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眼神却并非像时柚一样诧异,只听他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句“欢迎”,样子看上去很不近人情。
时柚态度转为不屑,上唇动作浅显地噘了噘发出一声“切”,随后与之擦肩而过,走到讲台上,旁边是薛宇文。
“我们班一共有49个人,现在加上你就是50个,如你所见,我们有一个同学呢,是单人单桌。”薛宇文指着靠窗外第一组第一桌说道。
时柚点了点头,猜测道:“意思是我要坐那儿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第一桌无疑就是在老师眼皮底下,稍微有点动作就容易被看见,时柚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而且那儿只是空出来了一个位置,并不是空出来一张桌子。
“你想坐那儿也行,不过你坐那里的话,出入座位会有点。因为这学期开始,我打算在那个座位前面放一块小黑板,每天更新高考倒计时,加强班级氛围感。
时柚:“……”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薛宇文继续道:“所以,一会儿我打算给你拉张桌子,先坐在这排最后面,等考完期中我再统一调座位。”
时柚暗自笑了笑。
行啊,最后一排是他的舒适区,这可太行了。“我没意见。”
底下座位随着上课铃声响而被陆续坐满,时柚扫视了一圈,视线焦点跟随人群里的一位同学,——他心里自以为的“装货”,最后停留窗边第一排第一个座位上。
呵,得亏不用强行跟他凑同桌,不然他立马买票连夜飞回南市。
薛宇文在他耳边继续道:“我们三班是数理实验重点班,节奏和进度会比平行班快一点,我看过你的资料,之前也是同样性质的班级,成绩基本都在年级前十之内,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适应。”
时柚从容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一向自信又骄傲,无论到哪里,他都立志要当一个优秀的Omega,比天生基因优越的Alpha还要优秀。
不知道是不是薛宇文注意到他一路上的臭脸维持到现在,以为他是人生地不熟心里有落差,于是话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3班氛围很好,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不用担心在这里生活得不快乐,带着你爸爸的希望,在最后一年争取考个好成绩。”
“……”时柚脸上带过一抹浅笑,“好的,谢谢薛老师。”
我爸的希望是在他55岁之前环游世界,谢谢。
薛宇文让大家进行课前读书,趁着这时间,他走到座位下面跟一位男生讲了些什么,随后见男生走了出去,回来时手上搬着张课桌,径直放在了第一排最后一桌,整齐挨着窗边。
“时柚,那个,就是你的座位啦。”薛宇文伸手指去,老眼笑眯眯。
时柚走过去,把包放下座位靠着椅背,桌上一点东西都没有,整洁得过于不习惯,想到这里,他忽然反应过来,课本呢?
时柚抬眼瞥了四周,只有他桌面没有课本,显得十分另类,偏偏又是个单人单桌,没有同桌的书可以借,早知道路过图书店的时候随便买本书应付一下场面得了。
他的行李,以及上个学期的笔记本都在行李箱里,而箱子被傅大明带到了余叔叔家,只好下了课等着他帮忙把行李送到宿舍。
课前阅读都快十分钟了,还没结束,不知道薛宇文是不是没有意识到时间,这会儿竟然笑着在和第一桌那个装货聊天。
49张嘴都在滔滔不绝读书,时柚手上空得发痒,于是戳了戳前桌同学的肩膀,借用了一支笔。“我下课了还你。”
“没事儿,你用呗,这笔我新买的没有用过,送给你了,就当是见面礼。”这位同学是个平头,眼神清澈,面容亲和,看起来倒像是个好相处的。
他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导致时柚刚接过他的笔就立马打了个喷嚏。“你怎么上个学喷这么重的香水啊?”
“我……”他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我是个Omega,又是特殊时期,除了用抑制剂之外,还喷了层香水,以防万一。”
时柚了然。“理解,谢谢你的笔,挺好看的。”
尽管他无法对此感同身受。
“不客气,”他饶有兴趣问,“你是Alpha对吗?”
