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雀在门边停下脚步，江寒月推门闯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清晰可见，她的心瞬间收紧，朝着唯一有光源的内间跑去，宋愿坐在桌边，烛火飘忽不定，他看向江寒月，瞳孔漆黑无光。
江寒月拧开药瓶，将药丸倒至掌心，这是她调配出的最后一颗解药，若是没有海底珍珠，下次毒发时宋愿将岌岌可危。
她将手凑近宋愿唇边，他却抬手将药打落，开口时，声音嘶哑难听：“滚！”话音刚落，他又开始咳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血丝从指缝溢出。
“宋愿！”江寒月气急，她跪在地上找起掉落的药丸，却听到宋愿对着窗户咬牙切齿喊道：“南雀，你竟敢违抗命令！”
窗外无人回话，宋愿还想继续骂，却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他眉头拧在一起，脸色惨白如纸，江寒月在桌角找到药丸，她抬手将其捡起，宋愿却踉跄着往屋外走去：“好，你不滚，我滚。”
“宋愿，别闹了！”江寒月着急地喊道，她伸手去抓他，他却将她胳膊挥开，哪儿知用力过重，自己反倒失去稳定，双膝一软摔倒在地。
“宋愿！”江寒月蹲下身，却见他面色难堪，眼眶通红，还未来得及掩嘴，就吐出一大口黑血，整个人闭眼失去意识。
江寒月接住他软绵绵的身体，颤抖着手捏开他的下巴，挤开紧咬的牙关，顺着湿滑的舌头将药丸塞入他口中，指尖抵住药丸戳入喉咙，确定它顺着舌根滑下去后，才将手指从他口中取出。
她抱着宋愿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将他从地面扶起挪到床边，他的体重明显重了不少，但比起正常男子，依旧很轻。
江寒月用帕子擦去他唇边和颈间的血，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才突然意识到他得了热病。
她解开他的衣襟，找来手巾用冰冷的湖水将其打湿，重回房中时，嗅到浓郁的血腥味，才恍惚间想起他惊人的失血量，会死，他随时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江寒月深知将死之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置之于死地，但对于过于鲜活的宋愿，她却疏忽大意，以为在自己的看护下，他定能安然无恙。
无论他展现的有多么轻松洒脱，他内里都已千疮百孔。
这样的毒发，他还能撑住几次？
江寒月抬手将窗子打开，寒风吹拂，她打了个寒颤，重新回到宋愿身边，一遍遍帮他擦着面颊和胸膛，解毒药和退热药不能同时服用，她只能祈祷他扛过去。
没有她的时候，他是怎么应对的？
江寒月想起初见时，他泛白的指尖翻箱倒柜，将各种药材论囫囵吞枣般咽下，他知不知道那些药可能会害死他？还是说，他已无所谓？
“宋愿.....”江寒月忍不住呢喃道，她轻抚他的面孔，那昏迷中失去意识的人却艰难地将她的手推开，她看到他的唇在翁动，于是将耳朵凑近倾听。
“滚...我不要...你的怜悯.....”
江寒月咬住下唇，沉默不语，却坚持着抚摸他的侧脸。
月亮隐没在云层之后，光芒越来越暗淡，直到彻底被白日覆盖。
宋愿睁开眼睛，最先看到就是坐在床边的江寒月，她眼神怔怔，指尖放在他的侧脸，像是哄小孩般轻抚着。
“江寒月...！”宋愿喊道，声音却因沙哑显得有气无力，他从床边坐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片刻后，他想起什么一般，脸色逐渐难看：“既然你厌恶本将军，那也没必要强留于此，你走吧。”
江寒月没说话，她在眨眼，睁眼的时间却越来越短，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长，宋愿正欲再问，她却身子一软，直接向他倒来。
他瞪大眼睛，整个人直接僵住，任由她倒入怀中，安详地闭上眼睛。
“对不起...”江寒月呢喃道，“将军，我错怪你了.....”她说完后，呼吸起伏绵长，整个人放心地沉沉睡去。
宋愿头脑昏花，整个人被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笼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他轻唤道：“南雀。”
南雀从窗边显现：“将军。”
“昨夜发生了什么？”
“您毒发，热病，江姑娘换了一整夜的手巾为您降温。”
“......”宋愿沉默起来，南雀抬头看了眼窗内，才无声地退下。
宋愿任由江寒月倒在自己身上，片刻后，他轻轻地抬起手，环住她的背，感受她身体的温度和柔软。
