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考试在三天后进行，考场的位置也换了一个，是往年举行过科举考试的一座楼阁。
江寒月走近时，就听到门口接待的两个考官在聊些闲话：“先前近五百名考生，就只剩50个了？”
“你当呢，这次大赛只要人中龙凤，”另一人回道，顺手接过江寒月的木牌看了看，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殷勤，“姑娘，您请进。”
江寒月轻颔首，接过他归还的木牌踏上阶梯，虽说参加人数减少，但场地的大小却是先前的两倍，最里侧靠墙排列整齐摆放着煎药罐和药炉，五个炉子为一组，总共摆着五十个。
到处熙熙攘攘，因为没有座位，不少人席地而坐，大多数人都已到齐，她随意扫了几眼，都是些生面孔。
一刻钟后，开考时间将到，江寒月看到王老从一旁的屋子里走出，门边传来喧哗声，两个急急忙忙地身影从火速跑来，赶在最后一刻进入会场。
“师兄，你这肚子闹得太不是时候了。”霍晏抱怨道，“再有下次，我就不等你了。”
莫衫表情心虚：“昨夜大概是吃坏肚子了，师妹见谅...”
王老在最前方伫立，人群向他集中，窃窃私语随之而来，其他外帘官立刻开口维持秩序：“肃静！考试即将开始！”
“本场考试，考验对方药知识的运用与领悟。”王老说着，一旁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江寒月回头看，就见考官搬着一盆盆草药走来，那草药还埋在土中，生机勃勃，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桌子放着没有标注名字的干药。
他们持续不断地搬运着，直到那些药材摆满半个大堂，王老才继续开口：“考生排队抽签，根据抽到的病症配药，灵活选取药材制成药方。”
这种考试形式前所未有，有人开始小声讨论起来：“这考的也太偏太怪了。”
“现场制药？有的药得煎几个时辰吧？”
“我不太认识药草啊，祈祷我抽到用干药的条子....”
片刻后，考官开始组织抽签，总共有十种不同的病症，条子相同的考生为同一组，江寒月拿到了“肺热津伤证”，即口干欲裂、舌红苔黄，食欲下降。
江寒月细细回想了几种书中记载的药方，最终决定以鲜药为优，此病常为温病邪伤津液所致，因此治疗要以清热润燥为主，而鲜药汁液的滋润效果远远大于干药。
与江寒月同组的人还在绞尽脑汁思索，她已经向着草药处走去，粗略扫看一眼，才发现此处起码有上百种草药。
江寒月缓步而行，在一竹筐子里发现‘白梨’，梨能润肺凉心、消痰降火，她顺手取了三个，又在它的不远处找到莲藕，藕汁性寒，清热生津。
与她同一组的考生开始选取药材，其中两人同样拿了白梨，但他们的其它药材却选择了干药，梨汁则是用来增效使用。
“姑娘，你要配五汁饮吗？”有人走到江寒月身边，江寒月看了眼他，隐约记得是同一组的考试，于是她请点头。
五汁饮，以梨汁、藕汁、荸荠汁、麦冬汁、鲜芦根汁五种材料熬制而成的药品，与“肺热津伤证”的可以说是万分契合。
“我叫吉安，我们想法想同，”他轻笑一声，眼中是绝对自信，“那么，就看谁的解析更精彩了。”
五汁饮的配方不算难，但每种药材的剂量需要精准把控，梨汁过量易导致腹泻，藕汁过量则会恶心呕吐，麦冬汁过量则会胃闷，需要将剂量调配得恰到好处，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吉安说罢便离开，江寒月掂量着挑选莲藕，最后选了颗外皮淡黄，大小均匀的，再之后，她确定另外几味药材的位置，才选择去找麦冬草。
这种常长在溪水边，外观细长似韭菜的草药，相似品极多，她却不慌不忙，耐心地搜寻着。
半个时辰后，挑选药材的人越来越少，江寒月终于在一众药草中找到麦冬草，她俯下身子，小心地取其块根，身侧却突然落下一个阴影，她以为是同样要采麦冬草的人，往一侧让了让，那人却突然开口。
“江夫人...？”
江寒月侧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我是将军的人，”中年男人说道，“听闻您也通过了第一轮测试。”
江寒月了然，眼前这留着两撇胡子的人就是宋愿找的神医？他为何过来搭话？
“夫人，您可是要调配五汁饮？”
“有何贵干？”江寒月反问道。
男人笑了笑，他左右四看，确定没人注意后才轻声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你手下的不是麦冬草，而是‘吉祥草’。”
