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像浸透了墨的蓝丝绒,边缘处被晨光洇染成浅灰。柏油马路泛着幽蓝的潮气,偶尔有片落叶被风卷着掠过路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大街上不同于白日的车水马龙,静悄悄的。整个世界仿佛还裹在蝉翼般的晨雾里沉睡。
电线杆子挺括地立在街边,顶端的变压器箱上蹲着三四只灰雀。它们的羽毛沾着露水,在微亮的天光里泛着银灰的光泽,小脑袋此起彼伏地转动着,尾羽偶尔蓬松成小扇子。最左边那只突然蹦跳着往前挪了两步,尖喙朝着东方的鱼肚白方向点了点,叽叽喳喳的叫声里带着轻快的颤音,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另一只侧过身子用翅膀推搡它,尾羽扫过电线发出细微的嗡鸣,倒是一副清晨景象。
街角的便利店亮着暖黄的灯,玻璃门上凝着薄薄的水雾。偶尔有穿着环卫工人晃过,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与鸟儿的唧啾声此起彼伏。远处的教学楼顶率先接住第一缕微光,檐角的轮廓线渐渐清晰,像是谁用金笔在蓝纸上勾了道边。一辆自行车过去,灰雀们突然集体振翅,扑棱棱飞向还沾着夜露的梧桐树,树枝晃动间,有露珠啪嗒坠在路面,惊碎了一滩尚未成型的晨光。
家门口的那丛花还沾着露水,有几个遛狗的遛狗的老奶奶慢悠悠的溜达。那个经常和遥心打招呼的奶奶已经走到便利店那里了,遥心心里想“完了,今天去晚了又得被打屁股。”骑着自行车又猛蹬了几下。
“小伙子早上好啊!”奶奶照常和遥心打招呼“奶奶好!”遥心一边说一比了个pose,然后飞也似的骑过去了。“这小伙子。”奶奶朝遥心的方向望了望“一天天的风风火火的。”
自行车拐了个弯,差点撞到一辆汽车上。遥心使劲的摁刹车,可惜坏掉的刹车好像并没有多大作用。嗖的一声,自行车把给汽车反光镜划了一下,遥心心想“完了”害怕车主找她麻烦,就在嘴里一直嗫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又骑着车飞走了。她也是心大,还一边回头看一眼。只见那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车主下来检查,喊了一声“没大事!”。遥心放心了。
街角的红绿灯跳成绿色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声。下意识攥紧车闸,磨损的闸皮又发出“咯吱”轻响。后视镜里,那辆银灰色轿车正缓缓驶过,男人摇下车窗冲她喊:“下次记得换刹车!”她慌忙点头,却因用力过猛又让链条蹬空,差点和迎面而来的电动车撞上
风裹着暖烘烘的水汽,把整条巷子里的梧桐树都熏得冒油。遥心的粗轱辘自行车碾过路边的落花时,成团的小腻虫突然从叶缝里炸出来,像撒了把碎金箔,劈头盖脸往她脖子里钻。
“我去——!”她猛地甩了下车把,前轮在青石板路上划出歪歪扭扭的银线。那些芝麻粒大的金黄虫子黏在睫毛上痒痒的,翅膀振动声像极了袖珍缝纫机,有几只甚至顺着领口爬进校服,在后背皮肤上拱出细碎的痒意。她腾出一只手疯狂抖衣服,书包带子在车筐里晃成拨浪鼓,却不想袖口带起的风让更多腻虫糊在脸上,连张开嘴骂人的空隙都被钻了空子——咸腥的翅膀碎屑蹭到舌尖,让她整张脸皱成酸梅干。
从巷子里拐出来时,遥心碰巧撞见冒着黑烟的“三蹦子”慢悠悠的在村里小街上行驶。她尝试超过去,可惜路太窄,她只能放低速度,“真完了,要挨棍子了!”她有点绝望了。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门口,一看时间,5:43,“顾不上了!”她把车往冬青丛里一推,前轮还在歪歪扭扭地转,书包带子勾住了灌木枝条,晃得叶片上的露水噼里啪啦往下掉。铁门内侧的值班室亮着暖黄的灯,梧桐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一个穿校服的身影从这景致中跑过,呼哧带喘的向破败换衣间的铁门跑去。。
换衣间的铁皮门轴发出“吱呀”声,霉味混着汗味扑面而来。遥心拽下校服时,后颈粘的腻虫被布料带得飞起来,有只正好撞在生锈的挂衣架上。她手忙脚乱地扯运动裤,膝盖旧疤擦过铁皮柜角,疼得倒吸凉气,却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嘠哒”声——是老爷子办公室的门开了。
“要死!”她把运动鞋往脚上套,鞋带没系就往外冲,后腰突然硌到个硬东西——是要买早饭的十块钱,折成小块塞在裤兜里。换衣间的旧灯忽明忽暗,照出她发梢上沾的草屑,和运动衫上还没洗去的泥斑,活像刚从战场上逃出来的小兵。
推开门时,晨雾正被初升的太阳染成淡金色。遥心踩着露水往操场跑,听见身后换衣间的门“咣当”一声撞上,惊飞了门框上搭窝的燕子。远处的单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爷子已经一只手捧着秒表站在跑道边,棍子在指间转得飞快,像在给她的迟到倒计时。
