挥使在曹玉进城后,忙下命令关城门,结果往城内退的士兵如卸了闸的洪水一般倒灌,再想关闸已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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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战都不用,这大概是顾衡有史以来打得最顺利的一仗了,敌方逃兵互相踩踏而亡的都快赶得上死于雍州军之手的了,往日哪场战争,不是杀得刀刃都卷起来了才算完。
安邑城就这样被顾衡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美中不足的是,曹玉逃了。
他被军师携残余衷心麾下,拼死突破一处包围薄弱地带,向东逃窜。任鄙带人追踪几百里地,围攻数次,几乎将曹玉残兵杀尽,但最终还是因没有对方熟悉地形,被他溜进了曲沃城。
顾衡虽派了斥候跟踪那人,他仍是不安,总觉得那剑客出现的诡异,且瞧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杀气腾腾的,似有私仇。
两个时辰后,斥候来报,人跟丢了。
从斥候手里逃掉的会是什么人呢?顾衡心里盘算了一圈,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想,他立刻找来李潇,着他主持战后事务,一个人飞马往彭衙方向而去。
黄河冰面上,白茫茫一片,安歇了一天的北风又忙碌起来,呼啸着吹得人心都不稳了。
鸡蛋黄一样的夕阳亮堂堂地照在马蹄下的冰面上,也照在顾衡坚毅瘦削的脸庞上,也照在他杀伐之气尚未消散的眼眸里。
暖黄色的光,化不去他眸色里的寒。他想,他担忧她,怜悯她,重来一世,她的倔强许会让路更难走。
勒马黄河畔,映着坠入西山的落日极目远眺,慌神间突觉视线尽头一个黑色的点子一闪而逝,顾衡的心神顿时从天边归位。
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洞察力,让他断定方才的黑点是那名剑客,这下他的感受就更不好了,只觉他是冲着幽篁而去的。
他飞驰到驿舍,最后一线日光随着他开启门扇的时候,拥挤着跌落屋内,翻腾一圈后,渐渐消散。
顾衡松了口气,幽篁正安静地坐在案几前,执笔抄写道经。他想,也许是近日神思疲乏的缘故,才疑神疑鬼,好没道理地对一个藏头露尾的剑客不安起来。
算不上抄写,灵文真经是她自幼时起一直在写的,早烂熟于心了,便是在四合灰暗的光线里,笔触依旧流畅。
他进屋,只见案上、地上,都是写满经文的纸张,幽篁极聚精会神,头都没抬。
盔甲上有淡淡的血腥气,顾衡回到自己屋舍,换上一件月白色宽袖袍服,回到幽篁处。
日头彻底落山,光线昏昏,该掌灯了。
呼一声,顾衡点燃了案几上的蜡烛,两个人的影子在烛光跳跃下忽长忽短。
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幽篁这才抬头看他:“安邑打下来了?”
“是。”顾衡点头,却没说曹玉被剑客救脱之事。
他捡起一页纸,只见笔迹隽秀,收笔处却尽显潇洒落拓。顾衡抬眼对上幽篁飘来的目光,果然是字如其人,看上去柔弱乖巧,实则倔强又爱逞强。
“十天后,讨伐阳翟,你先回栎阳。”
烛火哔啵,幽篁凑近他,眸色淡淡,她轻轻地道:“顾侯忘啦,我与顾家再无瓜葛,去不得栎阳,要回也只能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