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
林小猹惊醒。
起床、穿衣、洗漱,最后带着光脑狂奔到研究中心,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毕竟她已经做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了。
研究所离交易中心很近。
李研究员就在这里工作。
她起得比林小猹还要早,正在浏览一张图纸。林小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这人又通宵了。
小镇大部分成年人又有一个共识:睡懒觉是不允许的。并且把睡觉看作低效能的恢复方式。听说是战前的流行生活习惯。
但是他们又很矛盾地大量放出需求收集交易昏迷,致幻,安眠药物。
尤其是这群不睡觉搞研究的科学家。
所有小镇里懂科学的人都被林小猹叫做科学家。虽然他们常纠正自己只是普通的研究人员。
李观解,李研究员,她比林小猹大了整整二十岁,比她妈还大,但和她关系意外的不错。她是林小猹认为全镇最时尚的人,二人对话像是同龄人一样,几乎无代沟,林小猹平时喊她观解,因为刚好和“观姐”同音,省了讨论谁占谁辈分上的便宜。
“帮我充电帮我充电。”
林小猹放下自己的光脑就准备溜走了。
李女士翻了个白眼,“你昨天怎么没去学校偷电呢?又大半夜玩没电了吧。”
林小猹装作听不见。去交易中心充电,是要花积分的。而学校和研究所就可以免费蹭电了。
在教师办公室偷电的风险太大,还得找人给她望风。自从她和李观解认识后,就发现了这里的无线充电装置,遂三天两头来研究所蹭电。
李女士拦住她:
“猹,你昨天带的那一批有色金属零件帮了大忙了。”
“那我的积分现在多少了?”
对方打开光脑帮她查询。
“正好3000整。”
林小猹脸上不免露出欣喜的神色,昨天的那批零件居然给她整整加了500积分。要知道拾荒队出门一天捡到的东西,平均一人也才能分到50积分;而除了镇民自主栽培的蘑菇,向绿洲购买额外的营养餐食和净水,一餐最少需要10积分。
拾荒是一种频繁的、需要持续进行的工作。但人体不能频繁接触辐射,根据科学家的建议,在服用抗辐射药物后,连续两次接触辐射源需要相隔24小时。
所以拾荒队隔一天出一次门,也因此划分了两支队伍,能够不间断地每天为小镇带来新的垃圾。
但像小猹昨天这样,不顾专家意见,悄悄连续出门的人也并非没有。
第一个这样干的人没有出事,后面自然有人模仿。
只是她出门的次数比一般人多那么一点。
毕竟是偷偷摸摸的行径,她也没算过别人出门的频率,但她知道,自己出门频率是比别人高的。
就一点,应该也没有很多......吧。
林小猹攒下来的大多数积分,除了家中的伙食费、药品等,更多的是换一些武器装备。
比如她现在最想要的一样东西,就是价值5000积分的一把的破片分裂枪,是研究所的新货。牺牲了射程,换来的优势就是近距离的高爆发,重点是无需子弹,也不用租其他装置,可以直接装填金属类废料,转化合成弹药。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够在拾荒中就直接捡到好的武器,然而,这种事是天上掉馅饼,想想得了。战前的武器被严格管制,战后能看到的武器基本都是根据图纸新建的。
“好了好了查完了我要走了。”
李女士扶额:“等下,问你一句,你要来我们绿洲干活吗?”
林小猹警惕:“干什么!你不对劲!”
虽然整个研究所都是绿洲的资产,但李观解从来不给她聊绿洲的事情。林小猹明白,能被外派这么远搞研究,估计她和绿洲关系很复杂。
李女士内心汗颜,啊偶、搞砸了。怪她,但没办法,谁让她就是有话直说的性子。
“你如果要去绿洲的话,有法子,走正规的简历申请。但是你要抓紧了,最迟明天晚上交。”
林小猹:“就我这成绩,交了连面试都进不去,再说了,除了那一堆证明资料,我还没找老师去内推。”
李女士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都是小事。推荐信,我就可以给你写。就看你想不想去,只要你自己想去,其他都不是问题,连成绩都不重要。”
林小猹瞪大眼睛,寒毛直竖:"你居然有后台!"
李女士:“别瞎说。我们绿洲审核都是公平公正不公开的。你有几项体检指标很高,绿洲会让你进的。一句话,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
李女士摆摆手让她赶紧走:“得了,你明天前如果改变主意,就来找我。”
——
查完了积分,林小猹就到镇门口集合了。
今天是拾荒队集合出门的日子。
拾荒队出发的正式时间是早上六点整。
拾荒队分为两队,他们这队人原本一共十四人,今天又来了三个小萝卜头,是昨天听完宣讲的孩子。
三个都是小男孩。
“陆桓,你记得看住弟弟们。”
陆桓眼神幽幽地与罗队长对视一眼。罗队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和小猹一起看住他们。有不懂的就教一教。” 说罢,罗队长就走到几个小男孩身边,指导他们穿戴防辐射装置。
虽然只是几块塑料布,塑料面罩这样简易的装置,依旧摆弄了不少时间。
陆桓小步跑到小猹身侧。“小猹,我帮你贴背后的胶带吧。”
“不用了。”她双手抚向后背,像是拉上拉链一般轻松地贴上了胶带。
林小猹刻意把李女士的话抛之脑后,此时正在想着她的直播间朋友们,昨天的睡前对线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她的直播间插件没被她带出来,当然不会就放光脑里了,被她好好藏在家里。
三个新来的小孩有些傲气又胆怯,都有自尊心,一路上几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出发前的指导老师说过,不要说太多废话,否则容易口渴——路途中没有水资源补充。
他们只是安静得跟在陆桓和小猹身后。
拾荒队外出就是这样沉默静谧的氛围,一直如此。林小猹有四年的拾荒经验,一直如此。
队头队尾是罗队长和副队长。罗队长是队伍里年级最大的人,来到小镇前原本是荒野猎人,一种能称得上是生存专家的职业。他在小猹十岁的时候就担任小镇童子军的教官了,后面和绿洲达成协议,负责拾荒带队。
他简易地向孩子们介绍情况:
“你们今年都过十二岁了吧?还是得给你们说一下队伍里的情况。队伍里大部分都是你们的叔叔伯伯,都这么叫就行了,只有小龙、小猹、陆桓三个比你们大三五岁,但也比你们多了三五年经验。记得叫哥哥姐姐。”
“挑垃圾、搬垃圾、躲开异种,这些你们老师应该都教过了,不难,卖力气就行。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可以问。”
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离开小镇,难免对外面好奇。
如今打开了话头,也开始接话。
“罗队长,加入拾荒队就一定能去绿洲吗?”
