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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温蒂

作者:星尘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的微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几何图案。暴雪虽已停歇,但室外的世界依旧覆盖着厚厚的银白,寒气透过玻璃隐隐渗入。客厅里,那只将自己深埋在羊毛软垫缝隙中的雪白毛团终于动了一下。


    小猫团其实没怎么睡好。昨夜魔力自净的消耗,加上对新环境的恐惧和“如何让那个可怕人类爱上自己”的巨大难题,让他小小的脑袋瓜里乱糟糟的。但魔法猫猫的本能和对“真爱”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既然妈妈给他选择了这个人类...就一定能成功的!


    他从软垫深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紫水晶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空旷冰冷的客厅。工坊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那个人类……还没出来?]


    机会!


    小猫团深吸一口气,努力给自己打气。他迈开还有些发软的小爪子,悄无声息地从软垫上滑下来,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寒意让他瑟缩了一下,但他很快挺起小胸脯,抖了抖身上蓬松如雪的毛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要让他注意到我!要可爱!要无害!要讨他喜欢!]


    对于妈妈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提到过人类都喜欢毛茸茸、会撒娇的小东西?虽然那个人类看起来不太一样……


    当崔皓月穿着熨帖的黑色衬衫和西裤,拿着一个空水杯从工坊出来,走向厨房时——


    小猫团立刻开始出来“碰瓷”。


    他迈着小碎步,努力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轻快又优雅,但其实因为腿软有点踉跄,目标明确地朝着崔皓月必经的路线小跑过去。在距离对方还有几步远时,他停下,扬起小脸,努力让紫水晶般的眼睛显得更大、更无辜、水汪汪的,同时细声细气、拖长了尾音叫唤:“咪呜......” 小尾巴尖更是拼命摇晃,试图摇出最完美的、充满“求关注”意味的弧度。


    表面是小猫团卖萌,实际上小猫团的内心已经翻天覆地:[这样真的不行吧...他看我了,但是为什么没反应...尾巴摇对了吗?角度够不够可爱?声音够不够甜?...]


    崔皓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眼角的余光冷淡地扫过拦路的小白点,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到一粒飘落的尘埃,或者一块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暂时还不想处理的小点心。他径直从小猫团身边走过,连衣角都没有擦到他。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他从容地倒了一杯水,然后端着水杯,再次目不斜视地原路返回工坊。玻璃门无声滑开又合拢,将小猫团和他那点可怜的努力的卖萌彻底隔绝在外。


    小猫团僵在原地,耳朵和尾巴瞬间耷拉下来,像被霜打蔫了的小白菜,浑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挫败和尴尬。首战惨败!


    小猫团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他想起昨天那个人类在工坊里待了很久很久。那里是他的领地?领地……需要维护?对!帮他打理好领地,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能干?


    趁着崔皓月背对着门口,全神贯注地在工作台上用放大镜观察一颗鸽血红宝石的内部结构,小猫团再次化身一道贴着地面的白色影子,屏住呼吸,蹑爪蹑脚地溜了进去。


    走入陌生领地的感觉让他心跳快得像要爆炸,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他看到工作台边缘散落着几支绘图铅笔,一块黑色的硬橡皮滚落在昂贵的深灰色短绒地毯边缘,几张画着冰冷几何线条的设计草图被空调风吹得微微卷起了角。


    行动!


    他叼起最靠近边缘的一支铅笔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动到笔筒边放下,再蹑爪蹑脚去拱那块橡皮。最后,极其谨慎地用毛茸茸的爪子尖,一点一点去拨弄那几张卷起的图纸边缘。做完这一切,小猫已经没有力气了,软软的趴在工作桌下小心地听着上面的动静。


    上面依旧只有放大镜偶尔调整角度的细微声响。崔皓月似乎毫无察觉。小猫团沮丧地把小脑袋埋进前爪,不自觉的委屈的呜咽。


    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一样的轻笑,随后有一只手拎着自己的脖颈,将他从桌底拎了出来,轻轻放在了不知何时放在工坊角落一个软垫上,小猫眨眨眼,马上就开始呼噜呼噜。


