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一时陷入沉寂,众人三三两两开口,问这来人是何身份。
谢扶摇却微眯眼眸,来人她识得,正是睿王公冶时珞。世人传他温润亲和,心无城府,但前世诸多交集下,她却清楚此人并非那么简单。
今日一见,果真似春水中藏了刀锋,隐匿颇深。
这时有人打破寂静,开口不善道:“你谁啊?今日我等金科设宴庆祝,闲杂人等还是趁早……赶紧滚!”
她斜眼看去,那人正是先前曾出言嘲讽过自己的官家子弟。
又见他身侧的赵谦脸色铁青,猛地反手一掌扇了过去,厉声喝道:“放肆!胆敢无礼于睿王殿下,还不快跪下请罪!”
众人惊觉,纷纷起身行礼:“睿王殿下!”
京中皆知,睿王虽无实权,却最得圣宠。得罪了他,虽不致祸,却也难免圣上降罪。
那官家子弟心知不妙,顿时扑通跪倒在地,惶恐不已。“殿下息怒!是小人有眼无珠,自当受罚!”
说着,他抬手左右开弓,狠狠甩向自己的脸颊,声声脆响,毫不留情。
谢扶摇低身行礼,看不清睿王神情,只听得耳边啪啪作响。
须臾,公冶时珞才温声开口:“无妨,是本王贸然打扰,扫了诸位的兴。都起来吧。”
她抬眼,只见那官家子弟脸颊已红肿如山,狼狈不堪,而那睿王面带笑意,温雅外表下却泛着淡漠,笑不及眼。
两人视线相撞,他眼神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试探与深思,“谢会元这番气魄,倒叫本王眼前一亮。”他笑意依旧,迈步落座于上方。
“世人常说寒门难出头,但今日看来……”他望向她,眸中带笑,“也不是谁都敢踩你上去。”
谢扶摇看了他一眼,未作答话。他也不在意,反而转头看向满厅噤若寒蝉的众人,语气柔和:“既是今科宴饮,便好生欢喜,不然……”
他停顿一瞬,又道:“就送你们去刑部醒酒。”
话音落下,赵谦等人脸色大变,坐立不安。
公冶时珞表面温润,行事却果断。敲打过后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谢扶摇一眼,复起身离席。
“恭送睿王殿下。”众人齐声开口。
此时,帘幕后。
一道冷目静观的身影微微偏头,露出轮廓线条分明的脸。
是公冶予渊。
他未曾插手事中,始终静观其变,那双如墨的幽深瞳眸中,隐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兴味浮现。
未曾想到今日赴吏尚之子陆谨言的宴,竟意外遇见这般有趣之人。
“有胆,有锋。”他轻抿杯中酒,沉声一笑,“这会元……可比那群嘴上掉毛的废物有意思。”
话落,他转身拐进廊道深处,侍者亦紧随其后。与此同时,公冶时珞也走出花厅,与两人朝相反方向离去。
出了此事,众人自是无心玩乐,不久后皆各自散去,谢扶摇走出醉香楼时天色已晚。回到歇身客栈,她静心梳理了今日发生之事,又梳洗一番后已是深夜时分。
躺在床榻上,她却毫无睡意,索性下床走动一番。
开窗望去,正是夜穹如墨,一轮残月隐于翻涌的云层之后,天空一片黑沉。
.
“轰隆!”
惊雷炸响,电光划破夜幕,一瞬照亮室内,撕扯开一道阴森缺口。
肃王府。
公冶予渊猛然自榻上惊醒,额头冷汗涔涔。梦中的情境太过真实,致使他醒来后仍心有余悸。倦乏的揉了揉太阳穴,他起身走向窗边。
寝殿窗未关,此时窗外黑云压顶、风雨欲来。偶有闪电划过,平添几分惊悚压抑。冷风灌入室内,令其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他久未做梦,近日却不知何由频频梦魇,梦中总有一名男子,内容却模糊不清。但今日不同,他独独记住了那句话:“风起之日,携手归程。”
除此外,那名男子的相貌也被他记得分明。
那人容貌极盛,玉雕般的面容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昳丽,偏又通身透着股清冷气度,生生压住了那份艳色,丝毫不显轻浮。
最教他难忘的,是其右眼下那抹朱砂小痣,殷红似血,如雪中红梅,惊艳非常。
连番梦见那人,公冶予渊虽不信鬼神之说,却也不由细思其中缘由。
况且那人,今日曾真真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既在梦中现,又于现实中出现,也许并非巧合,而是天意使然,此人或可为他所用。
他复向外看去,只见院落内,寒风卷起满地落叶,于青石板上划过,发出簌簌声响。风起,树影随风招摇,阴雨连绵、雨势渐大。
.
