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国,雨夜。
这座城市一年四季都在下雨,雨伞日常充当拐杖。宋雪信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雨,以为航班会延误,结果没有。
穿过候机厅,来到室外的水泥地,宋雪信旁边的一个淑女撑起了伞,伞柄却直直戳到了前面白胡子男的屁股。
那白胡子男当即飙了句脏话。
“Holyshit!”
(见鬼!)
他怒气冲冲地扭头,想再骂几句,转头却略过淑女瞧见宋雪信的脸——
电石火花间一切旋然崩塌,白胡子男半天才从震惊中回神,矫揉造作地咳嗽了几声。
扭捏地翘了个兰花指后,他一步三回头地向宋雪信递了一张画了爱心的香水名片。
淑女尴尬地道歉,目光在宋雪信和白胡子男之间来回逡巡。
宋雪信无奈接过名片,跟着拥攘的人群走上了登机梯,然后将名片放入椅背的清洁袋。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本架飞机由y国L城飞往z国海城,预计空中飞行时间为十一小时二十一分……本次航班全面禁烟,飞行途中请勿吸烟。”
宋雪信漫不经心地听着,这几天他几乎是连轴转,加起来的睡眠时间都不到八小时,几乎是一阖眼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距离下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宋雪信戴上耳机,听了会音乐。
他在y国待了整整四年,这次回国,是为了见他的父亲最后一面。
他和他的父亲,关系不能用好不好来算,而得用熟不熟来算。
从小到大,他和他父亲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留下的印象也算不上多好,因此这次回国,倒也算不上多感伤。
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个私生子,又或许是因为他本就人情淡薄,他和他家人的关系都算不上太好。
比如他和他的母亲,他们虽然至少算是相熟,但彼此心里都清楚,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或许比不上大街上随便走过的一个陌生人。
在宋雪信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管家就按着他的头,让他喊眼前的女人妈妈。
宋雪信这么做了,得到的却是一个反感的表情。他还记得那一天,她过了很久才挤出一个笑容,对他说:“不用这么着急的。”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宋雪信都不知道该叫她妈妈还是阿姨。
对于这位漂亮而优雅的女士,小时候的宋雪信一直是有点讨好的态度在的,也许是因为渴望母爱是人的本能,但他鲜少得到她的爱。
小时候的宋雪信其实并不理解为什么哥哥们能那么轻易赢得母亲的爱,而自己不行。
直到他从哥哥们口中得知,管家是骗他的,他其实并不是父亲和母亲亲生的孩子,他是父亲和一个不知名女人生下的杂种。
至于他和他的兄长,他们的关系就更糟糕了。
宋家一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宋明性格张扬不羁,作为次子的宋唐,性格反而内敛稳重。不过他们有一点倒是如出一辙的相似,那就是恶劣。
水杯里的鼻涕虫,课间被剪碎的衣服,课桌里刻着的杂种,他们小时候就很爱捉弄宋雪信,长大后为了颜面才不再那么公开地针对他,勉强与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宋雪信小时候讨厌过他们,但经年累月,这些恨意已经被他刻意稀释得几乎于无。
他本就人情淡薄,忘掉过去不算难事,即使这算是背叛了小时候的自己。
宋明宋唐玩得很脏,他们没什么道德,势力也广,难道要维持这滔天的恨意,与宋明宋唐斗个你死我活,然后死无葬身之地,或是在监狱度过余生吗?
宋雪信小的时候就见过孤儿院里倾碾的孩子,以及孤儿院外晒得黝黑的翻找垃圾的老人。
在国外,他也见过一些年纪轻轻就因吮吸毒|品而死的瘾君子,和枪声过后就再也不见的人。
与之相比,他显然是幸运的。尽管没有什么非活着不可的理由,但他依旧珍惜他的生命。
“旅客朋友们,本架飞机已完全停稳……海城航空永远是您最真诚的朋友,下机时请带好随身物品……”
带着电流音的女声准时响起,宋雪信拿上行李,往出站口行去。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但出站口依旧挤满了接机的人。
他回国的事情只有家人知道,因此这重叠的人群中并没有来接他的人,他沿路跟着指示牌走向乘坐出租车的规定场所,准备往酒店行去。
他这次回国不仅是为了见他的父亲最后一面,也是为了主动放弃遗产继承权。
他并不想激化他和宋明宋唐的矛盾,哪怕按照法律他只继承他父亲遗产的八分之一,这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值。
宋明宋唐绝对不会允许他咬下这三十多亿,即使回到y国,他也无法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毕竟打点关系、雇佣某些群体的钱可比三十多亿便宜多了。
不过宋雪信并不认为他的父亲会留给他多少遗产,毕竟他们只见过几面,而且他也算不上成器。
在宋明宋唐开始忌惮他的全校第一的成绩以后,他就保持着中庸的成绩,为了避风头,他学的是对继承家业几乎没有用处的艺术。
“你你好,那那个可以冒昧打扰一下吗?”一个陌生的女生突然走到他面前,紧张而犹豫地说。
“怎么了吗?”宋雪信温和道。
女生涨红了一张脸,她原是在这里接朋友的机的,老远却看到宋雪信,深夜等人的困倦顿时一扫而空。
原因无他,这人长得实在是过于好看了,身高体长,气质拔尘,远看简直像是只在山地上生长的雪松。
女生追过很多明星,却从未见过这样漂亮而出尘的眼睛,疏离的神色中和了几分丹凤眼所自带的凌厉锐气,锐减了攻击性却不减惊艳。
毫无夸张地说,那双眼几乎令周遭的一切都失去色彩。
在这样平淡的日子中,窥见这样一抹亮色是极为难得的,因此,在朋友的怂恿下,她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对他说:
“那个,你长得真的好好看,请问一下你是明星或是网红吗?”
