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廊道，转入一个厅堂。
厅堂中央，背对着入口，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玄色长衫的身影。他似乎正在凝视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风格极其抽象扭曲的黑色画作。
“陈伯，麻烦备茶。”
陈伯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夏同学请吧。”
玄衣女子帮她们关上门，等在外面。
室内清寂。方才廊道里那若有似无的甜腻气息和迫人的上位者姿态瞬间从林葵野身上褪尽。她随意地半伏在檀木小案上，姿态放松得近乎慵懒。
江稔夏也支着下巴坐下，眼睫半垂，同样是一副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模样。
“班长大人，”她尾音拖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想干什么。”
“想让你喜欢上我，跟我谈恋爱，然后我就可以回家了。”
林葵野懵逼，撑着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她显然没料到这么直白又离谱的回答。
准备好了的说辞和盘问一时都失了声。
“谈恋爱？”
“文艺一点就是，我是来爱你的。”
“哈？爱我？”
“骗钱骗人骗感情是直白的说法。”
“……你还想要我家钱？”
“入赘也不是不行。”
“……”林葵野呆滞，“我不喜欢女的…”
“……”系统呆滞，“summer你的尊严呢…你的技巧呢。”
江稔夏却凑近了，盯住了林葵野。距离骤然缩短，近到林葵野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的睫毛投下的小片阴影。
“不喜欢女的？”江稔夏的声音压低了，“没关系啊，班长大人，我也不喜欢女的。”
江稔夏又凑近了一点点，鼻尖几乎要碰到林葵野的鼻尖。林葵野甚至能看到她眼底自己的倒影。
“你清醒一点，刚才被车撞傻了你？”
“我很清醒。”江稔夏的气息拂过林葵野的皮肤，“清醒地知道，完成任务才能回家。”她顿了顿，“而你，林葵野，就是我的任务目标。
所以…”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林葵野紧抿的唇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有点长。“……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
林葵野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那专注的目光烫了一下。她猛地向后撤开身体，拉开了距离。
“你喝假酒了？”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荒谬、羞恼和被冒犯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压过了那点莫名的悸动。“我还没问你白家人的事你你…你滚出去！立刻出去！”
她指着门口，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什么任务目标，什么谈恋爱，什么爱不爱的……简直疯了。就算是很早知道了所谓任务者的存在，她的心还是难免发颤。
【检测到目标对象好感下降62】
江稔夏：“……”
A上传数据的手一抖，忍住了笑意，伸手拍了拍蠢系统的电子体。
系统：“……summer你要想度假顺便害死我你就直说…你活该每次任务感情评分拿到零分的超高分。”
江稔夏默默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脸上那副“深情款款”的表情瞬间垮掉，又恢复成之前那种懒洋洋的、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劲的模样。
“哦。”她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语出惊人的人不她，“那……下次再聊？”
说完，她真的转身，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丧气？或者说，一种“为了回家我忍了”的悲壮？
林葵野胸口剧烈起伏，瞪着那个背影，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滚？她好像真的准备滚了？这算什么？！
门外的玄衣女子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推开门，微微侧过头，露出一点询问的神色。
“阿淮你把她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林葵野你要抓谁？”
听到这个声音，林葵野瞬间僵住了，脸上残留的薄红褪成了几分苍白。她猛地起身，手足无措地站直了身体。
“姐……”
“阿淮，谁让你陪二小姐演一些无聊的过家家游戏的？”
阿淮的头垂得更低了，恭敬地应道：“是我的失职。”姿态谦卑，再无半分之前的探究神色。
林喻棠这才缓缓抬步，走了进来。她的表情有几分不屑，似乎是很不耐烦的模样。她走到林葵野面前，目光扫过妹妹微微发白的脸。又转向了江稔夏。
“夏天同学，请跟我过来吧。”
“姐…”林葵野开口，林喻棠直接打断了她：“少干点蠢事。”
林葵野垂下了头。江稔夏只能看见她的发旋和微微颤抖的手。她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仰起脸来扯出一个笑容：“那就麻烦姐姐了。”
又是一间会客室，空气沉闷。两人隔着一张长桌坐下，陈伯端来了茶，站在一旁。
“我知道你们这种人的存在，我想请你救救我妹妹。”林喻棠开口。