    临近中午门铃再次响起。小猫团本能地炸毛,“嗖”地一下窜到了黑色的花盆后面,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紫眼睛。


    崔皓月去开门。门外站一位穿着米白色柔软羊毛长裙的女士,她笑容温婉,怀里抱着一个扎着漂亮丝带的点心盒,身上散发着阳光晒过干草垛般的温暖、安定气息,像一团行走的小暖炉。这气息让花盆后的小猫团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放松了一丝丝。


    “温蒂小姐,请进。”崔皓月的声音切换成面对顾客的温和模式,与平日的冰冷截然不同。


    温蒂有些局促地在沙发边缘坐下,将点心盒放在茶几上:“崔先生,打扰您了。关于项链的设计草图,我有些小小的想法想和您沟通一下……”她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带,声音轻柔。


    崔皓月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姿态放松却带着掌控全场般的专业气场。“当然,请说。”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温蒂絮絮叨叨地说起她对希望能收到的珠宝形状的偏好,希望更圆润一些,又说想加一点象征“家”的麦穗元素……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点社恐人士特有的紧张感。花盆后的小猫团竖起了耳朵,莫名觉得这个姐姐的气息很舒服,很……安全?


    就在这时,温蒂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花盆方向,惊喜地看到了那双偷看的紫眼睛。“呀!”她小声轻呼,有些意外的笑了起来,“崔先生,您养猫了吗,看起来好可爱。”


    她放下手中的设计稿复印件,带着一种近乎母性的温柔和小心翼翼,慢慢蹲下身,朝着花盆方向伸出手,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小可爱?别怕,姐姐没有恶意的……过来让姐姐看看好不好?”


    那温暖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带着阳光和干草的芬芳,竟然有一种天生的亲和感。小猫团犹豫了一下,看着温蒂那双充满善意和喜爱的眼睛,对“安全气息”的向往占了上风。他怯生生地、一小步一小步地从花盆后挪了出来,紫水晶般的眼睛依旧带着警惕,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朝着那份暖意靠近。


    “真乖……”温蒂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极其轻柔地伸出手,没有贸然触碰,只是让小猫团嗅了嗅她的指尖。确认没有排斥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将这团雪白蓬松的小毛球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温蒂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背脊上光滑如缎的毛发,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充满安抚意味的小曲。


    “哦,可怜的小宝贝,还有点发抖呢……”温蒂心疼地低语,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小猫团的耳朵根。这份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温柔安抚,让小猫团忍不住在温蒂怀里蹭了蹭,喉咙里发出细微的、近乎哽咽的呼噜声,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紫眸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依赖。


    [好温暖...像是妈妈一样...]


    然而,这份温馨的场面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温蒂小姐。”


    崔皓月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温和的,但小猫团却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声音里的冰冷。


    只见崔皓月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走到了温蒂身边。他没有看小猫团,只是对温蒂礼貌地笑了笑:“这小东西胆子小,怕生人,还是别打扰它了。” 话音未落,一只包裹在黑色皮手套中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精准地捏住了小猫团的后颈皮,力道比拎他进屋时轻,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将他从温蒂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拎了出来。


    “咪?!”小猫团吓得短促地叫了一声,紫眸里刚升起的暖意瞬间被惊恐取代。


    崔皓月无视他的挣扎,随手将他放回了沙发旁那个米白色的羊毛软垫上,语气平淡无波:“待着。”然后转向有些错愕的温蒂,自然地引开话题:“关于您说的麦穗元素,我觉得可以这样结合……”


    小猫团蜷缩在软垫上,惊魂未定,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被拎走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人类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其短暂、却令人心悸的不悦?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困惑。


    温蒂小姐似乎也有些失落,但很快被崔皓月拉回到设计讨论中。小猫团听着他们的谈话,当温蒂再次提到“被需要”和“归属感”时,一个词像闪电般划过他的小脑袋:“魔法绵羊”!妈妈说过,绵羊魔法生物维持人形需要“群体认同”和“被需要”的感觉!这位温蒂小姐也是魔法动物!和自己一样!