他神色微妙复杂，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江寒月的身体又小又软，带着足以融化寒冰的温度，让他舍不得将手臂移开。
这样弱小的她，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将他从地府里一次次拉出来。
片刻后，宋愿轻叹口气，他小心地移开身体，竭力不将江寒月吵醒，她却突然扭动身体，将脑袋往他怀里钻，吓得他不敢动弹，以为把她吵醒了，无声等待一会儿，才发现她的呼吸依旧平稳。
于是他下了床，将江寒月轻放在床上安顿好后，这才转身离开。
距离下次考试还有七日，江寒月闲来无事，便开始继续为府中下人问诊，却在闲谈中得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城南的桃花林，原本应在十月凋零，却突然再次开花，粉白的花苞又大又艳，引得城中人都去赏花游玩。
“是因为近日天气回暖吗？”江寒月思索着，自上次毒发后，宋愿的身体恢复了不少，或许，应该带他出去走一走，而不是整日待在府中。
于是，她去到宋愿院中，那人正在湖边盯着鱼发呆，见江寒月来后，将身体半转过来，眼神不冷不热，于是，江寒月的心莫名有些忐忑。
那日之后，两人鲜少交谈，即使在训练场，也是江寒月看书喝茶，宋愿埋头苦练。
“宋将军....”江寒月唤道，“听闻城南桃花盛开，我们一起去看看...？”
“今日？”
江寒月思索了一下，今日确实无事，于是她点点头。
宋愿没有拒绝，他吩咐下人去做准备，江寒月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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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惹眼的豪华马车，心里有些微妙，但也并未提出任何意见，哪知收拾好后一看，才发现马车不是先前那辆，而是一辆大小适中，整体是陈朴木色的马车，看起舒适又沉稳。
她看了眼宋愿，又看向一旁的南雀，心中五味杂陈，宋愿为她拉开帘子：“上来吧。”
江寒月低身坐进车厢，看着宋愿坐到对面位子，才声音低低地说道：“之前的事，对不起....”
她本以为宋愿会奚落自己两句，谁知那人神色随意：“不必，本将军也有错。”
那日，他一个是想为她撑场子，一个是想让她休息得舒服一点，以及....想以那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歉意，却忽略了江寒月不是喜爱浮夸之人。
江寒月看着他，语气认真：“将军是好意，我误解了你。”
“过去的，不必再提。”宋愿说道，他拉开窗帘，集市的喧嚣顿时印入眼帘：“有什么想吃？我遣人去买。”
江寒月看向他眼中的世界，阳光明媚带着暖意，推车叫卖的小商贩络绎不绝，年轻男女笑闹着相互追赶，吃着糖糕的孩童冲手拿拨浪鼓的娘亲絮絮叨叨，白发老者坐在街边晒太阳闲谈。
她心中略有所动，想起师傅以前常给她买糖人，不知他此刻身在哪里？
“那里有糖人！”江寒月惊讶道，她指着一处被孩童围绕的小摊，宋愿扬声让车夫停下，又看向江寒月：“想要什么形状？”
江寒月却拉住他的手臂：“将军，我们下去看看吧。”
宋愿猝不及防，被她拉着下了车，看到来了两个大人后，孩童自发让开路，江寒月率先走到摊位前，那位老妇人正在制作一只大张嘴巴的老虎。
金灿灿的老虎抬头怒吼，尾巴细长，身上斑纹清晰，看着好不威风。
“婆婆，”江寒月叫道，她看了眼姗姗来迟的宋愿，心中突生一计，“您可以照着他做个画吗？”
宋愿眉头轻挑，抬手按在江寒月头上：“你.....”
“好俊的公子，”老妇人看着两人打闹，将老虎递给人群里的小女孩，重新拿起糖勺，“我还从未做过人，不过，可以试一试。”
“多谢婆婆。”江寒月说道，将宋愿的手臂夹在自己的胳膊里，防止他再弄乱自己的头发。
“先画个圈...”老妇人喃喃道，摆动勺子做出简单的轮廓，眼睛用两个小点代替，嘴巴则是一条线，她一边做一边看宋愿，三两下，一个简略的人形糖画便做好了，“哎呀！”老妇人惊叫一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画了条尾巴在小人的身后。
“野兽做多了，习惯了...”她歉意地看向江寒月，“婆婆重新给你.....”
“不用不用！”江寒月没忍住站起来，她小心翼翼接过糖画棍，生怕将把那飞舞的发丝弄碎，于是，嘴巴大笑的圆眼小人站立着摇起尾巴。
“真像啊。”江寒月对着宋愿比划，看到对方无语的表情。
“本将军可没这么滑稽。”他不赞同道，却抬手付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