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下来，林葵野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江稔夏。
江稔夏也不急。听课，或者干脆放空自己，垂着眼睫在课本上画圈圈。
系统憋不住了：“Summer同志，您老人家能稍微支棱起来，别搁这儿摆了吗？”
冰冷的电子音透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崩溃。
江稔夏头都懒得摇，眼皮懒懒地耷拉着，眼珠极其敷衍地朝旁边滚了半圈，表示懒得理。
系统：“……”它感觉自己的核心代码梗了一下。
或许是被系统的沉默取悦了，江稔夏唇角一勾：“副本查清楚了？数据清楚了？”她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请了外援还这么磨叽？”
“我他妈要是早知道请来的是跟你一路货色的祖宗，我宁可自己CPU干烧了也不开这个口！”系统的电子音瞬间拔高，“你需要听课吗你还做笔记，你要高考还是咋滴！”
“知识就是力量啊，”江稔夏拖长了调子，指间转着的笔都透着一股子恶劣的愉悦，“哎哟，这么一看，留下来好像也挺不错？”
“……”系统被那笑意冻得一哆嗦，“…您真他妈是我祖宗。我查，我加速查…”
江稔夏偏过头，视线落在窗外的景色上，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直到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刺破沉寂：“Summer？耳朵没聋吧？吱个声儿。”
江稔夏眼皮都没掀，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放。”
“行，醒着就好。”助手A开口：“这次是悬赏任务，可以退出，代价总系统清算。加上你，一共六人接了单。终极目标就一个，在林葵野，也就是你们那位任务对象彻底玩儿完，无法回档之前，刷到她头顶上最高的好感度。”
“哦？”江稔夏终于懒懒地掀开一点眼皮，眸底掠过一丝了然，“她的命……能循环？”
“聪明。”助手A幸灾乐祸道，“没错，她能复活，但具体能复活几次，我们暂时还没扒拉清楚。总系统那抠门玩意儿，根据你们所有人过去任务里那点感情线评分搞了个综合排名。评分越烂的，进去越早。虽然有的人是魂穿可能有优势，但是，Summer同志，”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还是恭喜你，拔得头筹，喜提最早入场券一张。”
江稔夏：“……”她的眼神凉飕飕的。
助手A仿佛没看见她的反应，继续倒信息：“等你们在目标身边晃荡一阵子，总系统会给你们每个人发身份卡。这玩意儿相当于你在副本里的新马甲。不同马甲有不同的独立作业，你得把这身份演活了才算数。而且——”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微妙的警告，“这破卡一旦上身，多多少少会给你脑子里灌点设定程序，影响你的行为模式。懂我意思吧？别到时候被卡牵着鼻子走，翻车了可别赖系统。”
江稔夏点了点头，她重新将头偏向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混沌的睡意再次漫上来，像潮水一样要把她淹没。她懒得去思考那个身份卡可能带来的麻烦。
世界在她眼前虚化、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着点刻意调整过频率、试图显得更友好的电子音，小心翼翼地打断了她的睡眠。
“Summer？醒醒神？目标对象就在你左前方三点钟方向，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米，她现在正向你走来，上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江稔夏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她极其不情愿地掀起一条细缝，视线模糊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瘦的背影。
是林葵野。
“看见没看见没？”系统突然兴奋，“目标人物，林葵野！活的！好感度目前……呃……”电子音卡壳了一下，发出一阵滋滋的杂音，“……负数！对，虽然是负数！但非常干净！非常纯粹！非常适合你发挥！”
江稔夏的目光在林葵野身上停留了不到三秒，随即毫无留恋地移开。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无聊。
系统：“……哦？就一个‘哦’？Summer！好不容易评分低还有特权！时间就是好感度！好感度就是命啊！趁现在没别人，赶紧的！搭话！递纸条！假装捡橡皮！碰掉她的书也行啊！”电子音急切地出着馊主意。
江稔夏闭上眼，将头往臂弯里更深地埋了埋，只露出小半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和散落的黑发。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破罐子破摔。
“急什么。反正她能死很多次……机会多得是。”她顿了顿，气息更沉，像是又要睡过去，“……等我睡饱了再说。”