“你叫什么名字?”时柚故意对牛弹琴。
“我叫陆路桐,是学习委。”
“你好,我叫时柚,我是Omega。”
他伸出手,表示友好。
陆路桐眼皮瞬间撑大,难以置信握手道:“那你就是我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Omega了。”
时柚不禁嘴角微扬。“好哦。”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陆路桐身体转回去的那一刻,他是Omega这条信息已经被发在了班级小群里。
时柚笔转得好,会的花样还多,一开始他余光注意到有些同学在偷偷往他这边瞥,还以为是被发现自己转笔技术太好吸引了目光。
直到读书声静止,薛宇文没有马上开始上课,而是拿了本书往时柚那儿去,后者发觉后搁下笔,看着他走近。
“时柚,这节课你先用余青的课本,下了课我让学习委去给你拿这个学期教材回来。”他边说边把书放在时柚桌面。
余青?
“余青是我们的年级第一,他已经不需要看这本书了,而且上面有很多优秀的笔记,给你当参考最适合不过了。”薛宇文说道。
“哦,好的。”时柚拿过课本随意翻了翻,第一感觉是字写得很好看,比时柚自己好看,比课本上的印刷体更好看。
不过,余青是谁?
他又戳了戳陆路桐,问道:“余青是谁?”
陆路桐脸上像是贴了金,手往远处伸道:“他!我们年级最好看,成绩最优秀的的Alpha。”
时柚目光顺着指引移去,看见人后顿时把书合上。“what?”
确切点儿说,要是现在跟傅大明闹个脾气,这个学不上也不是不行,因为跟这种Alpha在一个屋檐下,大概率他的生活不会过得那么理想。
“你别看他平时冷冰冰的,但他百分之二百是个好人。”陆路桐似乎是看他的表情过于难堪,生怕这位新人误会。“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时柚:“哦。”
可惜,余青这张好人卡他不稀罕。
他打算下课把书给那位大神还回去,不打算再次翻开这本书,但没想到课上到一半,薛宇文还特地趁空走下来问他有没有遇到问题,只好被迫打开课文,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感谢道:“没有的,薛老师,您课讲得好。”
好枯燥,好催眠,好像夏夜里的安神曲儿。
薛宇文一听他这么讲,又给他指出课本上的几个重点进行强调,时柚握着笔,条件反射地就这么在上面又是画圈圈,又是豪迈大气的波浪线,最后还洋洋洒洒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下了简单的笔记。
“呃……”薛宇文欲言又止。
时柚发问:“怎么了,我写得不对吗?”
“对,对着呢,有问题课后我们再探讨。”薛宇文说完后回到讲台。
人走后,时柚心里松了一口大气,他可不希望被当做特别关照对象,像被监视一样,呼吸困难。
但这口大气松不到一半,陆路桐就回过头来,问道:“时柚,你刚才怎么在余青书上做笔记啊?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书了。”
时柚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课本上那自带个人风格飘舞的字体和旁边大面积美观工整的字体形成鲜明了对比。“你后脑勺长眼睛了?”
“没有,我刚才余光看了一眼,看到你写字了,提醒一下。”陆路桐解释。
时柚:“……”
我真是谢谢。
一本教科书,大不了给他买本新的。于是,下课之后他带着这样的心态走到余青面前,把书递给他,不计前嫌道:“书是薛老师给我的,现在还你,不过里面被我不小心做了点儿笔记,你看一下,要是介意的话我给你买本新的。”
余青从他手里接过课本,翻开看了眼后,掀起眼皮望着他问:“这是你的字?”
他的食指落在时柚的字体旁边,它们好像在跳舞。
“当然。”时柚不以为然。
“哦。”余青合上课本,把书放在旁边。
“??”时柚被他冷淡可憎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哦’,你‘哦’什么,把话说明白很难?不行我给你买一本就是了。”
“你确定想我说得更明白?”