宋雪信诧异了一下,接着笑道;“抱歉,并不是。我想你可能看错了,戴着口罩好看的人全脸不一定好看。”
“不,你的鼻子很高,脸型很流畅,几乎不可能长得不好看的,我线下追过很多明星,能看得出来。”
女生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又鼓起勇气道,“既然不是,那我可以要你的微信吗?”
宋雪信垂眸带着歉意说:“抱歉,我有对象了。”
女孩顿时了然,对于宋雪信有对象这种事情她不算意外,因此也不算太难过,她真诚地祝福道:“祝你们长长久久。”
宋雪信微笑道:“我们会的。”
虽然他并没有对象,这也只不过是一个他常用的借口。
他拎着行李,乘出租车去了一个还算有名的海边酒店,订完房后给裴炽夏打了个电话。
裴炽夏是他在z国为数不多的朋友,对于裴炽夏,宋雪信其实是感激的。这人背景硬也爽朗大方,帮过他不少忙。
电话很快被接通,裴炽夏那边很吵,估计是在包厢里。
看到宋雪信的号码时,裴炽夏第一时间感到的是新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宋雪信将为数不多的行李归类,“嗯,我回国了,明晚你有空吗,随便聚聚。”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你回国了,我去接你啊。”
“对了,你还记得许梦吗,你和她之前在同一所大学留学,现在你们都回国了,她好像对你也有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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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你是怎么想的?”
宋雪信失笑:“我对待感情很认真,不想开始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恋情。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我都无法与她匹敌。她的父母不会选我作为她的结婚对象的。”
裴炽夏喝完杯中的酒,走出包厢,嗔笑道:“得了吧,你又不靠你父母。况且她自身能力不错,家里人也宠她,按继承人培养的,不必走联姻的路数。”
“你如果不喜欢她,可以直接说,不必找什么借口。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徐梦,我认识一个P大刚毕业的帅哥,我和你讲,他人特别好,之前还是学生会会长……”
宋雪信心中升起轻微的不耐烦的情绪,语气却是十分温和的:“我不喜欢这种,你最近很闲吗。”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你喜欢谁。”
裴炽夏是那种不会间断喜欢的人的那种人,不喜欢一个人了很快就会换一个新的人喜欢,这些年女朋友就没断过,因此他觉得宋雪信奇怪。
起初他以为宋雪信喜欢男人,只是迫于压力才隐藏自己的性取向,结果国外LBGT那么开放,也不见他去找个男朋友,甚至为了堵那些人的追求,他还凭空捏出一个国内的女朋友。
“如果不是听徐梦说,我还不知道你谈了个国内的''对象''。”
裴炽夏真诚道:“你不会有臆想症吧,要不就是性冷淡,无论是哪个都是病,得治治。”
宋雪信面无表情:“你怎么突然对我的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
“因为我昨晚掐指一算,你猜怎么着,卦象显示,你今年将会遇到你的命定之人,而你最近似乎命泛桃花。”
裴炽夏有点玄学上的爱好,不过十卦有九卦不准。
宋雪信微不可几地笑了一下:“你六年前也是这么说的。”
“六年前,你记性可真好。”裴炽夏惊叹,“要不是我了解你,我都要以为你喜欢我了。”
“相信我,这次肯定是真的,至于六年前那一次……让我想想怎么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确实见到了,不过是擦肩而过呢。”裴炽夏面不改色地胡扯。
宋雪信很平静地开口:“当时你的说法是,我的正缘其实是一只蟑螂,因为人昆虫殊途,所以它死掉了,以后会转生成人类来找我,和我开展一段跨物种黄昏恋。”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但显然是憋着笑的,“我真是那么说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你就是那么说的。”
“那看来六年前的我还挺幽默的,哈哈。”
“是吗?”
冷风吹得裴炽夏抖了个激灵,包厢里的人在喊他,他随口对宋雪信说了句对不起。
宋雪信并不介意,“只要你不再给我点鸳鸯谱就好。”
裴炽夏笑道:“闲聊了这么久,还没说正事。你回国是为了你爸吧。早点见他吧,医生说他只能活两个月了,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一直在。”
“嗯。”
将带回来的东西归类好后,宋雪信打车去了家离酒店尽可能远的快递站,将所有书面文件送到了宋家主宅,接着给宋明宋唐发送了打印件,并表示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争夺遗产,如果需要他很乐意进行公证。
平心而论,他也许不该在这段时间回国,如果只是为了处理这件事,他在y国也可以完成。
他回来,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见见他的父亲,尽管他们见面次数寥寥,但他至少也算是抚养他长大了。
返程的机票就在后天凌晨,以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
很多年以后,宋雪信仍会回想起这一天。尽管此后意外横生,命运将他拖入未知的漩涡,又和他开了几个死生之间的玩笑,但他仍然不后悔来这一趟。
因为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