“五点四十八,等着一会的三棍子吧。”王教练冷冰冰的说。至于为啥叫他老爷子…就要去问学长学姐了。
“三棍子…”遥心在心里默默的替自己的屁股哀悼。旁边的宋有年幸灾乐祸的“诶嘿嘿,我待会可得打重点。”“宋有年!”遥心一边卡爷子的视角一边追着宋有年满操场跑。“你有本事别跑啊!”“我没本事——”他一边跑还一边犯贱。
“欸欸欸,年仔你又欺负毛丫头!”初中的大个子走了过来,明明看的出来是遥心在追宋有年,还是拿棍子抡了宋有年一下。“略略略,好男不跟女斗”遥心摆出一个鬼脸。没想到大个子下一句就是“爷子让我们来轮你屁股。”宋有年刚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完,听到这么一句,瞬间又笑开了花“哈哈哈哈遥心 ,没想到吧哈哈哈。”
“你等着!”遥心也没办法,只能乖乖的撅起屁股,等待挨打。“啪”一声翠响“欸?声挺大倒是不太疼,师哥打的好技巧啊。”遥心发现大个子居然没真打,悄悄松了口气,嘴里还不停逗贫“别嬉皮笑脸了,装疼点,回头爷子看出来又说我打的轻。”“奥”遥心立马入戏,捂着屁股嗷了一声,惹得远处的老爷子都看了过来,无语的摇了摇头。
“今天跑10000,一圈五十,最多不过一分。”在一众屏住呼吸队员的视线中,爷子说出了今天跑的项目。“要死!”遥心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昨天不也耐力吗?咋今天还跑!”被称为“好嗨哦”的队员模拟了一下两眼一翻晕过去的动作。
“不爱练别练,要练赶紧上道!”在爷子的恐吓中,大家还是老老实实的上道了。“预备,跑!”随着领头大个的一声喊,一万的酷刑开始了。
第一圈总是最轻松的,风灌进短裤的裤腿,像揣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兽,带起的露水在脚踝处溅成银亮的环。她数着梧桐树的影子掠过膝盖,听着远处三蹦子“突突”的节奏,和自己的心跳莫名合拍。
第十三圈时,喉咙开始泛起铁锈味。跑道扬起的杨絮钻进鼻腔,混着汗水咸涩的味道,像谁在口腔里撒了把砂纸。她咬住下唇,感受旧伤处传来的钝痛——那是去年冬天在结冰的跑道上摔的,此刻正像块烧红的铁片,贴在膝盖骨内侧,爷子的呵斥声从看台传来:“摆臂幅度大点!不要放慢速度!”
第二十七圈,世界突然变成慢动作。太阳穴突突地跳,每步落地都像踩在弹簧上,小腿肌肉绷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她想起老爷子经常讲的“二次呼吸”,于是张大嘴,让凉丝丝的晨雾灌进肺里,像给冒火的炉膛浇了勺凉水。远处的教学楼顶接住第一缕阳光,檐角的轮廓突然清晰,她盯着那道金边,感觉呼吸终于从破风箱变成了拉锯战。
第四十圈,汗水模糊了睫毛。运动衫早已湿透,贴在后背像层褪不下来的皮,脚上之前穿不合脚的鞋子磨出的泡被跑的生疼。她路过器材室时,看见老爷子正摆弄着一堆垫子。遥心心里埋怨“我都跑成这样了,爷子你在干啥!”但只能继续跑。
最后两圈,双腿重得像灌了水泥。老爷子的秒表在看台上晃成虚影,早早跑完的好嗨哦举着巧克力在终点线蹦跳,发梢上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晨露。遥心盯着远处晃动的红旗,感觉每步都在踩碎自己的影子,脚底的泡突然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腿上传来的酸软。
“冲起来!”
棍子抽在栏杆上的脆响劈开薄雾。遥心突然发力,运动鞋在跑道上划出黑痕,带起的露水溅在小腿上,像撒了把碎金。风在耳边尖啸,她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混着远处三蹦子的“突突”声,在晨光里撞出闷响。终点线近在眼前,她闭眼撞过去,整个人趴在进跑道上,撞得好嗨哦手里的巧克力飞出去,在跑道上滚成一道深褐色的弧。
“这个水平在区里能拿前三。”老爷子的苍老的手拍在她肩膀上,却带着难得的轻。遥心撑着膝盖喘气,看自己的影子在跑道上扭成麻花,汗水滴在土坑里,砸出小小的彩虹。远处的灰雀扑棱棱飞过梧桐树,她突然笑起来——原来一万米的终点,不是疼痛的结束,而是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蝉鸣、风声、三蹦子声,一起在夏天的空气里,敲出清脆的节拍。
啊啊啊码字累死主包了主包作业还没写完就来码字了
主包今天剪头发了,而且不赖
最近熬夜长一堆痘痘,主包都破相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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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