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的火苗烧得只剩一点火星子,姜婉禾听着水汽顶起瓷盖叮叮当当的声音,就知道药熬的差不多到火候了。
药渣熏得眼睛生疼,姜婉禾却当做没事人一样,呼吸间还是被那蒸腾的水汽烫了一下,连忙后退了几步。
一想到顾承渊现在能出来走两步,顿时觉得纵然辛苦也是应该的。
大多数时间顾承渊手上拿着不是折子就是奏报,久违空闲下来,这几日要将书里的字看出个花来。
他们一家子都是武将出身,爱好策马扬鞭,可惜他在松坪不能随随便便出去抛头露面。
练字、下棋、看书,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武将出身的人会喜欢的,偏偏顾承渊觉得是宁心静气的好法子。
练字,肩上缠着纱带;下棋,这松坪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他对弈的;只剩看书这一个消遣。
“小侯爷今日好兴致。”李婶打趣道。
“李婶说笑了。”顾承渊合上书,心思完全不在书上。
“也不知道小侯爷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些卿卿我我的书。”
顾承渊低头一看,书上赫然写着“兰闺记”三个字,猛地像拿了个烫手的山芋,索性丢在地上。
“早上顺子拿过来的,估计是掺了一本。”顾承渊偏过头,不敢去看地上的书。
那书从早上到现在,怎么看都该捂热了。
“你骗骗别人,骗骗自己就算了,可骗不过婶子。”
顾承渊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似的,双颊又红又热。
“您和夫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您方才的样子与夫人想侯爷的时候如出一辙。”
哎,这小侯爷模样虽然随了夫人,性子却跟了侯爷,在感情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小侯爷既然对人家姑娘有意,何不明说?非要拐弯抹角地替她谋前程。”
药趁热端过去,姜婉禾的脚步在房前停下,正要抬手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两人的打趣声。
她没有偷听墙角的兴趣,这回却本能地停住动作,下一秒就听见顾承渊的话,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李婶多心了,我堂堂一个勇毅侯,怎、怎么会喜欢一个乡野丫头。”
顾承渊的声音冷得让姜婉禾胸口发闷。
“我放着京城出落大方的贵女不要,看上一个松坪的小姑娘?”顾承渊慌不着跌地说道,“是您多心了。”
“我瞧着婉禾比那些贵女勤快得多。”李婶数落他道。
顾承渊身为勇毅侯,看不上一个乡下女子这也正常。
李婶虽然从小看着顾承渊长大,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但仔细数数,顾承渊也早早到了传宗接代的年纪。
这么些年也没见顾承渊对哪家姑娘青睐有加,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李婶自然得多留点心。
门外,苦涩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药汤的热度透过粗瓷传到掌心,烫得手心生疼,却放不下。
顾承渊长叹一口气,铁扇盖在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道:“松坪这地方无趣得紧,养只雀儿逗逗自己开心。”
姜婉禾心中豁然通透了起来,顾承渊说的话确有他的道理。
大户人家的雀儿,养得比活人金贵。
“罢了罢了,既然您落花无意,何必谈什么流水的事。”李婶收拾好药箱,道:“灶台上的药快好了。”
“待我回京,自会赏她些银两,保她后半辈子无虞。”
顾承渊嘴上这么说,心里记着京郊还有一处宅子,往时母亲与父亲吵架过后,母亲都会带着他去那间宅子躲清闲。
若是姜婉禾愿意跟他回京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养在京郊的宅子里,当一朵解语花也未尝不可。
姜婉禾端起药碗,转身就要离开,身后早早有人等着她。
姜婉禾在顾承渊身边见过几次,只不过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一股不怀好意。
现在迎面撞上,姜婉禾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
姜婉禾端着药,从他身边若无其事地走过,手臂措不及防间被他拉住,碗中的药汤撒了几滴,落在手背上烫出梅花般的红印。
“听清楚了吗?”顺子松开手,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婉禾应道。
“我们家公子说的话。”
“听到了。”姜婉禾从来不会自欺欺人,手中的药汤一转,道:“这是你们公子的药,麻烦您端给他。”
姜婉禾的声音还算冷静,听不出什么意外的波动。
若是这丫头和小侯爷有什么私情,听了这些话难免心里会不高兴。
面前的人看着脸上并无大喜大悲的样子,难不成小侯爷与这丫头当真没有情谊?
