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那位名叫“叶声寒”的主播下播后，谢惟南都保持着方才站立的动作，一只手还按着鼠标，哪怕是过了半个多小时，姿势仍毫无变化。
一旁的齐朝站得腿都酸了。
“哥，你腿不麻吗？”
然而，对面的人未看他一眼，仍旧是盯着那直播间，盯着电脑上“已下播”几个大字，愣神。
“哥？你没事吧？”
齐朝有些慌了。
他伸手在谢惟南眼前晃了晃，之后比划了一个数字1，问对方：“这是几？”
话落，齐朝突然想到什么，他连忙收回手，将手背到身后，磕磕巴巴道。
“刚刚视频里说、说主播是1，哥，我提到1，你不会生气了吧？”
这时，对面的人突然偏过了脸，朝他看来。
齐朝见谢惟南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对方原本苍白的脸此刻终于有了血色，看起来像是被气的，那双毫无生气的眼中似乎也有了波动，他一惊又一喜，兴奋地说。
“没关系啊哥，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努力，做主播的下一任男友。”
“你长得这么好，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齐朝伸手，轻拍谢惟南的肩，悄悄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轻声问：“可以不？”
许久，对面的人又动了，手指弯曲起来，似乎是要去指电脑上那个已经下播的那个直播间，同时看过来，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见状，不等对方做完动作，齐朝就知道是成了，欣喜起来。
“好，我会帮你的，放心吧。”
说完，齐朝便将对方的手机拿过来，直接抓过对方的手，指纹解锁后，点开某个APP，搜索关注一条龙。
“帮你关注了，不用谢。”
齐朝将手机塞回谢惟南手中。
“明天我来找你，帮你追主播，包追到的！”
说完，便风一般离开了。
屋内，谢惟南拿着手里的手机，看着那道人影消失在门口后，他缓缓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用户的主页，粉丝很多。
他点开最新的一条视频。
映入眼帘的，是主播的真实模样，视频中的人在笑着与男友谈天说地，而对方的模样，与记忆中七年前的那个人影渐渐重合起来。
谢惟南垂下头。
是很久没见了。
但其实昨天才见过。
在梦里。
……
国内，S市。
下班后，凌初一个人去吃了火锅，点了红锅。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他匆匆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启了今日份的直播。
“抱歉，路上耽搁了，迟了些。”
很快，一批人涌入了直播间，弹幕瞬间热闹起来。
【高情商：路上耽搁了；低情商：新男友没眼看。】
【那今天直播会延长时间吗？】
【想看甜甜的恋爱。】
【……】
凌初坐到电脑前。
“今天就不视频了，直播游戏画面吧。”
他登上YY，点进某个频道，那故作矫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叶大，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是昨天新找的情缘，或者说是新谈的男友，对方今日没有昨日那般肆无忌惮，称呼改了，说话内容也正常了不少。
今天吃了些辣的，胃不太舒服，加之没有开视频，凌初并没有去做表情管理，他面无表情，整个人气压很低，脸色不算好看。
“嗯，想玩什么？”
YY那头的情缘回复道：“都行，要不带我打本？”
一个本下来不少时间了。
凌初一仰，靠在椅子上，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今天不想打，骑马逛逛地图吧。”
情缘“啧”了一声，好似不是很满意，但也接受了。
“逛地图？也行。那不视频吗？”
“不了。”
凌初拒绝得很干脆。
于是，他便登上游戏，与那位情缘组了队。
游戏里，凌初的角色一身黑衣，手持一把寒光阵阵的剑，十分潇洒。
点了召请之后，很快，他身边便多出一个腰间别着软鞭的女子，那角色穿着一身浅粉纱长裙，体态婀娜，十分漂亮。
【灵犀谷漂亮妹妹！真看不出来是妖号！】
【无奖竞猜，滥情剑会点双人同骑，还是自己骑马？】
事实证明，凌初点了“双人同骑”，但那个图标却是灰色的，他“啊”一声，道：“抱歉，我的马没办法双骑。”
对面的情缘：“……我信你个鬼。”
凌初：“走吧。”
游戏画面里，俊男靓女一人骑一匹马，在草原上慢慢向前。