江寒月知道吉祥草，那是一种常生长于山坡的草药，入药能润肺止咳。
“吉祥草色浅，麦冬草色深，若搞混后用于制作，恐会加重症状，”男人继续说道，“这厅堂光差，夫人大抵没能分清。”
江寒月看着他，眼中挂上一抹嘲讽的神色：“不劳你费心。”她低头继续采摘。
男人继续劝说：“夫人，我从医多年，对药材颇为了解，你不信我，也要相信将军呀。”
她自顾自地采够足量的麦冬草，然后起身去拿其它药材，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摇头：“年轻气盛的医者，就是容易自负，罢了，我也算仁义至尽。”他走向一旁，心里已经预感到江寒月追悔莫及的模样。
江寒月将收集好的材料拿至炉旁，与她同一组的考生大多都在吹火煎药，除了她和那同做五汁饮的考生外，还有一人选择湿药，不过他制作的是较为简单的鲜生地粥，此刻粥已熬好，热气腾腾冒着烟，他取来鲜生地汁，将其一股脑拌入粥中。
江寒月眼睛轻眯，一旁的考官沉默不语，但江寒月知道他已经失败了，因为鲜生地遇热易变性，需等粥冷却至温热时加入，更何况，此药方易伤阳气，不易久服。
她转过头，不再关注他者，低头将梨子和荸荠清洁后去皮切成小块，其它药材同样切碎捣成泥，之后用纱布绞挤取出汁水，根据经验将其按照比例调配好，梨汁、藕汁分量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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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荟汁少一些，其它两种更少。
搅拌混合后，五汁饮便做好了，她是五人组里最后一名完成者，将加盖的碗和使用的药材摆列整齐，她端着托盘走向一旁坐着的考官处。
第二场考试结果是当场公布的，因此，其他完成制药的考生在考官身后的一侧休息等待，江寒月在他们的瞩目中，将托盘放置桌面。
不远处，先前指点江寒月的男人轻叹口气，摸着胡子静静等待。
江寒月不慌不忙，侃侃而谈：“我抽取的题目是肺热津伤证，此病常为温病邪伤津液所致，我以五汁饮为解，以梨、藕、芦根、麦冬、荸荠五种鲜药制成。
“鲜药重在鲜，为确保疗效最佳，制药过程消耗不到半个时辰，生津之效胜于干品，凉服作用胜于温服。”
五位考官对视几眼，有人将五汁饮倒入杯中品味，王老则取出江寒月采集的药材细细查看，在拿到麦冬草时，他眼中露出惊讶。
先前，也有不少考生选取的药材中有麦冬草，但拿来的不是吉祥草就是山麦冬，无一人采集到真正的麦冬草。
王老心中为其可惜，又有些得意，他特意让人摘除吉祥草的花苞，又挑出长期缺光照品相不好的麦冬草，就是为了给考试增添难度。
“你是如何分辨出这麦冬草的？”王老问道，将手中的药材递给其他考官，那几人查看后，看向江寒月的眼神纷纷露出欣赏。
江寒月六岁起便跟随师傅行医，这种路边常见草药，她见的不要太多。
“熟能生巧，”江寒月说道，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麦冬叶子宽大，叶片先端细长。”
片刻后，她又说了一句：“气味也不同。”
此话一说，王老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小友看似年轻，实则经验丰富，敬佩，敬佩！”
“太阴温病，口渴甚者，雪梨浆沃之；吐白沫粘滞不快者，五汁饮沃之！”王老笑着道，又与与其他考官对视几眼，见彼此都未反对，这才扬声说道，“六十六号考生，对方药知识的运用炉火纯青，为同组胜出者！”
顿时，人群哗然，江寒月看到自己同组的考生，皆是沮丧失落的模样，除了一人，便是那同做五汁饮的男子。
他从人群中走出，目光里是满满的不服：“考官，我有异议！”
“二十号，你且说。”离他最近的考官说道。
“我配置的五汁饮，从选材到熬制皆未出错，为何这姑娘能胜于我？”他看向江寒月，竟是有些气急，“我看你容貌清丽，不似常人，莫非是谁家大小姐，买通了考官？”
此话一出，王老皱起眉头：“荒谬！先前我已说过，你将山麦冬误认为麦冬草。”
二十号反驳道：“山麦冬与麦冬效果几乎无差，可替代，并且，我是因山麦冬品相更佳，才会选择山麦冬。”
“好好好，好一个强词夺理！”王老气急，他站起身，看向身后窃窃私语的考生们，“既然如此，便让在场众人为你们分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