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逐,关于那次失误,愿意聊聊么?”
“我……我就是突然害怕,跳下去。”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专业跳水运动员,都无法做到完全不恐高,更何况你跳的是十米台。”
“不是的,我不是恐高。”贺逐沉默了片刻,说,“我是突然害怕泳池……好像突然变成了大海,黑沉沉,深不见底,像要把我吞掉。”
“贺逐,那可能只是紧张造成的错觉。”
“但是……”他迟疑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
——
五月初的楠城已有些热,贺逐独自沿河走一小段距离,后背就被薄汗打湿。他摘下鸭舌帽,随手捋了捋汗湿的头发。
散步的人越来越多,他匆匆戴上帽子,因为无处可去,干脆转个弯随手推开了街角一间不起眼的酒吧。
嘈杂的音乐伴着跳跃闪烁的光从门缝涌出来,空气中混杂酒精、香水等各种气味,仔细辨别还有形形色色的信息素的味道,还好贺逐是个beta,对他影响近乎为零。
这个点夜生活才刚开始,酒吧里人不太多,舞池里几个人在懒洋洋地晃。
贺逐从不来这种地方,不太适应地皱眉,直接到吧台坐下。
“喝点什么?”隔着重金属音乐,传来的声音格外清冽好听,贺逐下意识抬头,吧台后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调酒师正冲他微笑。
对方个子很高,至少有185,宽肩窄腰,皮肤白得跟他身上的衬衫近乎一色,五官让贺逐第一眼就惊艳得失语。尤其那双眼,即便看陌生人也是柔情似水,酒吧里太昏暗,贺逐总觉得他的眼睛带点蓝。
接着他才注意到这人留着一头很特别的银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留几缕散在额前和鬓角,实打实一个雌雄莫辨的美人。
贺逐不是自来熟的人,但还是下意识问:“外国人?”
他没答,修长手指推过来菜单:“看看要喝什么。”
口音听着道是不像。
贺逐于是看起菜单,但很快被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难住,抉择不下。任景叙一边擦着酒杯一边说:“推荐金汤力、莫吉托,度数不会很高,味道也不错。”
贺逐说:“谁说我不会喝?要这个……深海迷藏。”
任景叙微眯眼,没再说什么,熟练地给客人调酒,很快呈上一杯深蓝的仿佛在发光的酒饮。客人逐渐多起来,任景叙于是招待起其他人。
这酒不仅颜值高,味道也清甜,贺逐很快喝掉了半杯,不知是后劲足还是贺逐酒量不好,总之他逐渐感到面红发昏,脸埋在臂弯里,酒吧人群喧闹和疯狂的尖叫逐渐远处,身体入水的坠落声变得清晰。
扑通——
“接下来是贺逐选手,作为多项世界纪录保持者,贺逐可以说是十米台的霸主,期待他今天的表现。”
“怎么还不跳?超时要扣分的。”
“……哎呀,这个入水动作和角度不对,水花没压住。”
“真是可惜,居然在冠军赛出现这样大的失误。”
“贺逐你怎么回事?跳了快十年的水,你别说你突然害怕了!!”
“是不是旧伤复发了?没事的,下次继续努力就好了,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
咕噜咕噜——
贺逐觉得自己还被埋在那个泳池里,水面波光粼粼,岸上占满了人,冷眼旁观他在水中不断坠落、窒息。
黏腻的水草和蠕动的水蛇缠上四肢,最后箍住脖颈。
“你一个人吗?”
“要去哪?我们带你去啊嘿嘿。”
贺逐晕晕乎乎的,缓慢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酒吧,被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堵在昏暗肮脏的巷子里。
他喝了酒,身体绵软思绪混乱,几次甩开的那些作祟的手又会纠缠上来,其中一个黄毛得寸进尺抓向贺逐T恤领口之际,倏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截住。
接着,贺逐仿佛跌进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温暖的海水中,他清醒几分,正听见任景叙抱着他,对那些人说:“这是我朋友,另外,附近就是派出所,我不介意叫警察处理。”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让那些混混咒骂几句,加上任景叙的身高确实压人,最后他们只得悻悻离去。
任景叙将贺逐扶正,搭着他的肩问:“还走得动么?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这个点任景叙刚好下班,巷口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没想到就在这儿遇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客人。
这孩子年纪也就二十出头,黑T黑裤,帽檐盖住眼睛,露出的下巴与颌骨棱角分明,一双唇绷成线,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冷酷气场,却在嘴硬后成功因半杯酒醉倒。任景叙觉得好笑。
不过,这会儿离得近了,任景叙才发现,他身上的味道似乎有点好闻。任景叙的视线落在贺逐的后颈上,感到犬牙有些发痒,眸子不觉暗了暗。
难道他判断错了,这孩子其实是Omega?
“我……我可以。”贺逐对此毫无所知,回答也算清明,真的酒醒似的,可走了两步后毫无征兆地笔挺栽倒。
任景叙眼疾手快将人揽住。
这时,贺逐裤兜里一阵响,他自己半天没动,任景叙只得说声“抱歉”帮他摸出来,见是个备注“李越”的人。
接起后,对方没立刻说话,但听得到气音,像是在犹豫什么。
任景叙只得先开口:“你好,请问是这位先生的朋友么?”