“快说。”时柚急切道。
余青不咸不淡:“字丑,多练。”
“我乐意。”时柚虽然从小被人诟病字丑,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较劲儿过,“你别管。”
余青却不生气,反而喉间发出了细微的笑声,随即抄起桌面的杯子,站起身走出座位,边对时柚说:“课本不必要赔给我,下次注意就好。”
“没有下次,有个屁的下次。”时柚欲言又止,本来想这么回他来着,但这人脚步走得快,时柚不想对着他的背影喊话,怕班上的同学以为他这位新来的同学是个爱跳脚的小丑。
南市和深市的教科书不一样,内容大差不差,但他们上个学期已经学了本学期的大部分内容,意味着时柚和大家的进度有着很大一部分差距。
是自学补上,还是让傅大明给自己点儿钱上个辅导班,他在二者之中犹豫不决。
直到下午放了学,时柚在校门口等来傅大明时,用一种“活人微死”的语气恳求道:“爹,给我报个补习班吧。”
傅大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问:“你不是一向不稀罕上补习班的吗,以前你上课老爱睡觉,爸爸总担心你跟不上进度说要给你报班你是从来都不肯答应的,哪次不是说你自己很强,你自己可以。”
傅大明还是第一次看到时柚这个丧气的态度。
“今时不同往日,大兄何见事之晚乎?”时柚作罢摆摆手。
“哈哈哈,走吧。”傅大明推他走,“我带你去宿舍,给你铺好床之后,跟爸爸去和余叔叔一家吃个饭。”
“我不去,你们叙旧归你们叙旧,床我自己铺,行李我自己拿上楼。”时柚倔强道。
傅大明无可奈何,只好顺着他的意。:“爸爸明天回南市,后天跟你妈飞马尔代夫,你要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问题,随时跟爸爸说,不过余叔叔那边住得比这边好,你要是在宿舍住得不舒服,随时搬过去住。”
“哦。”时柚敷衍道。
宿舍是个四人间,3班大多数都是本市人,申请住宿的学生很少,时柚住进来的四人间里头只有一个人在住,开门的时候对方很热情。
“欢迎,我上午就听宿管说要来新舍友了,知道是你的时候我还挺高兴。”对方无疑是个Omega,长得眉清目秀,头发有些长,还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时柚虽然有些脸盲,但一眼就断定他非本班同学,因为他那头黑色的头发,还有一缕蓝色的挑染,时柚没看到班上有人顶着这个发型。
“你好,我叫时柚,3班。”
“林风动,2班。”
时柚把箱子推进去,看见林风动的床在下铺,其他三个床位都空着。上铺麻烦,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林风动对面的下铺。
“需要帮忙吗?”林风动看他东西不少。
时柚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物品,尽管他看得出来别人的好意。“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时柚打开行李箱开始一五一十摆放自己的生活用品,中途听到林风动接了个电话,大意他听了个大概,好像是他要出门。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林风动说道:“时柚,我出门一趟,一会儿有其他同学来给我送东西,帮我拿一下放在桌面上可以吗?”
“可以。”这不是什么大事。
林风动出门之后,时柚才开始铺床单,把床单被罩抖在床上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打了个电话给傅大明:“爸,你在哪儿呢?”
被赶走的傅大明:“去饭店的路上,怎么了儿子?”
“哦,没事了,就是问一下。”他随即挂断电话。
时柚仿佛失去了救命稻草,但让傅大明赶回来给他铺床也不合适。
如果一开始就想到铺床还有套被套这个环节,他绝对不会对傅大明如此绝情让他走掉。
电话那头的傅大明一头雾水地放下电话,继续开车,感慨估计就是想他这个爹了,儿子虽然嘴上硬,但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时柚看着乱遭的床发呆,心想这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估计是找林风动的人来了,他忙走去开门,门打开见到人时,他诧异道:“怎么是你?”
“林风动让我交给你。”余青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惊讶什么,跟路边的小猫一见到他就要瞪大清澈的圆眼睛似的。
时柚接过东西,脑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筋,随口问起:“……或许,你会铺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