“昨天绿洲派了开了动员会,你们也参加了,听你们老师的话,达到标准就可以去。”
是的,昨天宣讲一结束,中午就有绿洲的外派队来考察收编。
“小猹姐,你今年是不是一定会去绿洲啊?你肯定是知道他们第二年还会来收人,特地攒了一年积分再走,果然料事如神!有什么特别的经验能分享吗?”
林小猹:……
陆桓:……
罗队:……
林小猹不知道学校关于她的传言已经更新到这个版本了。
这说是接话,不如说是绞尽脑汁得想提个好问题。但显然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遇到异兽,死过人。像你们这样,第一次出来的,运气不好,也死过人。捡到吃的,不能乱吃,会死人。”
“林小猹,别故意吓小孩!”
“我只是回答问题。”
之后队伍便一路沉默到了垃圾场。
有人推着大板车,上面绑满了麻袋。他们一队人要做的日常拾荒任务,就是初步筛选可用的物品,然后一股脑的装在麻袋里,绑起来,用板车推回去。
后续的分拣任务才是交给镇内的其他人。
但光是把这些垃圾运回来,就要花很大的功夫。镇子里只有三辆板车。上面叠满了麻袋,为了尽力多运一点,剩余的垃圾免不了要人工运输。
说是回收,其实就是单纯的体力苦差事。然而,这差事还可能遭到城内异兽的袭击,运输队必须有人来负责打起十二分精神审查周围的异兽。
像是林小猹昨天遇到的变异鼠,虽然她主动“解决”了,但若是这些小生物,突如其来给正在翻找搬运垃圾的人们咬一口,极有可能直接导致基因崩坏死亡。
是无药可救的死亡。
“注意,这里没有光,捡这些废旧水管的时候,要摸清楚了,之前有人带回去一条蛇,仪器没检测出来,咬死过人。”罗队开始指导新来的孩子们。
陆桓显得有些沉默。“小猹,走吧,我们一起去绿洲。异种清缴队不安全。”
林小猹停下手中翻找的工作,回复他“你难道不清楚我不去的原因吗?”
陆桓母亲就是那个被蛇咬死的人。他父母两遍的亲人,包括一些亲戚,现在都就近搭伙住在一起。
林小猹家里只有三口人,她现在已经能给承担家庭主要劳动力的责任了,去绿洲,她可能得到一条出人头地的光明大道,她也知道陆桓的意思,就算遇到生育的任务要求,他可以帮她打掩护,绿洲只是对匹配有硬性要求,对生育并没有。
但离开自己的家人,就算绿洲能拿出再多的生活补贴,也不能代替她对家人在情感上的支持作用。
异兽清剿队当然会让人丧命,但是干什么不丧命。
二人在翻找垃圾时配合工作,一个把有用的东西筛找出来,另一个负责装袋,交替往复。
最近他们在地下负责挖一段废旧电缆。
整个钢芯城早就停电了。放在以前,挖电缆后几十分钟内就会被城内士兵定位逮捕。
林小猹并没有享受过网络的便利,在她眼里,这些东西只是长得很像树根,像一把巨大无比的铁筷子。
地下的氛围逐渐沉默,一袋袋废品被封装。
“轰隆——”
“什么声音!戒备,迅速返回地面!”
“不要逗留!”
罗队长发出指令,他们都接受过良好的培训,直接放下了手中的麻袋,走到地面的墙根蹲下。
“声音好像是从远处来的…”一个小男孩出声,被罗队瞪了一眼,捂住嘴不敢继续说话。
出门在外,一切听从队长指挥,遇到紧急事件,除非必要不可插话。
林小猹已经是个熟练的队员了,她此刻倚靠在墙根,心下也在分析。
这声音并不是从地底来的,而是在钢芯城内部,谁会去钢芯城内部?
声音一阵接着一阵,能够听的越来越清楚了……
队长还在犹豫,因为声音还离得很远,他们之前有遇到好几次过类似情况,选择了直接撤退。
结果不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去还挨了检察官的骂,表示大惊小怪,现在哪里没有异兽,他们出门是没带武器?真遇到了驱逐就行。而且,这么远的声音,一看就是城市中心传来的,你们不往深入走,撤退时不会选择把物资带回来吗?
那次的任务林小猹也一起去了,忙活半天什么也没带回来。
队长用力闭了闭眼睛,虽然隔着面罩林小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她就是知道。
“我们把东西都带上,尽快,带完赶紧撤。”
一行人又返回地下,把废品都运上大板车。
地上都是碎石,随着远处不明的轰响振动着。
林小猹感觉有些奇怪,总觉得这声音与往日听到的有些不同,并不像是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