电话那头一愣,马上问:“你是谁?小逐在哪?”
“他没事,就是喝……”
“不……不能接他……的电话!”贺逐突然叫起来,方才动作还晃晃悠悠的,这会儿反倒是快速抢过手机点了挂断。
对方很快再打来,贺逐直接关机,塞回口袋,做完这一切后,却像用尽最后一格电,下一秒直接晕在任景叙臂弯里。
他无奈叹气,抉择片刻,还是认命将醉鬼带回家。
小区离这不远,普通套房,门禁刷卡,上了电梯。
任景叙比贺逐高大半个头,动作很得体地只架着他一边胳膊,并且盘算着家里的客房可以安置这位不速之客。
总之,他起初并未觉得有异样,只发现这孩子虽然看着瘦弱,实则手臂也十分结实。
直到乘坐电梯往上,事情开始不对起来。
灯光明亮的狭窄空间内,夏夜的温度莫名攀升,尤其是扶着贺逐的那只手,几乎突突地发烫,不觉间,淡淡的香味充斥在狭小的电梯内。
任景叙皱眉,不得不将对方松开一些。
没想到贺逐突然不乐意这样的远离似的,嘟囔着靠上来,不仅扑在任景叙胸膛上,还固执地环住他的腰,在软硬适中的胸肌上蹭,颠三倒四地说:“好……好舒服,大海……大海的味道。”他又带点委屈地叹气,“讨厌海……”
原本任景叙这个岁数,该是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喝醉的孩子一般见识的,但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他原本就在发热的身体狠狠一震,于是脑子跟着陷入了一段时间的空白。
最后一根理智的线断之前,任景叙仓促地意识到,他一向稳定的发热期,毫无征兆提前了!
深夜的楼道,陡然传来一阵急促且混乱的脚步声,感应灯亮起,在某间房门匆匆打开又被甩上后不久,独自熄灭。
重重一撞,被啃咬的双唇产生的痛觉让贺逐再次清醒须臾,沉溺在浓郁的清涩微咸的海盐味内,贺逐以为自己在海中,直到他认出这是一处黑暗的玄关,自己则被一抹高大的身影抵在门上深深地吻。
燥热的、没有章法的呼吸,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初夏的夜存续的热意,丝毫不及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唇舌滚烫。
任景叙修长手指带着情动的灼热,挑他T恤下摆,并不绅士地揉他劲瘦有力的腰背。贺逐难耐地绷紧肌肉,听见自己发出从未有过的压抑的喘息。
细密的亲吻间,他仓促地定睛,不着边际地想:这个银发alpha的眼睛,真是蓝色的。
——
贺逐一头乱发,忍着某处的酸胀,扶腰从床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快速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好,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
可他前脚才走出房间,后脚就被人叫住。
任景叙赤着上身,下边随意套了条裤子,他一边走过来,一边随手将银发拢在一边,俊脸还带着放纵后的倦意与餍足,像只慵懒的猫。
贺逐觉得两个陌生人滚到一张床上本就荒唐无比,醒来更是尴尬,他就是为了避免碰面,才一醒来就选择不告而别,这人却还把他喊住,着实没什么眼力见。
难不成还想叫他负责?昨晚他才是下面那个好吗?
任景叙无视他充满怨气的眼神,笑眯眯靠近,微微俯下身打量他,精壮的胸膛与漂亮的脸蛋在贺逐面前放大,自成一道无与伦比的风景。
“想干什么?”贺逐皱眉后退半步,不悦道,“昨晚可是我喝醉了,你还占我便宜,我不计较你还想怎么样?”
任景叙温吞地笑,很是儒雅地说:“你是Omega么?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
若贺逐此刻真是个Omega,已有充分理由将这句话划入x骚扰的范围,但不巧的是贺逐只是个ao知识完全空白的beta,闻言,也只是露出无语之色:“你什么眼神?我是beta,身上哪来的味道?”
任景叙若有所思,他从旁边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我叫任景叙,是名医生。”
贺逐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看,发现任景叙居然是首都某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主攻腺体病变紊乱及修复、创伤修复、神经修复等方面,一大串文字看得贺逐皱眉。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说:“我以为你在酒吧工作。”
“那是我朋友开的店,最近我也在休假,昨天那边人手不够,我去帮帮忙。”
贺逐回想任景叙调酒的手法,有点狐疑:“那你做得还挺熟练。”
任景叙笑容变淡了很多,近乎喃喃:“活久了,自然什么都会一些。”
“说得自己岁数很大似的。”贺逐嘟囔。
任景叙这回笑出声来,在贺逐有点不满的注视中肃然,又说:“昨晚是我发热期突然提前,对你犯了错,你不追究我很感激,但问题在我,我肯定是要负责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会尽力帮你做到,只希望能补偿你。
他最后十分诚恳地说,“实在抱歉。”
贺逐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说:“不必了,我没兴趣,也希望我们不必再见。”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子,真的没有丝毫留恋。
任景叙猝然一笑,对着贺逐离开的方向,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颇为享受的神色,睁眼后,因背着阳台洒进的光,俊颜被晦暗笼罩,那双柔情至极的眼,却反而更加明亮,闪烁着幽幽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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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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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对你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