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通，吱吱累得睡着了。
小姑娘蜷缩着身体，眼尾还泛着红。
穆瑾白屏着呼吸靠近，用纸巾小心翼翼擦拭去她睫毛上挂着的残余泪珠。
做完这一切，她轻手轻脚离开房间，回到一楼客厅。
越筝弦正在和蔡医生交谈，听到脚步声转身朝她看来，唇瓣翕张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倒是蔡涟没什么心理负担，关心问了句：“睡熟了？”
“嗯。”穆瑾白点了点头。
她凑近，并没有入座，而是选择站在越筝弦身旁，半靠着她左边的沙发扶手：“蔡医生，吱吱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正在和越小姐聊。”蔡涟翻了翻手边的病例本，“吱吱的情况比我预想中好很多，她对特定外界的刺激有反应，是个相当好的消息。
“初步来看，她有一定程度的情感封闭，需要进行干预和引导。”
“情感封闭……”穆瑾白记得这是种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的心理疾病。回忆这段时间相处，除了她和越筝弦，吱吱对其他人态度确实过于冷漠。
她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开口：“严重吗？”
接触时间太短，蔡涟不敢轻易下结论。
她摇了摇头，又挑着安慰的话说：“她现在年纪还小，趁早干预是可以治愈的。”
穆瑾白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旁边越筝弦问：“应该怎么干预？”
蔡涟没有正面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住两天，观察一下你们和孩子的相处模式。”
她问：“方便吗？”
越筝弦和穆瑾白双双点头。
“方便的。”
“当然。”
两句话撞在一起，越筝弦和穆瑾白对视了一眼，又在望进对方眼眸后很有默契各自别开头。
蔡涟笑呵呵：“那就打扰了。”
她意有所指又说了一句：“家庭和谐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两位母亲感情好，吱吱绝对会是个很幸福的小孩。”
穆瑾白脸颊微红，不敢去看越筝弦表情。
她站起身，主动道：“我带您去客房休息吧。”
“好。”蔡涟点点头，转身带上行李。
家里头多一个陌生人，放在往常影响并不大。吱吱会把任何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当成空气忽略掉，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蔡涟不同。
晚餐时间，吱吱被穆瑾白抱到餐厅。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精神却不太好，软趴趴依偎在穆瑾白怀中。
“是不是饿了？”穆瑾白拍拍她后背，“待会吱吱多吃一点。”
吱吱点头，小声回应：“好。”
可当看到饭桌上的蔡涟，小姑娘蓦然挺直了腰杆。
她非常警惕，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做出防备姿态。穆瑾白礼貌朝蔡涟点头打了声招呼，急得吱吱双腿乱蹬，委屈抱着她脖子：“妈咪！”
“乖。”穆瑾白摸摸她发顶，“没事的。”
她把吱吱放进她专属的儿童座椅中，吱吱身体绷得很紧，表现得非常焦躁。穆瑾白想了想，将自己椅子搬到蔡医生和吱吱中间，尽力隔绝双方视线。
吱吱不太配合，饭碗都送到面前也没有动筷的意图。
蔡涟探出头跟她道歉：“吱吱，对不起，之前事情是我做错了，能原谅我吗？”
吱吱攥紧勺子，手指捏成了拳头。
蔡涟询问越筝弦吱吱喜欢吃什么，站起身给她夹了块虾仁。
东西刚放到她碗里，吱吱立刻用勺子将它拨了出去。
越筝弦蹙起眉头：“吱吱？”
“……”小姑娘撅着嘴，眼眶又浮起一层水雾。
穆瑾白实在不忍心再把女儿弄哭。
她伸手收拾好掉落在桌上的虾仁，又揉揉吱吱发顶安抚：“吱吱。”她轻声问：“吱吱要怎么样才愿意乖乖吃饭。”
“妈咪。”吱吱指着蔡涟，口齿清楚表达，“赶走她！”
穆瑾白：“……”
吱吱急得几乎从位置上站起来，重复道：“讨厌她！赶走她！赶走！”
穆瑾白转头看向蔡涟。
这位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含笑端坐在位置上，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却也没有帮忙解决问题的意图，只摆出一副看穆瑾白要怎么处理的模样。
