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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竹散

作者:惗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墨色笼罩着群山,林子中的空地上,挥鞭的声音若隐若现,伴随着的,还有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斩浪十三式所带起的风声,忽远忽近。这声音似不断地向某个地方移动着,这刀与鞭的对决中,似是不分上下。林中渐渐恢复幽寂,留给着空地的只是几滴新血。


    戌时,青龙寺。


    “施主,那您先行休息,老衲便不打扰了。”着灰色长衫的住持手中的佛珠格外亮眼,只微微向对面人颔首。


    “多谢。”那女子微微回了礼,她一袭品月锦衣,裙摆随风飘动,其上的木兰纹样若隐若现。仔细瞧着,女子仙姿佚貌,般般入画。


    “阿弥陀佛。”说着,住持便退了出去。


    女子放置好行囊,又寻到些笔墨,写下了她近几日的成果。待墨迹已干,她便将这纸小心翼翼地锁入了她随身携带的一个木质小盒中——小盒用了特殊工艺,寻常人是打不开的,倒也安全些。小盒堆满了纸条,是她近几月的成果。虽然她记忆力是顶好的,但她总觉得记下来更好些——这还是从她师父处学来的习惯。


    末了,大概已至亥时,她将长剑倚至塌边,整理着已经微微散开的头发,只留一根雪青发带,将头发简单束起,轻轻掀开右侧衣襟,看着映入眼帘的伤口,皱了皱眉——那伤口深且长,随着布条被扯下,黑红色的血不断洇出,好是瘆人。这姑娘看着也不过十**岁,面上却有着与同龄人不大相同的沉稳与冷静。


    她耐着疼痛洒上药粉,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了些许汗珠,转而跌落到伤口上,女子“嘶”了一声,屋内便再无动静。


    忽地,敏锐的听觉似是在告诉她外面有人,她迅速擦掉汗水,重新盖上布条,整好衣衫,往门口瞧去。只见房门被一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打开而又迅速关上,女子随即拿起剑。


    待这少年回过头时,一把剑已然架在他的脖子上,屋内一片寂静。空留烛火因风而映在窗户纸上的晃动的影子,斑斑驳驳,忽明忽暗,偶的还有小虫叫上一两声。


    屋内安静了许久,终是被一道染着笑的声音打破。“江女侠啊!久仰大名!”少年笑嘻嘻地说,手也将剑刃推开了些。


    迫于他的身高,江浸月抬了抬头,眸子对上他,看着这个略微不正经的男子,长得倒还说得过去,身形有些许奇怪,但这并不妨碍她手中的剑又向他逼近了一步,毕竟此时此地出现在一陌生人房间的又会是什么好人。


    “啊!”少年似是懂了什么,“江女侠声名远播,这青霜的名气也是不小呀。”


    青霜......


    听到这二字的江浸月低头看,是啊,师父亲手为她刻的青霜二字正明晃晃的摆在剑上。


    “所以呢?”她淡淡开口,抬起的眸子对上了少年看似清澈的眼睛,瞥见了他身上的伤,“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早在他进来时江浸月就闻到了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儿。


    “嗷,敝人华景。”少年坦坦荡荡,“被远风派莫行所追杀,不得已才逃到此处。”他倒也毫不掩饰,那双桃花眼中带了一丝戏谑。


    “哦?”江浸月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手中的剑也收回鞘中。


    “江女侠,也认识此人?”


    “略有耳闻罢了。”


    “嗐,此人下手是真狠,我不过是拿回点儿东西,他直接甩我两鞭子。”少年带的话语中带了一丝抱怨,又顺手将手中银色长刀收好。


    江浸月走至榻边,将自己未擦完的药扔给了他,“莫行的鞭子上常附七竹散,此药虽不可解毒,却缓解之效。”


    少年不经意挑了挑眉,眸子微抬,似是悟到了些什么,却也只是笑笑,又拱了拱手,用他那听着并不正经的语气开口:“多谢女侠,不知今夜可否在此暂避风头?”