春日早开,雨后初晴。
院中海棠开得正盛,花影摇曳,枝头嫩绿新发,暖阳映照下,墙内外投映出一片粉色光晕。
少年一身青色儒衫,细白的手指间正攥着一本《大学》细读,案上书籍堆叠如山。看了许久后他放下书本,眉间染上愁色。
他抬眸,一双眼睛黑亮透澈,鼻梁高挺,唇瓣透着粉,眼下一枚朱砂痣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颜色。
细看去,此人正是谢扶摇。
昨日甫一回到客栈,她便心觉不安,虽在宴席之上出了恶气,但细想公冶时珞当时反应,却觉藏有深意。今世她避开了公冶予渊,却似不小心引起了另一人的注意。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一世,她不愿再与皇室牵扯,只愿为自己而活。
心中杂乱,她将书本放下,欲执画笔以静心。岂料这时,门外传来小厮通秉。
“谢会元,赵公子邀您于品香斋内品茗听琴。”
“哦?是哪位赵公子?”
“是兵部侍郎家的赵谦公子,现下人正在外头候着。”
她眉头轻蹙,原想回绝,却听人已候在门外。虽不知赵谦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但略一思索,她还是应了。左右不论他耍什么花样,她自信应对得来。
不多时,两人便抵达京中名楼‘品香斋’。
此时,雅间内茶烟袅袅、香气氤氲,房间陈设素致,墙上悬挂水墨山水,几枝梅花插在青瓷瓶中,清雅脱俗。
炉上壶水微响,与楼外丝竹之音交织成韵。
谢扶摇执壶缓斟,茶汤翠碧清透、热气升腾。轻啜一口,苦后回甘,唇齿生香。“茶不错,但你今日请我,恐怕不只是为喝茶?”
余光瞥向赵谦,只见他神情不虞,细看去脸色隐隐透着苍白。闻言,他颇不自在道:“谢兄勿要再问,待稍后自知。”
将手中茶盏轻放下,她道:“此话是何意?谢某最忌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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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有话不妨直说。”
赵谦未作答,忽然急促地起身走出雅间,谢扶摇以为他是引路,遂也跟着起身,哪知他前脚刚出,旋即一道身影便自门外踏入。
四目相对间,她瞳孔震颤,浑身僵硬的怔在原地。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怎的?谢会元见了本王,竟看得出神了?”公冶予渊低眸看她,沉声开口。
他今日身着墨黑常服,长身玉立,衣襟低垂如墨,袖口压着层层暗色云纹,行走时衣袂翻动,气势虽不似往常凌厉,却每一步都像踏在她心里般教人心惊。
谢扶摇心头一紧,一股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指尖不住颤抖,她竭力克制下,才勉强找回声音。
“学生谢扶摇,拜见肃王殿下。”
她作揖施礼,公冶予渊待迈步入座后方才道:“不必多礼,坐下吧。”
她应声入座之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名绿裙女子手捧瑶琴步入内间,略一对二人行礼后,便至帘帐处坐下抚弄琴音。
谢扶摇此时才发觉,今日邀她品茗听琴之人并非赵谦,而是...他。
帘幕后红纱轻卷,如暮霭半掩。妙龄女子纤手拨弦,瑶琴轻吟似水流,丝丝音韵在茶楼暗香中回荡。
琴声绕梁,恍若隔世。
隔着热茶的稀薄热气,她垂眸间借时观察着公冶予渊的神情与动作,却见他只是沉沉的望向自己,眸中明灭不定。
他未曾开口,她便也无话,只心头似缠了团乱麻般,爱恨交缠、喜恶难辨。
她想,此刻自己真该从发间拔下那枚银簪,狠狠刺入那人咽喉,好叫他偿还前世罪孽,却终是克制住。
她还有父亲,为了父亲,她绝不能让自己轻率涉险。
许久,她终是开口道:“不知王爷今日邀约,所为何事?”
公冶予渊视线直直看向她,声音冷淡,“本王有一事想要问你…”说着,他将茶盏推至一旁,双手支案,身形骤然逼近。
方寸之间,男人身上冷冽的熏香味道灌入鼻腔,张扬极致,似他本人般压迫感十足。
他居高临下、语声低沉:“玉笛三声为引…风起之日,携手归程。”
略微停顿,他复又道:“谢会元可知这话中意?”
谢扶摇瞳孔骤缩,眼角隐隐泛红,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发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此刻心神大乱,震惊之下早已顾不得再称呼“王爷”,只因那句话,正是前世两人一同定下的暗语。
三声笛音为令,共赴归途。
彼时他以此作令,每当时机成熟,需借她之手铲除异己时,她便甘愿做那柄出鞘的刀。笛音终了,便是到她归程之时。
而他却像已得到答案般,唇角微弯,“无他,只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神色敛去,他复又坐下,声音低沉:“谢会元勿放在心上,今日之言便当本王从未提过。”
话毕,他阖眼,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琴音轻敲桌案,似是沉浸于音韵之中。
谢扶摇却心头一窒,隐隐的不安席卷而来,仿佛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东西正在悄然逼近。
她飞快回想着他方才话中的深意,只越想越冷,脑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可能
公冶予渊,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