凌初倒是没多说话，但是YY对面，那位情缘对着麦克风一直叭叭。
“这里我记得，你和你的第八十八位女友来过这里，当时，你还和那位女友抱抱了！我也要这个动作！”
“你今天怎么不理我啊，是不是我昨天惹你生气了？”
“不是吧，你对上一任可不是这样的。”
“……”
然而，这些话，凌初却并未听见。
究其原因，他早已屏蔽了YY的声音。
弹幕也很热闹：
【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好了，YY都屏蔽了。】
【不知道这位情缘发现了吗，好像没有，会作何感想捏？】
【感觉主播对这任对象更敷衍了，我嘞个豆，是不喜欢这类型的吗？】
【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刷了礼物就必须给发糖！[愤怒.jpg]】
【……】
凌初看着游戏画面，一片大草原上，阳光照下来，他想起了高中的某个暑假，他也去过草原，是现实中的大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坪，还有牛羊在悠闲吃草，那时候，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还记得他当时对着大草原呐喊。
还记得自己拉着身边的人奔跑。
……
“爱心烟花来啦，今夜你最美！”
系统提示的声音响起，将凌初拉回了现实，他看向直播间，有人砸了一个爱心烟花，这东西一个就要三千块钱，可不便宜。
“爱心烟花来啦，今夜你最美！”
系统的声音又响起。
凌初点开一旁缩小的画面，放大了直播间。
“爱心烟花来啦，今夜你最美！”
直播间炸起一串烟花，那烟花绚烂，七彩色在空中汇聚成一个爱心，持续了好几秒，才渐渐落下。
之后，屏幕上又炸起烟花，配合着系统的播报。
烟花一直炸，播报未停过。
弹幕已经震惊了。
【真遇到钱多人傻的大佬了？】
【咱们是看乐子，怎么有人真砸钱？】
【报，我见过这场面，猜一个求偶的。】
【……】
凌初盯着直播间的画面，自然看见了送礼物用户的ID——落跑小甜心。
他清了清嗓子，道：“不用送礼物了。”
之后，又补了一句。
“落跑小甜心。”
凌初声音很好听，说起这话时，声音略低，通过麦传到直播间外面，便带了些低沉的磁性。
【该说不说，真好听，尤其是这个ID，嘿嘿。】
【要是能开视频就好了！】
【四舍五入，滥情剑也是叫过我小甜心了~】
【……】
他一开口，那“落跑小甜心”果然没再刷礼物了，不过，对面却刷起了炫彩字，这也是需要花钱的。
直播间屏幕上，飘来一串七彩的大字，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
【能和你连线吗？】
【我来应聘你的下一任女友。】
凌初看见这行字，莫名一笑，低低的笑声传了过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这么正式的，却是头一遭。
“做我对象，不是看礼物砸的多少的。”
此时，凌初电脑画面右下角的企鹅狂亮，一闪一闪的，伴随着现任情缘的语音与视频通话。
然而，这些都被他无情挂断。
【我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很温柔，给个机会可以吗？】
那位“落跑小甜心”又发了一条炫彩弹幕。
凌初觉得有趣，他的脸色稍稍舒缓，胃部的不适感也淡了不少。
“那连线吧。”
直播间弹出一行字：
【落跑小甜心申请与您直播连线。】
【接受or拒绝？】
凌初点了接受。
点完的那瞬间，直播间里出现一个视频框，照出了对面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穿着白裙子，黑发披在肩头的女人，女人抬头望过来时，一张化了淡妆的脸瞬间惊艳直播间里的所有人。
【我靠，白月光！】
【好清纯，好喜欢……嗯，滥情剑怎么不说话了？】
【可恶，叶这边怎么没开视频，好想看他的表情！】
【……】
电脑外面的凌初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视频里的人，那是个女人，对方不是浓颜长相，五官柔和，不笑时，仿佛一株洁白的栀子花。
他却好像透过这个人，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记忆中早该死去的，七年都没回来找过他的负心汉。
凌初握紧鼠标的手早已出了汗。
他强忍着镇定，出声道：“cpdd？”
却没听出自己的声音都发着颤。
而正巧，直播间里飘过一行字，那位落跑小甜心发了一条新弹幕：
【小哥哥，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