    这个发现让小猫团莫名地安心了一点。他偷偷看向崔皓月,那人正拿着绘图笔,在温蒂带来的复印稿上快速勾勒修改。他的眉头微微蹙着,指尖无意识地在笔杆上敲击,周身散发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烦躁...似乎对某个设计细节不太满意。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小猫团心底升起。[他好像……不高兴?如果……如果我能让他高兴一点?]。他小心翼翼地、像做贼一样,从软垫上滑下来,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靠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崔皓月。


    崔皓月专注于笔下的线条,似乎并未察觉。


    小猫团深吸一口气,鼓起毕生勇气,轻轻一跃!


    小爪子勾住了崔皓月垂在沙发边的、熨帖西裤的裤脚,然后笨拙地、一点点往上爬。他能感觉到身下坚实的大腿肌肉瞬间绷紧了,一股冰冷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硬着头皮,终于爬到了崔皓月的膝盖上。


    崔皓月拿着笔的手顿住了,低头看向自己膝盖上那团雪白的、微微发抖的小东西。金棕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片深沉的审视。


    小猫团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紧紧贴着崔皓月的腹部,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将自己那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轻轻地、一下下地扫在崔皓月拿着绘图稿的那只手腕上。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意味,像是在说:[别生气……]


    崔皓月的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他低头看着那只在自己手腕上扫来扫去的雪白尾巴尖,感受着那细微的、毛茸茸的触感,以及膝盖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生命体的温热和细微颤抖。那股萦绕在他眉宇间的烦躁感,竟在这笨拙的、近乎讨好的触碰下,奇异地消散了。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赶走他,也没有回应。只是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图纸上。只是那敲击笔杆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温蒂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看来它很喜欢您呢,崔先生。”


    崔皓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过。


    温蒂离开时,再次留下了那盒精致的点心。“一点小小心意,给小猫也尝尝。”她笑着说。


    客厅再次只剩下崔皓月和膝盖上的小白猫。小猫团还沉浸在刚才“成功”安抚的紧张和一丝窃喜中。


    崔皓月放下笔,将小猫团从膝盖上拎下来,放回软垫。然后,他拿起那盒点心,走到软垫旁,蹲下身。他打开盒子,里面是烤得金黄酥脆、形状各异的黄油饼干。他的目光在饼干中扫过,最终,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指,精准地拈出了一块[做成小鱼形状的饼干]。


    他将小鱼饼干放在小猫团面前的软垫上。“吃。”依旧是那命令式的、没什么温度的语气。


    小猫团看着那块散发着浓郁黄油香气的小鱼饼干,又看看崔皓月没什么表情的脸,紫眸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受宠若惊。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叼起小鱼饼干,缩回软垫一角,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尾巴尖不自觉地愉快地小幅度摆动。


    崔皓月站起身,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工坊。磨砂玻璃门无声滑开又合拢。


    工坊内,崔皓月并未立刻工作。他再次站在单向玻璃后。金棕色的眼眸穿透玻璃,锁定在软垫上那只正抱着小鱼饼干啃得专注的小白猫身上。它吃得两颊鼓鼓,蓬松的尾巴随着咀嚼的动作无意识地、愉快地轻轻摆动,紫眸眯成一条缝,似乎完全沉浸在美食的满足中,暂时忘却了恐惧和烦恼。


    崔皓月静静地看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轻轻划过。那雪白的毛发,在光线下纯净得晃眼;那毫无防备的进食姿态,带着幼崽特有的天真和[可口]


    “储备粮……”一个极轻的、带着冰冷玩味的词,从他唇间逸出。金棕色的眼底深处,那丝对纯净能量源的渴望与掌控者的兴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而危险的暗流。他需要观察,需要耐心。这只意外落入他巢穴的、带着秘密的小猎物,究竟能带来多少[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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