江稔夏的指尖在膝上轻轻点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她已经死了很多次了。”林喻棠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只有这一次她躲开了。我不认为这是意外。既然你救了她一次，那就请救她第二次，第三次。你做得到的对吗？”
“她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喻棠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江稔夏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她身体微微后靠，姿态甚至比刚才更放松了些。她不再看林喻棠眼中翻涌的情绪，目光落在昏黄灯影下跳跃的微尘上。
“所以，林小姐，谈交易就要有谈交易的样子。”
她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林喻棠的脸上，直言到：“好处呢？”
林喻棠沉默了，那张艳丽的脸上表情又冷了几分。
“我会让她爱上你的。你可以顺利完成系统的任务，回家。毕竟你们无所不能对吧？”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气氛凝固了几分。
江稔夏突然笑出了声：让她爱上我？”她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嘲讽，“您连她的生死都干预不了，又如何能笃定，可以操控她的‘爱’？”
“从小就是娃娃的人，怎么不好操控呢。我们好好谈谈这笔生意吧。”林喻棠抿了一口茶。
“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这种人’的存在。”
“葵野十二那年被救了，那人意识到自己惹了麻烦…”
再出来时，已经是很晚了。在林喻棠的示意下，陈伯带她去了林葵野的房间。
“夏天小姐……无论如何还是恳求你能救救二小姐，把她拉出来…葵野她是个好孩子，带着死亡的记忆和疼痛活着，太辛苦了。”陈伯突然开口，伸手推开了门。
江稔夏问：“如果我的干预让世界线更加混乱害了她你们有想过后果吗？”
陈伯露出了苦笑，他眼角的皱纹挤在了一起。江稔夏没有办法看懂。
“总归…做点什么吧。大小姐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让葵野一直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死亡吧。万一那是最后一次…你们总能做点什么吧。毕竟，那人告诉我们，你们是被创世神庇佑的孩子啊。”
吱拉一声，门被关紧了。
江稔夏走向林葵野，她蜷缩在地毯上，身上搭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头发散落的地上，和月光缠绕在一起。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尖微蹙，像一尊被命运随手搁置、等待下一次摔碎的瓷偶。
江稔夏坐下来，坐在她旁边。
三十二次，从车祸到溺水，三十二次的死亡，每一次都记得。
“查到了，她本该在十二岁那年就结束。”A的声音响起，“她躲过去了。世界线需要修正，她必须死。但死在十二岁之后又没这剧情。悖论。就循环咯。上面好像是懒得修复bug，借这个设定安排了任务，也无视了世界线的自我修正…”他顿了顿带着无形的重压，“你要拉女主角出来？上面乐意吗？”
系统的电子音绷紧了，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Summer！假期里的小插曲而已，赶紧脱离吧。最多受到惩罚降级……犯不着在崩坏的世界线里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再不济，刷好感就可以了…”
江稔夏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睡着了的女孩。她闭上眼的样子的确很像一个娃娃，任人摆弄，配合着表演。江稔夏突然希望她睁开眼，说几句话,露出几分鲜活的娇气。
又想到林葵野那张牙舞爪装腔作势的样子，几分好笑和无奈涌上心头。
“救几次吧，到她喜欢上我为止。”她终于开了口。“能拉出来更好。”
系统还要开口，A摇了摇头。
“就几次。”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忽地，像被冰锥刺穿般，刺痛又兴奋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兴味，“……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看看一个漂亮的娃娃，怎么才能……像个活人。”
“好困我要睡觉了，玛卡巴卡晚安。”
系统睁大了眼睛，对于这突兀的话题转换措手不及。感觉自己的代码已经搅成了浆糊，可以赛博烙饼了。
江稔夏就地躺下，闭上了眼。
系统咬了咬牙，帮她们关了灯。又咬了咬牙，动手把两个祖宗移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哟，还挺会照顾人。”A笑道，“给我也盖个被子。”
系统感觉自己代码要散架了。
“你不乐意的话我抢她们的。”
“…这个家没我！得散！得散！”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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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从负数开始的攻略生活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