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厌疾停止抠脚，默默看了黎老六一眼。没说话。
黎老六背后起了一身冷汗：“不准就不准，瞅我做啥里溜”
萧厌疾用筷子夹了一片腌菜放进嘴里，咸酸鲜味在舌尖炸开，他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爽得他喟叹了一口气。
“也不是不行，就是我家崽子命硬克妻，看你家女儿受不受得住了。”
黎老六白了一眼；“扯这谎里溜，不许就不许，哇回屋里头把小姑凉打一顿就听话了。走咯，去我屋吃粑。”
萧厌疾又喝了一口酒，咧着一口黄牙，佝偻着背站起身“嘿嘿，开个玩笑，老伙计，走着！”
正午，萧檀抬头看了看日头，大概巳时。萧檀将头上的汗用布抹掉，结束了一早上的呼吸吐纳。大概完成了百来个大周天。
“你会像话本里的人一样会隔山打牛吗？我看你练一早上里溜！”
萧檀坐在湖边的一个大石头上，向湖里汲水，清洗脸上的汗渍。头也没抬，不是很想说话，但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句：“不会。”
“那你会有力量聚于丹田，轻功水上漂吗？啊！”黎缘捂着脸，小麦色的皮肤泛上微红。“汝个公爹仔怎不知害臊，突然脱衣服里溜！”
萧檀一阵无语，他每天中午练完功就会到池边泡一会，洗掉身上的汗渍，师父说这池子有灵性，这样做能强健肉身滋养魂魄，否则以他这个睡觉丢魂的毛病身体没几天就不行了——魂魄离体，归来后身体会大病几天。
小时候夜晚都不敢闭眼，害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虽然每次清晨都醒了，但萧檀还是要求师父抱着他睡，醒来后整个人就会蔫了一样，高热好几天。那时候还是在万安。后来师父就带着他来到这里了。
一旦睡着，魂魄必然离体。每晚子时到点倒头就睡。
师父也不是没找过能人异士看过，但没有人能看得出来是什么毛病。
甚至有大能通阴阳，连阎王爷都找过了，愣是没找到这魂魄在哪里。当然，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萧厌疾吹牛，毕竟这老头出言像脱缰的野狗，不靠谱得很。
萧檀不是很想理会这个女孩，敷衍道：“不会，你走吧，我要脱裤子了”说罢，转过身去，将手往裤头上轻轻一放作势要脱。
女孩从手指缝里瞄了一眼，白皙的脖颈，脸上的水顺着头发丝往下滴落，顺着肩膀丝滑地划过锁骨，锁骨上13个赤红的点有序排列，再往下，少年的身体已经十分结实，胸肌腹肌结实宛如话本里的天神，人鱼线若隐若现。
下一秒萧檀做了个欲向下的动作，激得女孩一阵尖叫转身跑了，一边哭唧唧一边骂“汝个公爹仔好不要脸！”
萧檀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动作，直接往湖边走去，寻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了。
师父说了，泡的时候可以穿裤子。
萧檀在湖中歇了个半时辰，起来逮了只野兔烤了吃。
饭毕，已过午时，开始下午的训练。
所谓训练大抵是一些在天灵地杰的地方用朱砂混合雪松碳墨，蘸着毛笔画符，以及做用手结印的训练，师父说练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感受到天地灵气，但萧檀都练了七八年了，未感到分毫，身体越来越强健倒是真的。
师父给的毛笔倒是好看，起承转合间有着雪狼毫的坚韧，可看着或者摸上去感觉又软，又细像白羊毛，画出来的符箓在阳光下看着像带着金芒。
太阳从湖的那边落下去，晚照流金揉碎了洒在湖面，泛起磷磷金光。
深秋了，天气有些凉。
已过申时，师父该回家了。
萧檀十一二岁那会在万安住着，每天主食是馒头。但琼州这边面粉难买，还是萧厌疾托了点关系，从北方运过来的，说崽子想吃馒头了。
萧檀熟练地将清晨师父走之前发好的面捏成馒头胎，将锅中的水烧开，往屋外头的地上搭好的土灶里加柴，将馒头胚子放进蒸锅里。
过了会，“好香啊！”萧厌疾迈着大步子从屋后头的篱笆进来，由于屋子就在湖畔，是座临水吊脚楼，屋子周围好一段距离是一片空地，萧厌疾走过来时，月光把佝偻的背影拉的很长。
萧厌疾看着家里崽崽坐在土灶盘的身影，火光在他举世无双的容颜上跳动，温暖的光中带着一点落寞，眼神里有跳动的火苗，他时不时往土灶里加柴，保持火候。
竹子被火烘烤发出炸裂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萧厌疾记得这孩子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虽然天天梦魇，但白天的时候也爱笑爱闹，他捡这孩子回家那天，这孩子睁眼时，一问三不知，只记得自己八字。
那时起他便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了。
他早就给这孩子算过了，确实八字是对的。
而且这八字够硬，但是命犯天煞。
萧厌疾这辈子杀伐果断，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倒不是很怕这种，大不了就是一走了之，黄泉路奈何桥摸一遍就是了，人生到头不过一抔黄土，哪管生前身后事。
但这孩子他却想要他务必活下来，才带着他离开万安萧家，离开妹妹，四处寻求救治。
他记得十岁那会，刚见到这孩子时，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像胡人，五官也像，萧厌疾觉得这双蓝眼睛会引起祸端，便求了秘法，把瞳色掩去了。
萧厌疾虽然把他保护地很好，但因从小便展现不凡的容颜，虽见过的人少，但其盛世美颜还是在万安的闺阁小姐传开了，想撺掇父母与其定下娃娃亲。
但由于其不知是否为萧厌疾的私生子，家中有女的老臣才一直未曾行动。
直到萧家长子萧厌疾——朝中二十五岁便手握大钺朝上下三分之二的兵权的萧大将军，承认他萧厌疾有且仅有一个孩子就是萧檀。
各方势力才对萧厌疾发起疯狂的联姻暗示，礼品与宴会请帖堆满萧家大院。
但任凭踏破门槛，萧厌疾始终无视这类暗示，以犬子身体不适，年岁尚小，且尚未有功绩，算不上青年才俊，高攀不上小姐们的理由回绝了。
这件事后来是告一段落了，但经此事，晃沅帝赵润通过内线汇报回来的情况彻底看清了萧厌疾的势力。
他开始忌惮这位赫赫战功的青年才俊——萧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