    “随意。”江浸月淡淡开口,又回到了屏风后的榻上。


    屋内又回归寂静,而寺外不远处却好似是有两个男子在说着什么。


    次日,江浸月因为这肩上的痛着实难忍,刚过寅时便起身了。只见昨日的男子已无踪迹,空留桌子上的一张字迹略有些潦草的纸条:江浸月,后会有期。---华景


    江浸月拿着纸条,脑海里浮现出华景的样貌,这少年,她似是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分明是双桃花眼,很是熟悉,却偏偏记不起来了。但江浸月也并未多想,只是翻找药物,在肩上涂抹。


    “这解药,怕只能去那里一趟了。唉。”江浸月随即收拾好行囊,想拜别住持,但却未见其人,便只好让一小僧代为转告。


    江浸月离开寺院后,便快马加鞭地向龙骨山去。此处离龙骨山还是有些距离的,她行了半日,才到龙骨山脚下。来不及停歇,又向山上去。


    恰逢初秋,又在山间,阵阵凉风袭来,江浸月感到一股寒意灌入衣衫,不由加快了脚步,奈何这伤亦是愈加疼痛,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江浸月忍着这痛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堪堪到了龙骨山庄门前。


    而此时的江浸月恰逢毒发,脸上几乎无了血色,倒是将这轮班的弟子吓了一跳。看这弟子有些面生,江浸月拖着虚弱的语气对这两名弟子说,“烦请通报骆庄主,江浸月求见。”并微微抬起手行了礼,随后将青霜立在地上,好不容易撑着自己。


    这弟子一听,便赶忙跑到庄内,通报了庄主。


    庄主是一大概三十多岁的女子,着如意云纹古香缎,发髻简单,只配了两根梅花钗,干净素雅,坐于堂上,又生出几分威压。在听明弟子所言后,立刻起身,正要往外走去。


    只是,骆庄主到底是慢了一步,因为在她身边忙活的年轻女子先开口:“什么?!阿月来了?还受伤了?!师父,徒儿去接阿月!”


    “去吧。”骆在言轻轻扶了扶额,无奈地笑笑,“你大师姐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啊!”


    *


    “阿月!你这是怎么了啊?!”骆与意赶忙扶着额头已起一层细汗的江浸月,一手接过她手中的青霜,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七竹散。”


    “你去过了?”骆与意的声音唰地低了下来,脸色也冷了一分。


    “嗯。”


    “算了,治伤要紧。不过,我跟你说啊,这次,伤不好,别想跑。”骆与意难得严肃起来。


    日头正烈,骆与意搀着江浸月向庄里艰难地走去。


    *


    到了连翘馆(骆与意的房间),骆与意小心翼翼地将江浸月放在床上,搭了搭江浸月的脉,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写了份药方,交给一个小师妹煎去了。


    骆与意慢慢地掀开江浸月右侧的衣襟,那骇人的伤痕直入眼帘,惹得她不禁大叫:“江浸月!你敢不敢来得再晚点儿?!”


    “嘶。”江浸月一脸无奈,只发出一个气音。


    “啊?!弄疼你了?我慢点儿,我慢点儿啊。你说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七竹散的毒性,三日之内除了疼没什么事,三日后是要命的!你......呼。”骆与意佯装深吸了一口气,又找回了略带训斥的语气,“你就非得毒发再找我?!”


    说罢,也不看江浸月是何神色,只提着木槿纹紫裙去翻箱倒柜的找药瓶,不过半刻,这姑娘便拿出了一个淡黄色的瓶子,取下盖子闻了闻,“对味儿!”便赶忙跑向江浸月,“阿月,可能有点疼儿哈,忍一下。”说着,她便将药向江浸月肩上洒。


    “意儿,我猜,你这药,又是自己配的吧?”江浸月忍着疼痛对骆与意说,脸上挂起几分笑意。


    “嗯。”骆与意被问得有点心虚,但还是用极其坚定的口吻答道,“但保证它一定能治好这伤,可你拖了这些天,这疤可能就得留下来了。”


    “无碍,留就留吧。”江浸月稍微好了一些,拖着力气吐出几个字,伤疤,对她而言,算得了什么。江浸月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忽得感觉有一阵睡意,不过几个哈欠的功夫,便倒在骆与意肩上睡着了。


    骆与意顺势把江浸月放倒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转头看着书案上的迷香,那还是她趁着找药瓶的缝隙躲着江浸月点的,“嗐,我的小阿月啊,辛苦了这么些时候,就好好休息两天吧。剩余的,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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