“我们家公子不是你们松坪能留得住的凤凰。”
顺子的话一出,顿觉不妙,转而安慰她道:“不必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家公子人挺好的,定不会让你吃亏。”
“嗯。”姜婉禾看着黑褐色的药汁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药递给他,道:“药别凉了。”
顺子接过药汤,隔着粗瓷碗壁都被烫了一下。
姜婉禾并没有顺子看的那样镇定,手背上的烫伤开始火辣辣地疼,踏进药房时浑身像是被抽走力气似的,背靠在药草架上缓缓蹲下。
喉咙像是插了一把钝刀,一下一下搅动着她的肺腑,吞也吞不下,活生生要把她憋死。
忍得她呼吸不过来,伸手去抠,喉咙处什么也没有,反倒引得胃一阵痉挛翻涌。
原来自己只是他在松坪的消遣。
湿热的泪珠落在手背上时,姜婉禾才发现自己竟为此伤心到这种程度。
往常都是姜婉禾端药进来的,顾承渊原想庆贺她拜师成功,谁知进来的却是顺子。
顺子说姜婉禾怕烫,让他端过来。
李婶听出话里的不自在,姜婉禾没那么娇气,连碗药汤都端不了。
莫不是听到些什么?
李婶暗自心惊,若是这丫头想多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小侯爷,先行一步了。”
婉禾啊婉禾,你可别干出什么傻事来。
李婶失态地撞开门,地上晒干的药草已经收起来了,姜婉禾正在整理晒药的竹篮,看着不像是心里藏着事。
“婶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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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快就换好了?”姜婉禾有些不可思议道,“什么时候我要是跟您一样就好了。”
穷人家的孩子没有时间伤春悲秋,痛痛快快哭一阵,讨生活才是头等大事。
李婶进门的时候,姜婉禾已经收拾好心情,除了眼尾留下一点泪水浸湿的红痕根本察觉不出来什么。
“长江后浪推前浪,会有这么一天的。”李婶顺着她的话说去。
既然顾承渊拿她消遣,姜婉禾也要从他身上讨点什么彩头回来。
当务之急还是先学本事要紧。
哪一天那位大爷回京城,可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婶子,忙完我先回去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姜婉禾再怎么拎得清,心里也不好受,算是她一厢情愿,自讨没趣。
姜婉禾背着竹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男人都是害人精。”
“抓贼啊!”
“抓贼啊!”
人挤人的街上突然劈开一条通天道,姜婉禾脑瓜子里还住着顾承渊的影子,想着他百般不是,企图说得自己好受些。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躲避不及。
“闪开!闪开!”
“哎哟喂!”
迎面与那贼子撞上,背上的竹篓滚落在地,沿着青石板一路溜去,直至撞到墙角才停下,崭新的书页散落一地,被匆忙的脚步踩出皱褶。
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手肘磕碰在粗粝的泥沙里,浑身骤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姜婉禾咬牙撑起身子,一把拽住那人后襟。那贼子使出浑身蛮力拖着她走了几步,回身猛推了她几下,姜婉禾还是死死攥住不放。
赶来的壮汉上前相助,三两下便将贼人按倒在地,抢过钱袋,一个谢也不说,对着那贼人手脚相加。
姜婉禾踉跄起身,顾不得手肘还渗着血珠,蹲下去捡拾散落的书页。
幸好散的不多,夹在书缝里还能用。
“不长眼的东西!”那汉子虽生得人高马大,说起话来却是一副细嗓。
“知道这是谁吗?就敢抢?”
收拾完书页,那汉子喋喋不休的数落声吵得耳朵生疼,让姜婉禾想到新学的词——狺狺犬吠。
还真是形声字俱全。
“姑娘且慢。”
姜婉禾正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趁现在离得不远,让婶子给自己包扎一下。
“嗯?”姜婉禾环视一周,指了指自己道,“我?”
来的人身形高大,姿态却放得极低,像把她当做先生似的。
姜婉禾慌乱道:“公子请起。”
人群中走来钱袋子的真正主人,一袭烟云丝紫袍,面涂红妆,手里拿着一杆水烟袋,一下子分不清是男是女。
四、五个男人围了上来,混杂着脂粉的味道熏得姜婉禾晕头转向。
姜婉禾向后退了几步,腿脚一阵哆嗦,膝盖刚受了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姑、姑奶奶,好。”
话音刚落,周遭的空气仿佛安静了下来,摊贩吆喝声在她耳边渐近渐远。
随行的人听了姜婉禾的话面露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