系统“……”谁来救救它家摆烂的宿主。
“祖宗！”系统终于绷不住了，带着真切的崩溃，“您睡饱了她可能都死八百回了！其他任务者不是吃素的啊喂！总系统给的入场时间差不会太大！你这是在浪费生命！”
回应它的，只有江稔夏均匀得近乎刻意的呼吸声。
如果忽略掉她脑子里那个正在疯狂冒烟的电子音的话。
系统在那一点点分析：任务对象好感度是负值。宿主没有行动倾向。其他任务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它看着那个睡得毫无心理负担的宿主，看了看旁边看热闹的A，流下了赛博泪水。
而另一头，林葵野微微侧过脸，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江稔夏的方向又很快又转过身。
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突然，系统感受到了笔记本能量的流动，警报的字眼疯狂刷屏。【危！危！！危！！！】的猩红字样几乎要灼穿它。它绝望地看着宿主那安稳的睡颜。
“祖宗！算我求您了！看一眼！就一眼！情况好像不对……”系统的电子音已经带上了破音的尖锐，它不顾一切地调集能量，准备启动强制唤醒程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
一声巨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教室原本的平静！
一阵撞击声突然响起，紧接着玻璃窗发出了爆裂声，无数晶莹的碎片倾泻而下。
“啊——！”
“天啊！”
“怎么回事？！”
短暂的死寂后，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惊呼声、桌椅被慌乱推倒的刺耳摩擦声混作一团。
系统来不及分析这意外是不是纯粹的巧合，能量仅够分析任务对象的生理状态。
【警报！目标对象林葵野遭遇致命物理冲击！】
【警报！生命体征指数断崖式下跌！】
【警报！循环机制即将启动判定！好感度记录冻结中……】
“Summer——！！！”系统将剩余的一点能量以狠狠撞向江稔夏的深层意识。
那感觉像被一只冰冷的金属巨手攥住了灵魂，硬生生从温暖混沌的深渊里拖拽出来！
“唔！”江稔夏猛地从臂弯里弹起，身体因为剧烈的刺激而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她那双总是懒洋洋半阖着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漆黑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如针尖，映出前方的一片狼藉。
刺目的阳光穿过破碎的窗框，投射在弥漫着粉尘的空气里。原本林葵野站的位置，此刻被一堆玻璃碎片覆盖。玻璃碎片如同锋利的钻石，铺满了方圆几米的地面。
残骸之下，一抹刺眼的、迅速扩大的暗红，正无声地渗透出来，浸染了散落在地的课本和笔记本。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碎片之中，指尖微微蜷曲，了无生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教室里是混乱和尖叫，但在江稔夏的感官里，世界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那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
“她……”江稔夏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只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她甚至没能说出那个名字。
“循环。判定完成。”冰冷的声音响起。
系统的声音语速快得像子弹，“Summer！就在你睡觉的时候！第一次机会！啪！没了！英雄救美不香吗？”
江稔夏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从臂弯里弹起的姿势。她看着那片刺目的狼藉和血色，看着那只苍白的手。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明明这种场面她看得太多了…
那惯常的、带着点恶劣戏谑的唇角，此刻抿成了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Summer，现在可以好好做任务了吗？”A淡淡开口。
教室里的混乱还在继续，老师们试图维持秩序，学生们惊魂未定。人群乱成一锅粥，哭泣的，报警的，往外跑的，有个女孩挣扎着要爬过去被同学拉住。
江稔夏还是坐在那里。
又是一瞬。时间如同被无形的手粗暴地按下暂停键，又在下一帧被猛地拽回原点。一切复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教室恢复了这场灾难发生前的平静。
林葵野却直直地跪坐下来，浑身发颤。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褪尽了颜色。
她回头，望了一眼江稔夏。
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