穆瑾白心里便有了底。
她按住挣扎的吱吱：“白天这位奶奶打妈咪，不是真的打，只是在做一个小测试。现在测试完成了，她不会再动手。”
吱吱红着鼻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继续道：“不喜欢……赶走她。”
越筝弦抽了张纸巾，帮小姑娘擦去眼角挤出的泪花。
“妈咪答应你……”穆瑾白继续与她沟通，“如果她再做让吱吱不高兴的事，就立刻把她赶走，好不好？”
吱吱吸了吸鼻子：“……”
她张嘴似乎又要抗议，被越筝弦用手指蹭了蹭唇角：“睡了一下午，肚子不饿么？”
小姑娘注意力被转移：“……饿的。”
“今天好多吱吱喜欢的菜。”白天吱吱哭闹过后，越筝弦为了补偿，特意和煮饭阿姨沟通后撤换了部分菜色，“妈咪给吱吱夹好不好？”
吱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穆瑾白。
穆瑾白连忙凑过去，捏了捏小姑娘脸蛋：“妈咪也饿了，我们一起吃。”
“……”吱吱揉了揉泛红的眼尾，尽管不太情愿，到底点了头，“好。”
穆瑾白松了口气，抬头看向越筝弦，朝对方眨了眨眼。
越筝弦勾起唇角。
她回到座位上，给吱吱夹菜的时候，总会顺手也给穆瑾白送去一些。
吃过晚饭后不久，越筝弦带吱吱上楼洗漱。
趁着两人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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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瑾白敲响了蔡医生房门。
“啊，穆小姐。”
“蔡医生，方便聊一下么？”
蔡涟让出位置：“请进。”
穆瑾白进了屋，没有久待的打算，就靠在门边：“不用那么麻烦，我有件事……问完就走。”
蔡涟于是驻足，转身面对她：“这样啊……”
她点点头：“你说。”
“我想知道……吱吱会有这样的心理疾病，是不是代表她从前被，被……”后面几个字穆瑾白实在难以启齿，深吸一口气后才从牙缝挤出来，“被人虐打过？”
“虐打……”蔡涟摇摇头。
她说：“我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吱吱并不害怕被打，她情绪发生重大变化是在我攻击你和越小姐之后。”
穆瑾白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但胸口仍然堵得慌。
她点了点头，又疑惑：“那她为什么会出现情感封闭的症状呢？她，她还那么小呢……”
蔡涟：“我听说越小姐说，吱吱以前并不是你们在带。”
“嗯。”穆瑾白点点头，“她之前生活在国外，应该和她爷爷奶奶在一起更多。”
说到这里，她扯起嘴角苦笑：“说起来，她爷爷奶奶还是M国有名的教育专家……我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太肤浅，理解不了那些专家的教育理念。”
“不用自我怀疑。”蔡涟温声道。
她语速不快，言语有种让人信服的坚定：“您对孩子的爱胜过任何教育理念。”
穆瑾白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希望她健康快乐长大。”
“没有被虐打过并不代表没有受到过不合理的规训。”蔡涟话锋突然一转，“世界上有太多精神折磨，远比□□上的惩罚来得可怕。”
穆瑾白瞪大眼睛：“你是说……”
蔡涟摇了摇头。
“造成情感封闭的因素很多，有些孩子因为遗传，甚至天生就患有精神疾病。”她花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神情有种阅尽千帆的淡然，“你们已经带吱吱已经离开了以前的环境，目前更重要的是未来的干预。”
“……嗯。”穆瑾白抿了抿唇，茫然的眸光缓缓变得澄净。
她朝医生感激点了点头：“打扰您了，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
她和蔡涟道别后离开，回到楼上，正好赶上吱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小姑娘穿着穆瑾白新给她买的小熊睡衣，正好奇拨弄帽子上圆圆的熊耳朵。看到穆瑾白，她眼睛一亮，放开帽子朝穆瑾白软软喊了声：“妈咪。”
穆瑾白上前一步将她抱起来。
越筝弦从另一边靠过来，手里拿着吹风机。
“我先给她吹一下头发。”
“好。”穆瑾白应声。
小熊晃了晃耳朵，依偎在两个妈咪中间。三人影子在白墙上亲昵依偎在一处，将装修单调的儿童房也衬得格外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